第7章 第 7 章

“季队你这异能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东郭岩佩服地感叹,“这污染物的等级可是足有B级。”

要是季泊凛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异能值掉到了D级,那就只有被B级污染物碾压着打的份,怎么可能一个照面就烧得污染物灰飞烟灭。

想到这里,东郭岩又狠狠一拍大腿:“刚刚那污染物该留下尸体的,好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前一秒还是大活人,后一秒就变成了B级的污染物,这里面肯定大有秘密。

可尸体已经被烧成了灰,什么都查不到了。

“抱歉,我现在控制不了。”季泊凛按着额头,声线沙哑虚弱,脸色更是白得吓人,甚至手指都不自觉地发着抖,力竭到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刚刚那一击,我下意识用了全力。”季泊凛垂着眼睫,脸色惨白病弱,眉眼里的锐气都弱了几分,只剩下憔悴病态,“实在对不起。”

他的道歉反而让东郭岩不好意思起来。刚才他是可以帮忙的,但他就是想试一试季泊凛异能掉级的真假。

现在看来,恐怕是有点水分的,首都处理局同意季泊凛转过来,多半也还有其他的目的。

“没事儿啊。”东郭岩说,“我们还能从现场入手找线索,尸体没了就算了。”

季泊凛吃力地抬起瘦削的手腕,指向走廊:“我之前看见血迹里有玻璃碎片,也许会有异变的线索。”

“我的人正好到了。”东郭岩说,“他们会仔细检查现场的,你现在脸色太差了,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唐小森立即说:“还要叫医生过来检查……”

“不用,我没事,只是脱力了而已。”季泊凛道,“还是先去见安寻吧,我们一开始目的不就是看他吗?”

看着季泊凛毫无血色的脸,唐小森完全不放心,但季泊凛并没有给她再说什么的机会,推着轮椅转进病房。

三人间的病房面积宽敞,窗帘敞开,午后的阳光直射而入,光线明亮温暖。

安寻就躺在靠窗的位置,埋在夏季被里的身形小小的,修长纤细的手臂压在被单上,肌肤白皙,手背上扎着留置针,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病气。

季泊凛推着轮椅慢慢靠近。

阳光斜斜落下,给安寻的侧脸渡上层柔和朦胧的金光。他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柔软的嘴唇、纤细的下巴,以及修长白皙的脖颈……他整个单薄纤细的人,全都浸泡在暖色的金光里。

像梦。

但又如此真实鲜活。

季泊凛一寸一寸地靠近,胸腔里的心跳随之慢慢加快,发沉……某种激烈灼热的,疯狂又晦暗的情绪,从心脏涌出,如吞噬一切理智的阴暗黑潮,瞬间蔓延到全身。

季泊凛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兴奋地发抖,指尖用力掐着轮椅,骨节青白,手背上绷起的青筋狰狞可怕。季泊凛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

他要伪装,假装自己不认识安寻,与他毫无瓜葛。

就像是三十年前,他还在游戏里的时候。

那时他也浑身是伤,性命垂危,安寻,不,应该说是化作人形的【天灾】将他捡了回去。【天灾】对他非常好,笨拙但热情地照顾着季泊凛的一切生活起居。

就像是在玩医生与病人的攻略游戏。

【天灾】无微不至,真诚善良地照顾季泊凛,先是对他好,然后又说喜欢他,要跟他永远在一起。最后把人睡了就开始翻脸。

哪有什么真心和喜欢,【天灾】想要的,只是从季泊凛身上剥离出来的力量。

季泊凛克制地盯着时安。

现在换了一个世界重遇,面对同样虚弱不堪的季泊凛,你又会怎么做呢?

真是期待啊……

“说来真是奇怪。”东郭岩发出声音,“那轮胎人污染物好好的,怎么突然掉头袭击小季你了?”

他说着话,低头看向季泊凛,然后错觉一般,他在季泊凛脸上看见了近乎的癫狂的偏执与兴奋。只极短的一刹那。

再看去,季泊凛仍旧是之前那副苍白平和,又冷淡疏远的神情。

“我也不清楚。”季泊凛松开死死抓着轮椅的手,因为用力过度,他的指骨残留着明显的青白色,“恐怕您得自己去查了。”

病房的其中一扇窗户开着,夏末微热的风偶尔会从那扇窗户吹入。气流随之穿过病房,涌进走廊。

季泊凛余光淡淡瞥过窗户。

那个污染物突然变更的目标,不是季泊凛,而是昏迷的安寻。

**

安寻沉入了漆黑混沌的梦里。

他梦见自己沉眠在不见天日,也不知年月的深渊底部,意识断续模糊,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这样的状态他很熟悉,在变成人类醒来前的两百年,他一直如此。

在冰冷的黑暗里长久沉眠。

直到灼热的火焰突然亮起,高热的温度具象成绚烂的彩光,瞬间唤醒安寻沉睡的意识。

但身体却过分沉重冰凉,让他无法控制,只能勉强睁开眼,看向那道灼热的光,以及光影里的人。

可惜到了最后,安寻也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他再度被拽入沉睡。

与之前不同,这次安寻的身体开始猛烈地下沉,像一脚踩空,坠入深渊。

漆黑粘稠的黑暗吞噬了安寻,他落入一片巨大广袤的黑暗宇宙里。四周不见光亮,也没有边界,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与阴冷的邪恶。

