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趴在实验台旁在吃下午茶，祝今宵的目光时不时瞥过来。
清梨已经三天没有和他说超过五句话了。
和他吃饭，和他做实验，和他一起散步。
但是不和他说话。
祝今宵无所适从。他试图用读心术，可是他的读心术却总是读出空白。
清梨嚼着排骨，放空自己的大脑。
她没有被人讨厌过。除了妈妈，她遇见的所有人都很喜欢她。舅舅舅妈爱她，小团子表弟爱她，血族的好朋友们爱她。来了人类世界后，遇到的同学都很喜欢她。
现在有个好喜欢的学长，居然是讨厌她的。
想想真是令吸血鬼伤心，伤心到一顿都只能吃三碗饭了。
小龙在低头填表格，粘照片时找一圈找不到固体胶，让清梨从碗里舀出两粒米饭给他粘。
今天实验耽误了点时间，清梨正夹起有点凉的小笼包泡到热排骨汤里，小龙看一眼，啧啧摇头：“这真不是人类的吃法。”
清梨只吃了三碗饭，萎靡不振，抱怨：“学校的食堂没有正宗的排骨汤喝。”
A大食堂虽然花样众多，但也不是尽善尽美，做学生生意的，餐品上必然会考虑成本用量。学校的排骨汤要么是加了很多水的，要么就是瓦罐汤一样分量很少，清梨要买好几罐才过瘾。
“可能排骨汤的利益太少了，在学校里不好卖吧。”
祝今宵的耳朵动了动。
谷雨回家时，祝今宵正在水池洗排骨的白色浮沫。
“好香。”谷雨狠狠吸入香气，“哟，冰箱里这么多东西啊。”
“来得正好，帮我尝尝咸淡。”祝今宵示意她尝桌上的其他菜品。
猎人任务极其繁忙，多半时候都是对付着吃一口。上次二五兴冲冲问：“前辈，听说你做饭特别特别好吃，我能去你家吃饭吗？”还被祝今宵怼回去：“哪有空做，有这时间多做几个任务。”
可而今祝今宵自己就重新拾起厨艺，对着锅炉一遍一遍练习起来。煎炒炸炖，牛羊鸡鸭，样样菜品精通，香气从公寓里飘出去，惹得邻居家的狗一到饭点就疯狂摇尾巴。
谷雨舀了一口汤，竖起大拇指：“完美，非常完美！”
天气晴朗，今天师门一起去导师家吃饭。
小龙骑小电驴来接清梨。
难得白天出门，清梨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渔夫帽配大口罩，长袖长裙，加上坠着毛茸茸小蝙蝠吊坠的蕾丝黑伞。
导师家就在学校后面的教职工宿舍楼，清梨和小龙进门时，小师妹和连翘刚好到楼梯口。
连翘肩膀挎一只平平无奇的帆布包，帆布包上平平无奇写着“发表核心期刊论文百篇留念”。
学长早已经到了，在厨房里忙碌。
“快坐。”连翘把包挂到门后，好似无意提几句：“学长来得早，菜全是他做准备的。连虾都是清早去菜市场挑选的活虾，全选的最新鲜的。”
虽然名头上是导师请大家来家里吃饭，但是大家都眼里有活，积极主动去厨房帮忙。
余下的活不多，祝今宵一早上几乎包揽了所有，很多食材都预处理过。小龙削好了马蹄，小师妹摘好豇豆，就被连翘拉出厨房去客厅做事。
厨房里就剩下祝今宵和清梨两人。
在导师面前，清梨还是给了祝今宵面子，和他照常说话。
清梨发自内心敬佩会做饭的人。人类能用各色调味料做出美味的食物真的太神奇了，她自己做就好似女巫配魔药，每滴都要人命。
她看着师兄把火腿切片加竹笋煲汤，把羊排刷上酱料放进烤盘，和他做实验时一样利落流畅，又有观赏性又直达要害。
主要是，好香好香。
旁边的锅嘟嘟发出声响，祝今宵揭开盖子，是一早就在煲的排骨玉米汤。汤汁金黄澄澈，香气扑鼻，弥漫在厨房里。
清梨的眼睛中放出崇拜的光，驱散了些许此前的阴霾。
“你在找什么？”
祝今宵看到清梨在厨房绕来绕去，抓着一把小青菜。
清梨抬头答：“我想找超声波仪器洗菜。”
她不会洗菜，也不能用魔法。但是这个原理应该和洗烧杯差不多，放进超声波里震震多好。
小青菜不多，一盘的量。连翘说备菜都是祝今宵做的，他买的菜里面好像全是肉食，除了师母爱吃的几样蔬菜。
“就在水池边洗就好了。”祝今宵补充，“我旁边的水池。”
清梨便低头站在厨房的水池前，一根一根仔仔细细洗小青菜。那边祝今宵已经烧好一道肉菜，她的小青菜刚刚摘好半盆。
“洗的很好，每一片都很干净。”祝今宵夸她，“但是黄色叶子是要摘掉的。”
厨房没有多大，水池左边是柜子，右边是灶台，师兄就站在她旁边，代替了她的洗菜任务，教她扔掉坏叶子，青菜叶洗去泥沙再过遍清水。
清梨在饭菜香气中又闻到橘子香气，眨眨眼：“我们中师兄会做饭就好了呀！”
她可是吸血鬼呀！吸血鬼要做的就是吃师兄做的饭，以及吃师兄呀！
祝今宵的耳朵红透，他想，确实，一个家里有一个会做饭的就好了。
客厅里，白色磨砂玻璃门反射过三次火光。
小龙刚刚给师母展示了自己新学的快板，望着透过的灶台光亮，啧啧感叹：“应学姐觉得楼下炒面店颠勺好酷，现在师兄西红柿炒鸡蛋都要颠三次勺。”
*
祝今宵动作熟练，饭菜没过多久便全部做好，清梨抱着烫过的碗筷，和连翘在客厅分餐具和饮料。
祝今宵一个人在厨房做最后的装盘。
