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什么?因为什么?
简今安在睡梦中朦朦胧胧的,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渍,她揉着眼,“常理,你在说什么?”
常理急的声音变调,“我说!我们公子为了你,快要被,打!死!了!”
顾府很大,夜色中回廊蜿蜒,似看不到尽头,淡粉色的木芙蓉在疾驰下掀起涟漪。
少女的步子太快,脚下不稳,有时还会打跌。
轰隆隆,暴雨将至,电闪雷鸣。
简今安心中慌乱如麻,常理的话不停的萦绕耳侧:我们公子把头发都剪了,只为哄你高兴。
可你却连正眼都不瞧我们公子一眼。
这下你满意了吧!
——
祠堂外
竹条的鞭笞声不绝于耳。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你岂敢轻易损坏。”
“今天,老夫便替各位列祖列宗好好管教一番。”
“如此大逆不道,逆子!”
礼制森严的古代,无故断发视为大忌,顾知亦家中双亲皆在,此举简直是在挑衅宗教礼度,也是在挑衅他的威望。
倾盆大雨如瓢泼般涌落,水色中慢慢晕染出淡淡的红线。
软底鞋上坠着的南珠,嘣的弹开,简今安弯下腰去捡。灰哒哒的鞋面混着湿泥,看起来脏污不堪。
简今安蹲着身有些起不来,怔怔的摸着脸上的热意。
这是泪……?
——
啪,啪~
竹藤势如破竹,声音在雨幕中凄厉无比。执法者不近人情,一下比一下狠,直到藤条断了,才开口,“你可知错。”
顾知亦漠然无比,“我有何错,你真的是觉得我愧对列祖列宗?是愧对于你吧,你借由这个机会管教我,只是想告诉我,你还是我的父亲,就算我在朝堂权势再大,你仍有权利教训于我。”
众目睽睽之下,顾父双目欲裂,他发疯似的怒吼,“你们是瞎了吗!看不到藤条断了吗,快去在给我拿藤条来!”
仆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搡着不敢去拿,更不敢去劝。
“哈哈”,顾父气到冒烟,脚下来回打转,“你们看看,这个家如今还有我说话做主的份?父亲做到我这样子,满京城恐怕是只有我一人了吧。”
顾父眼中划过一丝悲凉,落寞,接着便是浓浓的不甘,他拾起断成两半的藤条,“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慢。”此时,远处里数名婢女簇拥着一位女子走来。
水墨画的伞面下露出一张与顾知亦相似的脸,但不同的是她通身气质孤傲,妆点过后的面孔秾烈华贵,贵气逼人。
这就是亭阳县主——顾母华桑桑。
得了消息,顾母深夜赶来,因路上风雨,眉眼间流露一丝不耐,“深更半夜的,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是想阖府上下都过来看这出笑话不成。”
这话是对顾父说的,可话外,并不是没有敲打顾知亦的意思。
顾知亦脸倏地冷下来。
闹剧却还在继续——
顾父涨红脸,与顾母争执,“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剃个头发而已,又不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死。”
“你今天发这么大的疯,莫不是你那好妹妹在你床上吹了什么枕头风不成。”顾母懒的遮掩,直接掀开他的遮羞布。
亭阳县主在顾府可谓是手眼通天,即使是位高权重的顾知亦也越不过去。
她一路上听着下人的禀报,早就将此事得知的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养虎为患,要未雨绸缪之类的。
顾母此人极为自私,她先是华桑桑,再是亭阳县主,最后才是顾知亦的母亲,至于为人妻子,她是一点都没有自觉的。
保养得宜的眼下浮出一丝细纹,顾母冷着脸,结束这场闹剧,“好了,打也打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顾得礼,我警告你,以后你若是在为此事想发疯,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顾母扔下话,便匆匆离去,从来到走,不过片刻,期间却连一个眼神,一句关怀都未给予顾知亦。