安寻忽然抬起头。

头顶的黑暗里,猛地睁开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猩红眼珠,非人的竖瞳锋利地收缩成线,庞大的恶意、杀意,还有浓烈的狂喜与仇恨……诸般情绪凝成鲜艳明亮的血液,从竖瞳里流淌出来。

仿佛在说:“发现你了。”

……

安寻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护士告诉他,他昏睡了整整八天,中间还有污染物在他病房门口打架,但这都没有惊醒他。

安寻对污染物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半梦半醒时,看见了火光和一个帅哥。

“你说的应该是vip病房里的那个……”护士当时不在,但听人讲过,“是个坐轮椅的帅哥,他用火焰烧死了污染物,就在你病房门口呢。”

安寻惊喜道:“他叫什么,还在医院吗?”

“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他昨天刚出院。”护士欲言又止,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轮椅帅哥身份不一般,出院还是处理局的车来接的。护士想了想,还是没八卦这个。

安寻有些失望,他还想再感受一次炙热的火焰呢,可惜没有缘分。

他在医院里又住了两天才出院。

来接安寻出院的是异能班的副导师秦记,安寻醒来后,秦记就过来看望过一次。他每次过来,都会给安寻带新鲜的果切礼盒,安寻很开心地跟着他的离开医院。

两人上车,秦记打开导航:“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跳楼昏迷之后,安寻被安家安置在靠近市中心的蘑菇云别墅区,位置不算太差,就是有些破旧。刚住进去的时候,安寻觉得三层的别墅又小又狭窄又破旧,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住在庄园城堡那样的地方里。

住了两天,安寻又觉得别墅空荡安静,连个伺候的仆人都没有,让他不习惯,做什么都得自己来。

幸好人类世界的外卖方便,还有好多游戏和电视剧可以看,美食和玩乐极大的填充了安寻的生活。

“你回家后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十点,我过来接你去做异能检测。”秦记开着车,声音很有耐心,“后天是周五,你看是你再休息一天,过了周末再上学,还是后天就来学校?”

安寻昏迷了八天,又住了两天,已经缺课十天了,再多几天也没什么差。

安寻没上过学,对于校园生活的认知,全都来自于电视剧和网络搜索,他还是挺期待的。

“我周五就去。”安寻说。

秦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安寻的表情和反应,闲聊般接着说:“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最近污染物事件数量突然变多,除了我们这里,其他省市也有污染物出现,特别是江市的污染物,造成了巨大伤亡……所以你们从这届异能班开始,会进行多方面改革,第一个就是分组,六人一个大组,三人一个小组……”

“除了分组,还增加了体能和战斗技巧培训课,以及非常重要的……污染物实战训练。”秦记说,“不过实战得等到期中之后,现在倒是不用担心。”

安寻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接着秦记又讲起百年多前的异能班,以及他们的污染物实战训练体系,还有零零散散地污染物相关信息……四十分钟车程,秦记讲了三十五分钟。

最后他的把车停在安寻住的独栋别墅门口,让安寻现场添加班级群。

“明天早上十点我接你去做检测,”秦记说,“记住啊,别睡过头了。”

安寻听秦记念叨了一路,犯困得要命,他打了个哈欠,眼圈泛红,漆黑的眸底蒙上一层莹润的水光:“嗯嗯。”

目送着安寻进屋,秦记驱车离开。

车子刚掉头,秦记脸上的斯文耐心瞬间消失,他余光瞥着后视镜里的三层别墅,拨通电话。

“局长……”秦记轻声道,“我刚把人送回家了……暂时没有发现异常,不过他的性格的确与传言不同。”

传言安寻为人跋扈骄横,目中无人,以自我为中心,是典型的小少爷脾气,还是被宠坏了的那种。

但就秦记接触下来的结果看,只有一点符合,那就是以自我为中心。这个安寻,似乎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只关注自身感受,对外界缺乏关心,不在意身边的人和事,非常心大和从容。

就比如他去医院看望安寻时,正常情况下,面对不熟悉的老师,除了究极E人,普通人多少都会有些不自在和尴尬,但安寻没有。

他表现得非常从容和心安理得,就像是根本不在意秦记是谁,为什么来,来干什么。

比起秦记这个导师,他反而更关注秦记手里的果切,馋得两眼直冒光。

“好,我知道了。”东郭岩道,“你回头还是写个报告,然后把你们一路的行车记录发给我。”

挂了电话,东郭岩看向屋子另一边的季泊凛。

“小季想看看行车记录吗?”

季泊凛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没有抬头:“不用,我一会还要去上课。”

他是硬被东郭岩叫过来的,最近国内连续出了四起污染事件,各地污染处理局都在开会分析相关报告,讨论如何预防,以及后续的应对措施。

季泊凛今年二十二,也就是实习生的年纪,但他污染处理的经验比局长还丰富。有这么一个免费的老师,东郭岩当然要逮着他使劲薅,让他过来给点建议。

“也行,”东郭岩说,“反正等安寻去学校,你们就是同桌了,你随时都能观察他。到时有什么异常,你记得立即告诉我啊。”

季泊凛慢慢翻过一页纸,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眉眼里仍旧压着锋利与冷漠,他很礼貌地轻声回答:“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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