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军”是君君的真名,“君君”是铁军的网名。
作为一名眼神清澈的大学生,她的信息安全意识不强,直接在摄影工作室的客户联络本上留下了自己的信息。
“这名字,还真有种‘铁骨铮铮’的气质。”
林龙平日里话不多,此时也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原来这‘铁军’,是个女孩儿?”
徐可可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在一张心理咨询预约单上。
虽说她是传媒学院的,但对心理学也颇有研究,当年那些心理咨询的资质考试还未取消,凡是能报名的,她基本都考下了证书,后期打算在博士阶段继续攻读传播心理学方向。
G大心理咨询中心的老师也兼任校心理协会的指导老师,会将一些看上去相对简单的咨询任务分派给具备资质的学生。
当时,铁军就是通过心理热线联系上了他们。那天,原本是轮到徐可可负责这个case,但看到这名字,可可误以为对方是个男生,恰好心理协会有个符合条件又专业对口的男同学,她想着同性之间沟通起来或许更方便,就和对方调换了。
没成想,就是这样看似人性化的决定,却间接害了那姑娘……
***
按照心理咨询中心的规定,咨询师会对每一个接手的案子严格保密。所以当徐可可找到那名男同学时,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但她本身就不大擅长绕弯子,扭捏了半天,甚至都让对方产生了误会:
“学姐,你什么情况啊?约我出来到底是有什么事?你……你不会想对我告白吧?我可是有女朋友的哈。”
“你想什么呢?!我是想问问上次调给你的那个案子,就是那个‘铁军’的情况。”
本来还担心对方有顾虑,不便多说,没想到他根本没想那么多,甚至将他人的苦难说得轻飘飘的:
“‘铁军’?她啊……我有印象,名字像个男的似的,说是被舍友欺负了,心情不大好,我劝了几句她就回去了。”
“这么说来,她是被霸凌了?你怎么劝的?”
“我啊?我让她先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人家不欺负别人,偏要盯着她呢?”
“什么?”
可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他们心理协会还混进了这样的“脏东西”,看来再多的资质证书也不见得能起到一个过滤的作用。
在她的想象里,此时已然起身献上了一记飞踢,将对方满脸的横肉踹得再松散些,探一探他的面皮究竟多厚。若是他有意见,或是皮青脸肿地问起:
“你为什么打我?”
可可定会扔回一句:
“你先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我不揍别人,偏要盯着你呢?”
只可惜,现实中的可可做不出来,她只是冷冰冰地撂下一句:
“你不适合心理咨询这个行业。”
便起身去找樊欣了。此时的徐可可也还不太了解铁军的具体情况,但她和樊欣一样,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都怪我当时搞错了,竟然把她推给了那样不靠谱的家伙。”
“别去想之前那些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接下来,我们就想办法解决问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可可觉得樊欣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对课程以外的活动都不感冒,遇到问题往往比自己还焦虑;如今却跟变了个人似的,果敢、张扬,脾气也大了些,但凡有人再拿她和李浩凡开玩笑,就会变得气鼓鼓的。
翌日,樊欣和徐可可一道去了工作室,因为提前约了君君来取照片。
“你想好怎么问她了么?我们只是帮她拍个证件照而已,要是追问她的情况,会不会管的太宽惹人烦啊?”
