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urosc的沉默坐实了杜行一的想法。
所以才会突然出现在隔壁,才会总是跟着自己,才会有摄像头……
杜行一苦笑,原来是这样啊。
杜行一小步后退摸到手机,Saurosc没有拦她。
电话接通了。
“喂?一一姐。”周涵的声音传来。
“你现在来我家一趟。”杜行一声音颤抖。
杜行一的眼眶已经挤满了泪水,她分不清是什么缘故。
Saurosc站在原地,只微微地说了一句,“不是”。
挂断电话,杜行一突然有了某种奇怪的勇气。如果自己死了,起码有人知道。
所以杜行一走到Saurosc身边,“那你说,是什么?”
Saurosc没有说话,看着杜行一的眼泪滑落。
“对不起。”Saurosc被杜行一的眼泪吞没,刚刚顶着的气现在突然松懈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心脏还是很疼,但不再有快感了。
杜行一变得疲惫,好大的一场闹剧,以一句对不起收尾。
“你走吧。”杜行一也回了三个字。
Saurosc没动。
杜行一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Saurosc还是没动。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杜行一用尽全部力气喊出。
Saurosc走了。
杜行一摊坐在地上。
周涵来了之后,她拼尽全力爬过去开门。
“怎么了一一姐!”周涵被漆黑的屋子和杜行一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要搬家。”杜行一有气无力。
杜行一暂时住在周涵家然后找房子,她一刻也不想呆在那间房子里。
她什么也没跟周涵说,周涵也没问,只是每天拉着杜行一看剧还有动画片。
杜行一看着色彩绚烂的卡通人物出神。
好消息是BC终于通过了杜行一和周涵,杜行一准备在新公司附近找房子。
杜行一还和周涵在一起办公。
上班一周后,周涵拉着杜行一离开食堂,而去饭店吃饭时,发现向欣也在附近工作。
两个人断了很久的对话框又续上了。
Gavin的死还在调查中,周涵和杜行一还时不时被警察打扰,因为据Owen的叙述,她俩和Gavin常有冲突。
“为什么杀他?”Cynthia背靠着椅子,拿起一个草莓轻轻地送到嘴里,像优雅地吞下了一颗头颅。
“想杀。”Saurosc淡淡地开口。
Cynthia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去吧。”
Cynthia又叫住转身离开的Saurosc,“明天的任务已经发给你了”。
Saurosc点点头。
Cynthia看着她的背影,一股骄傲涌上心头。玩累了,她总会回来的,像小时候一样,
Saurosc告诉自己她做的所有事,然后自己要去收拾烂摊子。Saurosc则会听话地继续完成任务。
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没有人能使用她的刀。
杜行一带着帽子,口罩,眼睛,前后左右仔细观察,然后进到了医院。
她有意避开医院的监控,绕了很远一段路,终于来到了魏士雯的诊室门口。
午休时间,魏士雯被咚地一声惊醒。
魏士雯睁开眼,看着大热天,眼前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人。
“你要干什么?”魏士雯戴上眼镜问。
杜行一掏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
“什么意思?”魏士雯十分警惕。
杜行一又拿出一张照片打印的诊断书,“有任何人问起,你就说是你给我开了这个证明,当时我就是跟你做的治疗,后来我还时不时跟你约了私下复诊,情况一直很好。所有要知道的,都在这个文件里,快点记住,看完我就带走。”
魏士雯被一大段话砸得头晕,“什么意思,什么,你是谁啊?”
“你先看一眼,没有密码。”杜行一示意魏士雯看卡。
魏士雯警惕地拿起卡,输入卡号查询,张开的嘴巴又很快闭上。
“这个……我……我确实没给你治疗过。”魏士雯有点犹豫。
“你可以现在补上。”杜行一坐下。
杜行一做了一套专业的测试,没有任何问题。一个健康、阳光、积极向上的青壮年。
自我报告的测试到底有什么意义,杜行一嗤笑一声。
然后七拐八绕地离开了医院。
警察过段时间果然发现了这个诊断书,去找魏士雯询问了情况,又找其他医生给杜行一做了检测。
杜行一不存在任何精神病症,精神状况良好。
杜行一连续几个晚上失眠心悸后得到了这一结果。
杜行一的焦虑又缠了上来。她不断增加药物的用量但是毫无作用。杜行一觉得自己所有的神经元被渔夫扯起编织成一张密密的渔网,然后往大脑里一扔,发现不是海洋,是水泥。
有时候她站在窗户边,真想跳下去啊。
但是她没有,她太害怕死亡了。
她焦虑症的起点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消失了。纯粹的空。
死后会有意识吗?意识会延续生命结束那一刻的痛楚吗?还能再停留在这个世界吗?停留多久呢?
