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月起夏(七)比赛

周二的比赛日迅速的到来了。

我的号码是倒数第五个。

坐在选手座位上等待的时候,我听到身边的两个选手随意的八卦:“天啊,我看到孙序就知道这次比赛的难度了,听说她上个月刚拿了全国主持人大赛一等奖。”

“你也太谦虚了,你之前不也是校园十大吗?”

“比起来孙序要差远了……”

我打开选手上场顺序表,一个个找着刚才她们聊的那个名字,一面暗暗祈祷着,十分不幸的是,我终于在我的名字上面看到了“孙序”二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受到别人的影响。

我偷偷的给宋令瓷发信息:“令瓷,你什么时候来呀?”

聊天页面立即显示对面正在输入,我惊喜的回头四周看去,以为她已经坐在了观众席中,却在搜索无果的时候,收到对面的回话:“抱歉宝贝,早上临时被通知要开会,加油!”

我感到有些沮丧,又不止是沮丧,还有即将上台的焦虑和担忧,我会忘词吗?我会跟不上音乐的节奏吗?我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否有这样站在舞台上的经验,我不断的追溯过去,研究生时候,大学时候,

好像最大程度的站在别人面前的就是每个人需要轮流上台的课前演讲了。

比赛已经开始了,在台下等待的感受要比在台上还要煎熬,随着前面的选手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大气、端庄,我心中的勇气和信心就一点点的减少,我很讨厌示弱,尤其畏惧被人看轻,可是此时却无比的渴望能够从别人身上获得一点信心和希望。

我给宋令瓷发消息,来来回回的打字,删除,又输入,最后假装成漫不经心的语气:“前面的人都表现的好强,听说还有专业选手,真是紧张。”

我合上了手机,抬头看着台上,正逢校医院的老师在讲述救死扶伤的感人故事,稿子很一般,我原本缓了缓心神,却一扭头看到观众席上已经有人落泪了,我翻开手机,很想和宋令瓷吐槽这种“为什么体制演讲还要故意煽情不怕尴尬吗”的行为,但是我看到宋令瓷并没有回复,心想或许她正在专心开会,于是也不忍心继续打扰她了。

除了校医院的讲述在我看来太过于讨巧之外,接下来的几个年轻教工的讲述都十分精彩,不论是稿子还是台风,都让我渐渐的感到了紧张,

等到孙序上台的时候,我意识到下一个就是我了。一种激烈的紧张感已经全然攫住了我,随着我看到孙序平稳的台风,令人沉醉的声音,有条不紊的互动,我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怦然加速,仿佛变成了一颗秤砣,我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它的一次次撞击,台上的人春风满面,润物细无声,我的大脑却变成了荒漠,找不到一点生命力,随着掌声开始雷鸣一般响起,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的耳朵在嘶鸣,手脚却冰凉极了,我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名字,我意识到那是主持人在报幕,我僵硬的站了起来,现如今,只能这样,像是春晚主持人一样容光焕发的孙序朝我走来,她并不认识我,脸上却露出温和的亲密的笑容,我匆忙的报以微笑,却看到她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并未多给我一个眼神。

于是我上台了。

嗯,有那么一秒钟,也可能是十秒钟,一分钟,我感到世界格外的静寂,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握紧了话筒,看着台下的人,此刻,我本该背稿子的,我本该背出来:“青年正是青年,而我们,年少正当时……”

但是我看着台下的一张张脸,我的大脑线路突然就断掉了,我努力的想要想起来稿子,脑海里却不断的蹦出来一只只小猫:

暹罗猫、布偶猫、英国蓝猫、银渐层、波斯猫……

台下的一张张探寻、疑惑、或者开始咧开嘴笑的脸,全都变成了一只只小猫,而我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数小猫,在我强行想要停止的时候,直接宕机了。

很难解释我如何忍耐下台以后后面的时间,后面选手的演讲依旧很精彩,于是显得我的那一段像是,我不想用这样自污自毁的比喻,但是一锅粥里的老鼠屎又实在是符合我当时的心情,尽管我身边的选手好心的安慰我稿子写的不错,但是这无疑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讽刺——我是全场唯一读稿的选手,并且还经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宕机。