“这事儿还得靠你啊学姐,开导人这一块,你是专业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有种预感——要是我们不掺和,后来的铁军……会过得不大好。而且,你不是还在为调换咨询师的事后悔吗?正好,弥补一下。”
于是,铁军姑娘来取证件照的时候,樊欣找个借口把她和可可单独留在了工作室里。
樊欣很了解徐可可,知道她有一种堪称神奇的能力,能够春风化雨般地消解他人的各种负面情绪,哪怕寥寥数语,也有令人快速平复情绪的魔力。
为了不打扰可可的发挥,樊欣选择独自在创业实训基地内转悠,入驻基地的小公司五花八门,从美甲店、网络公司、服装设计工作室到宠物店一应俱全。
大楼内的经营者多为高校学生,也有部分场地向社会开放,但资质审核较为严格,因而商户整体素质较高。目前,实训基地的环境还不错,很少有人乱丢垃圾,附近的小猫小狗也有固定的“小食堂”。
樊欣他们有空的时候,也会给流浪的小动物们捎点食物,但最近,不知为何,这一片的小动物数量明显减少了。这一次,她还在周遭的灯柱和垃圾箱上看到了几份不同的寻狗启事和寻猫启事。
“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樊欣自言自语这会儿,正好收到了可可的消息,催她赶紧回工作室。
***
待樊欣再见到铁军时,这姑娘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双眼肿成了半熟的桃儿。
果然,还得是徐可可,她三言两语便取得了铁军的信任,攻破了对方的心理防线,使其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事情的起因,很荒诞。铁军有个蛮横跋扈的舍友叫高激,见铁军性子软,便处处针对她。没想到,铁军越是软弱不反抗,高激欺负起她来,就越觉得过瘾,久而久之,都成习惯了。
然而,传统的刁难已经难以激发舍友的快感,只让人觉得无聊,霸凌的程度随之不断加码、升级:从阴阳怪气的嘲讽到动手,从添油加醋的调笑到造谣,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让铁军逐渐从一个心中充满希望的大学生变为重度抑郁患者。
而使她濒临崩溃的导火线,也很荒唐。事件的起因是铁军因精神压力过重导致内分泌失调,在宿舍用电脑查询生理期为何迟迟不来时,恰好被高激看到了。第二天开始,学院里就传起了铁军的黄谣。
“听说那个名字很中性化的女生,叫什么‘军’来着的,好像怀孕了。”
“据说她有好几个男朋友,或者该叫作‘伴侣’,这次啊,都不敢确定孩子的爹是哪个……”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那女的看起来挺老实的,想不到是这种货色。”
“谁说她看起来老实的?化了妆以后可妖艳呢,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这场霸凌很快从私仇转化为群体性的网络狂欢,还被铁军的父母知道了。她的几个同乡和铁军是一个专业的,看到贴吧里的传闻后便告诉了自己的家长,很快这莫须有的谣言就在那小地方传开了……
铁军的原生家庭属于那种特别传统的类型,父母都是很保守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自己的孩子,怒斥传谣的人,也不是联系铁军了解情况,而是劈头盖脸将她骂了一顿,言辞之狠厉,叫她有口难辩。
外界的霸凌,她还可以忍;但来自家人的否定,却逐渐让她找不到精神的支点。脑中崩了很久的那根弦,终究是快要断了……
“你向老师反映过这个情况么?”
铁军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道:
“说过,但没有用。我提出想换宿舍,老师说我这种情况,换不了。”
“换不了?”
樊欣一开始还不太理解,但想来也是,不是所有导员都会像唐老师这么负责的。铁军说他们商学院的辅导员姓吴,拒绝她的理由是:
“你想想看,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换宿舍,我换得过来么?”
铁军也想过向上反映,但却总也等不到一个结果,后来才了解到,原来高激的大伯是商学院的副院长,也是她横行霸道、欺压同学的底气。
“要是因为他们这么对你,你就伤害自己,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勇气……那也太不值当了;换句话说,那不是恰好让他们得逞了么?”
听到樊欣这么说,铁军瞬时瞪大了眼睛,虽说自己确实有轻生的想法,但还从未向其他人提起,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君君,你最近有坚持吃药么?如果药没了的话,我等下陪你去一趟医院。”
方才的谈心谈话,已然拉近了徐可可与铁军的距离。可可知道抑郁症可能会引起大脑病变,不及时就医、按时用药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她以为樊欣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提醒铁军要好好地“活下去”。
铁军的困境,在其他人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就像针没扎到自己身上时,就感觉不到疼。因而,多数情况下,旁人只会给出一些无关痛痒的所谓“建议”:
“她欺负你,你不会还手么?”
“你们又不用待一起一辈子,肚量大一点,大学这么几年,忍忍不就过去了?”
甚至,当铁军求助于心理咨询中心时,那不负责任的男生还让她反思一下自己,说什么:
“为什么人家不欺负别人,偏要盯着你呢?”
但此刻,铁军能感觉到面前的两位姐姐,与自己之前接触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可可会站在她的角度,关照她的感受,还有那樊欣,竟直接立下了flag:
“先帮你把宿舍换了吧,三天之内,可以搞定。”
千万不要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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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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