为什么会想到死呢?又为什么留恋呢?
杜行一去找过心理咨询师,真正的心理咨询师。
她说你放空一切,感受你的呼吸。她说你要沉浸在当下,关注当下的一切。
有没有可能,她焦虑就是因为没办法沉浸在当下呢?
她从小到大活在一个又一个的连续任务里,这个没做好似乎就会影响下一关的结果。她无法沉浸,闯当下的关时她必须想着下一关、下下关、下下下一关。
她不能失败,她不能漏进关与关的缝隙里。
后来,杜行一甚至习惯了焦虑,甚至因为某些时刻的不焦虑而焦虑。她没有与疾病共舞,她放弃了抵抗,任由焦虑吞噬自己。
焦虑可能也为自己有这样的对手而不耻,这样也好,焦虑战胜她时也不会有快感。
这场较量,她终究占上风。
她怀疑一切精神疾病只是一个文字游戏,只是起源于某些人的定义。为什么焦虑就不正常?如果她已经如此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话。
杜行一走在大街上,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试图猜测他们是否有罹患某种精神疾病的可能。结论是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而自己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新的工作岗位压力很大,杜行一每天加班,但好在同事和领导还算正常。
杜春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堆奇怪的药,杜行一喝了之后找机会吐掉。被杜春月发现之后挨一顿骂,然后去哄哭了的杜春月。
生活好像再次回到了某种稳定的循环。
Gavin的死最终被宣布为自杀。
杜行一哑然失笑。
是啊,一个杀手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也摆不平呢。去找魏士雯的自己显得很可笑。
她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除了杜春月还会时不时念叨怎么不请雯雯到家里坐坐。
被念叨烦了,杜行一就说她回老家了再也不回来了。杜春月黯然神伤地点头说好啊,回老家好啊。
杜行一知道杜春月也想家了,真正的家,她出生、成长、充满回忆的地方。
许是杜春月太想家了,她竟然先杜行一一步谈起了恋爱。
那个男人叫张强,总是去杜春月的饭店吃饭,吃完还主动收拾盘子,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杜行一听杜春月讲的时候头皮发麻,试图打断,“他是不是想应聘服务员?”
被杜春月打了几下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他们的爱情故事。
杜行一虽然插科打诨,但她也看得出杜春月是真的开心。杜春月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外婆去世后,她好像总是被一件又一件事缠着。
所以杜行一对杜春月也表示了支持。
张强她见过,看起来正直老实,甚至还算有风度。
更好的是,和张强你来我往之后,杜春月就很少管杜行一的事了。
杜行一又过上了一个人的生活。
工作很顺利,接了很多重要项目,到处出差。
睡不着的时候就喝安眠药,还是睡不着就起来写报告或者跑步。
好在周末她能睡着,于是两天都被用来补觉。
杜行一安慰自己每个人的睡眠周期不同,忽视咚咚震裂的心脏。
她很久没做饭了,没有时间、没有耐心、没有必要。
生活成了日复一日的章程。
这样的日子流逝地很快。
杜行一来到BC已经有一年了,她被升到了项目经理。Erica,面试杜行一的人,已经成为了合伙人。
杜行一收到升职邮件之后,Erica把她叫到办公室,她只说了一句,“不要觉得你已经到达了终点,我相信你。”
杜行一当场眼眶湿润,当天晚上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杜春月也很高兴,虽然在给杜行一端上做好的饭之后就被张强的电话叫走了。
杜行一细细地品味着食物,好久没有感受过食物的味道了。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消息的。
“我们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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