但是很显然,工作以来所有的脸都在短短的台上五分钟丢尽了。哦,不,不止五分钟,丢脸的时间比我读稿的时间还要长一些。

在很久以后,我会觉得这是一件实在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那时候并不是这样。我感觉自己完蛋了,我的现场的观众会怎么在私底下说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好笑谈资,而我的同事们会怎么看我,她们会觉得我明明没有金刚钻,却硬揽一个瓷器活,害得整个部门都会跟着丢脸。又如同梁露秋们,会不会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手指轻敲着桌面漫不经心的调侃:“罗尔么,早知道她不行的。”

我被这些想象出来的话语压得喘不过气来,即使身边的人什么都不说,

我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一双双眼睛构成的胸有潮水压在了海底一般,我被淹没,无法呼吸,无力挣扎。

宋令瓷一直没有回复我,我想她现在真的很忙。甚至我想,或许她在参加一个保密会议,需要关闭手机之类的。总之,我想,我努力的想为什么宋令瓷不回复我,又努力的为她找借口不回复我,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渴望,如果我在人群中摔倒,有人能够伸出手来拉我站起来,如果我从悬崖下坠落,有人能够在我落地前将我托住。我渴望,那个人是宋令瓷。

比赛结束以后,我逆着人流回到办公室,我们办公室只有三个人,但是另外两位同事今天在外校开会,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如坐针毡的度过了一个无比暗淡的下午,期间有热心的同事过来安慰我——你懂得,每个单位都会有那种八面玲珑的大姐无差别的象征性关爱每一个人,但是这样的一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对我来说几乎毫无作用,甚至让我担忧这样的安慰中是不是隐含着隐隐的失望和谴责。

终于在下班时间到了时候,我逃也似的想要离开办公室,离开学校,如果可能的话,我更想要离开北京,离开地球,哦,彻彻底底的、悄无声息的、不留痕迹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家,我看到大门虚掩着,以为有人在家,于是想也不想的一把将门拉开,只想尽快躲在我的房间里,被子里,隔绝这个世界。

“啊!”冷不丁与搬着大纸箱的吕云撞了个满怀,她手里的纸箱摔落到了地上,我立即忙不迭的低头帮她捡拾。

却在拿起来散落在地上的台灯、化妆镜、眼镜盒等零零散散的生活物品时,突然恍悟到楼下停着的那辆货拉拉是在等待谁。

我手中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才问道:“你要搬走了?”

“是啊,我和我老公刚买了房子,本来想过几天再搬走的,但是今天下午刚好临时停工,就着急火燎的开始搬了!”

“啊……怎么会,这么突然……”我感觉我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搬家是很突然,这个房间还有一个月到期呢!我本来想过几天约你一起吃个饭再说,”吕云快手快脚的收拾着,然后站起来去拿了胶带,熟练的粘贴在纸箱上,她欢快的说:“我要结婚了!”

“真是……恭喜啊!”我努力的做出来积极的喜悦的表情,并且暗自希望吕云不要看出来我的勉强。

“嗨!”吕云压不住上扬的嘴角,脸颊露出一丝羞涩和得意的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到时候了嘛!我妈妈老是说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天天催,我们俩就结了呗……”

我帮她打包好以后,我们站了起来,这时候她男朋友从楼梯上走上来,吕云隔着我将纸箱递给他,我立即侧了侧身,匆匆打了个招呼避开他们,关门的刹那,只听到吕云在身后撒娇的声音:“你怎么才上来啊! 我刚才都不小心磕到了,好痛呢,红了你看看……”

苏杨走了,回老家相亲结婚了,吕云走了,在北京结婚了,成为新一代北京人。我们相聚在这里并不是出于友谊的感情,甚至在一起住了三年也未曾建立深刻的联系,可是在她们一个个离开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荒芜的抛掷感。我意识到,不论她们是向左还是向右,向前还是向后,她们的人生都迈出了极其重要的改变轨迹的一步。

而我呢,竟然还在焦急的等待宋令瓷的一条微不足道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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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鹿寻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