他刚刚把油焖大虾摆到盘里，青色纱窗突然被敲响。祝今宵皱眉望过去，接着二五鬼鬼祟祟的头探出来，还戴了个鸭舌帽。
导师家住一楼，郎二五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守在这里的，瞅准时机从窗口给祝今宵递过来一瓶水。
“前辈，守则上说实习生用剩下的圣水要上交。”二五递过来塑料瓶，里面是无色无味的圣水，伪装在矿泉水瓶里。
还剩一大半，水面摇晃，刚好在瓶身包裹的娃哈哈贴纸位置。
“太不谨慎了，快离开。”祝今宵回头看眼客厅，快速打开纱窗接过瓶子。吸烟机声音嗡嗡，盖过这几句交谈。
二五又鬼鬼祟祟蹲回去，贴着墙爬远。
祝今宵将红亮鲜香的虾摆整齐，随手把这半瓶圣水放厨房，厨房里还有导师买的半箱同牌子矿泉水。
两个汤八个菜，排骨玉米汤，火腿竹笋汤，油焖大虾，烤羊排，芙蓉鸡片，鹌鹑蛋红烧肉等等，俱是色香味俱全。一桌子氛围极好。导师对着这一屋子人越看越满意，乐呵呵的，连声道：“好孩子，都多吃点，大口吃。”
导师带的几个孩子，全都是人中龙凤，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性情有性情。
但除了连翘被灰狼弟弟追却始终不动心外，其他几人更是没一点感情苗头。
整个师门全员单身。
师母倒是看着清梨盘子里堆成小山的虾肉，和祝今宵碟子里的虾壳，问起来了：“小梨子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啊？”
话语一出，饭桌氛围微妙一静，祝今宵剥虾的动作微顿。
清梨熟读《社交问话五百式》《重生之我是高情商》《五分钟教血族速通人类礼仪》。
此刻她放下啃着的烤羊排，摇摇头，半借用公式，半真实想法：“还没想好呢，我这两年还是会以学业为主吧。”
祝今宵眼帘垂落，手中餐具放置一旁。
师母在席间一瞥：“哎呀，谈恋爱和学业有时不一定违背嘛，双方互相学习进步嘛。”
意有所指。
连翘忙举起可乐敬导师，话题三言两句又被带离。清梨扒着碗里的虾肉，一口气全吃掉，满足到眯起眼。全然不觉自己的这句话给身边人带来多大波澜。
菜吃得差不多，刚上主食了。
“有好几种馅的饺子呢！”师母再次赞不绝口，目光慈爱满意，“都是昨天啊，小祝和我一起包的，你们几个看吃多少下多少，数量都是够的。”
祝今宵还在帮清梨盛玉米排骨汤，小龙起身主动去厨房帮忙，清梨坐板凳上朝厨房喊：“小龙，要多加水煮，我要吃全肉的！”
小龙：“知道啦知道啦。”
小龙关上厨房门，哼着歌下饺子。个大饱满的饺子飘上来，要兑三次冷水接着煮。
他随意一瞥，瞥见旁边一瓶矿泉水。实验室会用娃哈哈矿泉水代替纯净水，小龙用惯了矿泉水，而且导师买了一箱，不用白不用。
小龙顺手拧开瓶盖，把水倒锅里。
*
午夜。学生宿舍。
清梨上吐下泻，已经吐了第三回。
清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中了圣水的招。但显然席间会装备圣水的只有一个人。
她边吐边气急败坏，一定是师兄下的黑手，他故意的。
但是她想不通师兄的目的，他瞧出我不对劲了？他是在试探我？
“呕。”清梨又擦擦嘴，不对，不像，他全程明明很无辜的样子啊，那张侧脸简直引得她都想踮脚亲亲。难道他全是装的？真可怕。
难不成，这是猎人的习惯，随时随刻随机放圣水？
清梨气喘吁吁从水池抬头，她想，如果是一种习惯，那更可怕了。
如果学长是个把圣水等一切猎人防御手段放在日常生活里的人，那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和学长在一起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到底把毒下在哪一道菜里啊？排骨汤里？烤羊排酱料里？他不是用圣水洗的菜吧？
清梨肚子虽然疼痛，但是天赋里强大的自愈能力会治好的。除去对猎人的惧怕和厌恶外，她更是生气：那么好吃的菜，他居然放圣水！
那么好吃的菜啊！
我要杀了他！
*
与此同时，校外三层公寓里。
祝今宵在黑白灰三色的卧室中，大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越想越高兴，我和她一起吃饭了。清梨吃了我做的菜，她夸我做的很好吃呢！
他把灰色格子被子盖过头，悄悄期待明天。
她会原谅我了吧？她明天会理我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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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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