婢女们跟着离去,看那方向却不是回去之路,而是顾母倦养那些面首的地方。
呵,这就是他家的一笔烂账。
一笔理都理不清的烂账。
所有人走后,这场暴雨也临到尾声,收尾的细微雨丝持久却舒缓,慢慢的,露出少年那模糊的轮廓。
简今安执伞蹲下,伞面斜倾,她心疼的抚着被藤条打破的皮/肉,“你还好吗,顾知亦。”
顾知亦将头靠在她的身上,闭眼低喃,“陪我,陪着我。”
“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简今安说到做到,她陪着顾知亦回去后,便一直呆在他的房中。她像那天顾知亦伺候她一样的服侍他。
她手脚重,可顾知亦却不在乎,反而是很温和的安慰她,“不要紧的。”
“今安,第一次照顾人,已经照顾的很好了。”
“我心里很舒坦。”
被应该照顾的人安慰,对方还受了重伤,简今安愈发难受,她沉默不语的拿起药敷在那血肉模糊的背脊上。
上完药后,顾知亦临时兴起,拉着简今安去往他内心唯一独留的安静之所。
漆黑的月色下,两道身影在顾府快速穿梭,明明是自家府邸,却像做贼一般。
周围是莲花湖畔,跳下小舟,便来到水中小榭。
在顾知亦牙牙学语时,他父母也曾恩爱过。高大风流的父亲,与骄矜任性的少女初初为人父母,彼此都有道不尽的小心和欢喜。
少年夫妻在水榭上调/情,浓绵的情意在他记忆中慢慢浮现。
桑桑,我们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桑桑,你看,亦儿的眉眼,鼻子都很像你,真好。
桑桑,你,辛苦了……
可到底什么时候变味了呢,是权势带来的虚假繁荣,又或是官家赏赐的无数美眷,还是那狐媚姑母的投怀送抱?
顾知亦虚虚揽住简今安的纤细的腰肢,将头埋进她的软腹。
少女的曲线因着习武的缘故,变得更为紧实,初初被碰到时,还条件发射的吸了口气。
顾知亦轻笑,“今安,放松些。”
简今安哪能放松,她明知顾知亦情绪不佳,却仍胡思乱想:她的腰身最近是瘦了些,可傍晚吃了太多,肚子还鼓鼓的像个小西瓜。
她今日还没有沐浴,衣裳也没来得及换,身上会不会有汗馊味?
于是,她低着头拍着顾知亦肩膀,“好,我放松,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然后,她悄悄竖起鼻子,暗戳戳的闻着小娇花身上的味道。
冷冽,清雅,一如既往的带着药香。
简今安丧气,“顾知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知亦: “嗯?”
简今安难以启齿,又带着一直有的好奇,“你身上为什么总有药香味呀,好好闻呀,不过,我好像没看到过你吃药?”
顾知亦身子轻顿,头疼叹息,“你还真是不开窍。”
微热的气息透过衣裳传到简今安身体里,她不自在的直起腰身,可身边之人却不容她躲闪。
紧接着简今安的双腿,被一股力道轻松拖起,她轻呼一声,下意识的搂着他的脖背。
水洗过的夜空下,星光熠熠,简今安被固定坐在书桌上,她低着头去看身下之人眼波荡起的那片璀璨。
顾知亦仰头与她对视,他的眼神专注,“我每天都吃药,只是不当着你面吃药,我怕熏着你,每回见你之前我都会洗漱。”
这是重视她的意思吗。简今安觉得今夜种种像是一场梦,而她沉溺在梦中不愿醒来。
可若是常理在这,必定要佩服自家郎君的心机手段。
顾知亦身子不好是事实,可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顾知亦是耐得住性子的,否则他不会从这满身荆棘丛中成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拥有能和亭阳县主对抗的能力。
可他唯独对那些喝了小半辈子的苦药不能忍受。顾知亦怕有心人闻不到药味疑心。便命常理将药制成熏香,每日在衣服上熏染过后,才会一边嫌弃一边穿上。
窗外夜色朦胧
窗内视线缠绕
顾知亦看出简今安眼中触动之色,他睫毛颤动,语气低落,“我是个药罐子,打从记事起就一直吃药,身子也不如别的儿郎健硕。”
“今安不会嫌弃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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