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惧(4)

落日熔金的傍晚,大叔准备晚饭,婶婶帮忙烧火,比祁和怀罪则主动承担了将鸡鸭鹅赶回笼舍的艰巨任务。

一开始,两人都对这个任务充满信心,目光落在那些悠闲漫步的家禽上时,嘴边勾出邪魅一笑,一副“小东西乖乖到爷怀里来”的志在必得之相。

但抓家禽是个技术活,这些小东西们虽然吃素,却不是全然吃素,蒲扇似的大翅膀和健步如飞的脚丫子很是雄健。

按道理说,平日里鸡鸭鹅都会自觉归巢,但今日很不一样,不知是这群家禽恋旧,陡然间换了个生面孔不太熟悉,还是它们太过于活泼,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亦或是秀美的乡野风光勾起了它们优雅的心境,想要吹着晚风再溜达溜达——总之,坚决不服管。

比祁本来想把它们一法术全部打包送回家,但想出手时又不能出手——家里的小孩年纪小,还没有上书塾,正是最闲的年纪,此刻坐在木桩上兴致勃勃地看他们抓鸡,每扑空一次,他就嗐声拍腿,恨不得笑撅过去一次。

“你给我站住!”比祁把衣摆系在腰间,手里攥着根长木棍,追着嗷嗷直叫的鸡鸭鹅满后院跑。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对于这个手持凶器、阔步奔跑且气喘吁吁都不肯放弃的陌生少年,高傲的鸡鸭鹅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抱着脑袋四处逃窜。

后院有一处水塘,映着落日粼粼的波光,犹如美好家园。鸭子和大鹅嘎嘎叫唤,扑扇着大翅膀落荒而逃,蹿到岸边,想也不想就纵身扎进了水塘里,等游到水中央才敢转过身,朝他高高扬起头。

大难临头各自飞,它们是解脱了,但如此一来,倒霉的就成了平日里一起嬉戏玩耍的鸡兄鸡姐——揣着一颗破碎的心,公鸡母鸡们喔喔咕咕地骂着,顾不得伤心难过,首要之事是撒开丫子满院子逃窜。

“还跑!往哪里跑!”比祁追急了,仍不肯屈服,木棍一头在地上狠狠一摔,今日誓要跟它们分个你死我活。

少年跑得很快,风高高掠起他的头发和衣袂,余晖栖停在他飞扬的发丝上,连带着面容都镀上了明晰而柔和的金色。

但他一只鸡都没抓到,往往在快得手的时候,鸡翅膀一扑腾,他就有些发怵地脱了手。

另一边,怀罪选择了怀柔之计,把新鲜的菜叶撕成小块,一步步诱使鸡回到鸡笼。前面一切都很顺利,谁知世风日下鸡心不古,往往在离进窝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鸡头果断一转,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身后更广阔的天地。

从不服输的冥王气馁了,选择把希望寄托在比祁身上,比祁一提着棍子追跑,她就在一边卖力地给他大声鼓劲,一旦鸡从他手里振翅逃走,她的目光就连忙追上去,手忙脚乱地从旁指点“在那儿在那儿”。

男女搭配,干活也累。面对着后院悠闲划水的鸭鹅,以及时不时从眼前飞过的鸡,凌乱中的怀罪和比祁相视一眼,同时憋不住笑出声来。

混乱关头,大叔走来后院,见状哈哈一笑,道:“我来我来。”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从身后经过的一只大公鸡。那鸡显然还没晃过神来,被牢牢抓在手里的时候,大红冠子颤了颤,满眼疑惑。

“好厉害……”怀罪当即倒吸了口气,夸奖不自觉脱口而出。

大叔呵呵笑道:“熟能生巧之后可以像我这样直接抓,你们还不熟悉,可以先把它赶到角落里,这样抓起来比较方便。”

水塘处围着篱笆,话音才落,他便熟稔地将两只鸡赶去了篱笆角落,一手提溜起一只,三下五除二扔进了鸡笼。

“还有鹅和鸭,别惊动了它们,时候久了它们自然会上岸。抓的时候动静也别太大,一旦吓到了他们就又飞到水里去了……”

眨眼的功夫,大叔又眼疾手快地擒住了一只大白鹅,两个大翅膀一揪,它就被箍得死死的。败局之下,大鹅不服输地引吭高歌,然而大叔嫌吵,一把扼住了它的咽喉,强行闭了它的嘴。

“其实不用害怕,牢牢抓着它的翅膀就行,咬不到人的……”大叔继续谆谆教导,为了让怀罪和比祁看得清楚,他又抓了几只给他们看,屡战屡胜,屡胜屡战,压根没有失手的时候。

动作行云流水,怀罪十分欣赏,越看越雀跃,忍不住连连为他喝彩。

比祁看在眼里,心里泛起酸意,没学多久就举起手,毛遂自荐想要出师。

“行啊!”大叔赞许地向他点点头,指着他身后一只母鸡,“那儿,那儿就有一只!”

虽然次数不多,但不得不说,比祁其实是能抓的到鸡的,之所以没有得手,原因还是在于手生,不太敢碰。而这一回,他紧抿双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过身,学着大叔方才的风采,小心翼翼地上前,趁那只溜达鸡不备,出其不意地将它整个抓了过来。

被钳制住的那一刻,鸡这才反应过来,很快扯着嗓子嚎开了,与此同时愤怒振翅,企图镇吓住伸出毒手的人。但比祁铁了心,一定要拿它表忠心,于是任它怎么扑腾,都抿住唇一言不发,迅速钳制住它的两扇翅膀,彻底掌控住它。

“对对对!就是这样!”大叔第一次收弟子,首徒还这么争气,当即不吝辞色地盛赞。

比祁把鸡送入鸡笼,扬眉吐气地转过身,俨然一个胜者的模样,大喇喇地走回来,周身的风带起他的发丝,极尽意气。

他看向怀罪,唇边扬起骄矜的笑意,走近了,由她身后绕一圈到身前,手搭在她肩上,半环住她的脖颈:“谁厉害?”

话是凑在耳边问的,声音不大,刚好令怀罪听见。得意的气息钻进耳朵里,酥酥痒痒,怀罪不说话,也不答他,只是无声地笑,也没有转头看他,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大叔欣慰离去的身影上。

没听到答案,比祁便不认输,用另一只手把怀罪的脸别过来,迫使她与他对视,复问了一遍:“谁厉害?”

怀罪还是不回答,慢腾腾地笑着,目光移去别处:“你才抓了一只,别人都抓好几只了。”

她没有夸比祁厉害,但比祁一点也不气,反而能自娱自乐地从她不干脆的语气里听出认可和欣赏。

他的眼底浮起笑意:“你等着。”

言毕,转身继续与浑身野性的家禽们作斗争,

有了老师言传身教,比祁的手法越来越娴熟,心底里残存的那一点惧怕也很快消散于无。后来更是入了化境,任凭鸡鸭怎么扑腾,他都心平气和,眼都不眨一下,仿佛擒住的不是活物,而是偶然间有了感情的木头桩子。

本着前进的道路上应当共同进步的原则,比祁趁怀罪不注意,偷偷摸摸塞了一只鸡在她手上。鸡见自己易了主,重新燃起追寻自由的希望,开始奋力振翅。反应过来的怀罪吱哇乱叫,心底里害怕,却又担心鸡飞了而不敢松手——

“比祁你给我等着!”她哇哇大叫。

比祁哈哈笑着跑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鸡往鸡笼里赶。事后怀罪要打他,比祁没躲,笑着迎上去抓住她的手,美其名曰说是在锻炼她,要学会直面恐惧。

当最后一寸夕阳隐入青山的时候,送鸡鸭鹅回家的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半个时辰都在追追跑跑,比祁几乎没怎么停过,结束的时候筋疲力尽,水塘边有一棵树,他便倚着树干坐下来歇口气。

头顶是细密的枝叶,天光氤氲其中,他仰起头,由下往上看的时候,犹如满天繁星。

少顷,怀罪从面前经过,他拉住她的手,借力站起身,和她一起往回走。

“累了?”

“没有。”比祁嘴硬。

“我倒还好,不怎么累。”

他环住她脖颈的手向上移,把她的嘴巴捂住,振振理论道:“你就没抓过几只!”

怀罪施施然一笑,眨了眨眼睛,悄悄凑近他耳边:“我觉得你更厉害。”

话语突如其来,说得又极快,等比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去了别处。

“你刚才说什么?”他精神了。

“没说什么啊。”

“你有,我听到了!”

“胡说,肯定是你太累,听错了。”

“怀罪,再说一遍吧?”

“我说什么了?”

“我觉得你更厉害。”

“哈,我也知道我很厉害,谢谢。”

……

夜间蝉鸣阵阵,催人入梦。比祁洗漱完毕进来的时候,怀罪正歪在床尾读书。

那是血河大将军传授给她的好习惯,他说读书使人平和,夜里看了书,心静了,更容易入睡。

——捧着易经苦读的怀罪打了个哈欠,觉得羌无说得没错,她确实有些困了。

忽然,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唇齿间弥漫上熟悉的甜味,她又清醒了。

“是饴糖吗?”

比祁在床头倚坐着,半笑半答:“不然呢?”

他才洗过澡,只穿了薄薄一件里衣,衣料闲适地贴着他的身体,怀罪定定地看着,短短片刻里,忆起了从前在神界时懵懂的遐想。

她含着饴糖翻过身,没有言语,从少年双膝间缓缓爬入他的怀抱,须臾,手心攀上了他的肩骨,她仰起头去够他的唇。比祁好像也想吃糖了,不必追加诱惑就召之即来,他垂手拢着她的腰身,低头吻住了她。

这是一个甜丝丝的吻,舌尖与舌尖相触的一瞬间,独享的甜就成了两人共有的味道。怀罪是这场甜蜜的拥有者,比祁是汲取者,甚至夺取了她甜味的呼吸,却仍旧欲求不满,卷走了那颗原本属于她的糖。

亲吻使得空气变烫,床榻间莫名燥热起来。

怀罪舔了舔唇:“你把我的糖抢走了。”

比祁把她圈得更紧:“那我给你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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