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恶(21)

怀罪心如死水,原本还打算歪歪头改变姿势,看看能不能起死回生,可惜仙子们太过热情,围了个水泄不通,致使怀罪又一奸计未老先衰。

颂白星官秀眉紧蹙,仍在苦苦思索:“难道贪狼星君竟是个见色忘弟之辈?”

好像被夸了——怀罪死灰的心燃了燃,莫名开心了一点点。

“应当不是。”岁棠星君低头思忖,道,“虽然贪狼星君的名声吓人,长得也不怜香惜玉,但我入仙界这么多年,好像……还真没听说他为了弟弟教训过什么人。”

怀罪本以为是冥王的身份救了她一命,如今看来,其实是贪狼星君道德素养高。虽然他长了一张打家劫舍的脸,所幸拳头还是长眼睛的。

“倒也出过两次手,”苍舒星君适时补充道,“不过也是因为其他仙人先挑衅右弼星官的。”

怀罪聚精会神,如同听闻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仙界居然还有比右弼星官还要不讲理的仙人吗?”

一个右弼星官已经足够开眼的了,如果再来几个,怀罪很难不为仙界的治安感到担忧,同时为冥界的长治久安感到狠狠欣慰。

可惜,苍舒星君语气一转,没给她幸灾乐祸的机会:“其实是因为右弼星官臭名昭著,那几位仙人阶品在他之上,又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右弼星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两个时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怀罪躁动的心默默沉淀下来,可细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仙君仙子们对她嘘寒问暖的场景历历在目,感动之余,古怪萦绕心头,某一刻忽然幡然醒悟——

“岁棠星君!在你眼里,我原来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吗?”

怀罪表示很痛心,虽然嘘寒问暖的仙人不只有岁棠星君一个,但因人数太过庞大,只能取一瓢饮。而此时此刻,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冤大头,便是刚结束这个话锋的岁棠星君。

有言道,感情里出场顺序很重要。

岁棠星君心中一虚,忙以微笑掩饰尴尬,热络地上手给怀罪松松肩,好声安慰道:“你才入仙界,根基不深,我这不是怕贪狼星君误伤嘛……”

怀罪本来正暗自神伤着,闻言,犹如冽水敷烈火,哀痛顷刻间消止了一些——嗯……听着,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抿着唇不言语,眉尾略略挑了一下,表示有被安慰到。

沉下心思来,她的注意力重新落回贪狼星君身上——

听起来,这个贪狼星君似乎刚正不阿,是个与弟弟截然相反的心性。可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专横跋扈的弟弟呢?换言之,贪狼星君为什么会纵容弟弟一再犯错,而不多加管束呢?

怀罪想不出答案,只能转过头,把好奇的目光广撒出去,期待能够捕捞到一个合乎情理的回答。

“人的心性哪是那么容易变的啊?”上生星君敛袍坐下,将不为人知的往事娓娓道来,“贪狼星君这胞弟,天性便是个混世魔王,除了对他这兄长恭敬些,几乎没有谁能让他放在眼里。我来仙界这么久,自打听说了这右弼星官的名号,关于他,几乎没有一件不是糟心事的,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非也——”

正当上生星君长扇抵额,准备聊表痛心的时候,一道平和的声音自身后乘风徐来——

“于仙人而言,心性并非磐石不可移。”

这声音,一听便知是谁,怀罪喜切切地回头一看——果然,是司命星君来了。

不知是劳碌了多久,司命星君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间的疲乏却遮掩不住——眼角眉梢微微垂落,下睑略泛卵青,目色中的光彩黯淡了几分,远不如上回相见时眼神明澈,倦怠之余,倒也敛了锋芒,更显柔和。

怀罪低头缄口,心里直道南斗第一天府宫的位置不是好坐的。

同时心中万分庆幸——幸好阴间的冥司们都是乐于助人的性子,否则自己仅剩的这点精气早就被吸干净了,徒余下少女的年纪太姥姥的脸。

冥王把冥府当家乡,冥司把冥王当亲人,普天同庆!

她窃喜地转回头,心中暗谢老天爷垂怜,没有把她生在魔尊的宝座上,也没有让她投胎在第一天府宫。她也并不艳羡仙君仙子们的尊贵,能有冥府这般境地已经足够知足了。

“司命星君总算得空出来走走了!”

一旁的颂白星官高声慰问,关切的话音里情谊满满,除去对司命之位的同情,也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快。

怀罪如遇知音,视线不禁被吸引了过去,她就坐在身旁,这还是怀罪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细致得能看到脸上的绒毛——

颂白星官真好看啊,虽然不如妖族那样勾魂摄魄,却也是一株清水芙蓉。脸小小的,皮肤白白的,鼻梁高高的,头发长长的,只不过……

只不过眼睛里血丝好像有点多,眼睑下的水粉格外厚重,唇色似乎也不明显,故而用浓色的口脂遮掩了,并不太看得出来。

可惜遇上了怀罪这双天杀的火眼金睛。

在怀罪心里,颂白星官一向归属于精致仙女那一路,怎的今日脂粉如此冗余,陡生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距离美?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目光,开始打量起四周人来。

其实不单是颂白星官,身边的仙子元君们都或多或少有此迹象,脂粉能够遮蔽疲倦的面容,却掩盖不住劳瘁的神色,就连音色较数日前也怠懒萎靡了不少。

怪哉,难道大美仙界吸人阳气?

怀罪赶紧拾起孽镜,扒着自己的一双眼睛看了许久——好在并无什么异样,气色也还不错。

这便又解释不通了,难道仙界的水土学会了阿谀奉承,不轻易招惹位高权重的人?

她在坐处前俯后仰,想要去看看比祁的脸色,以验证自己这个荒诞的臆测,奈何颂白星官体格虽不壮实,却恰如其分地阻挡住了她绕向比祁的视线。

好吧,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是我和你之间隔了一个她。

怀罪再次心碎掩面。

身后,岁棠星君还在热络地同司命星君打招呼:“司命星君一向贵人事忙,今日怎么有空与我们同乐一遭?”

这话放在旁处,必然逃脱不了阴阳怪气的嫌疑,可此情此景,用在司命星君身上却无半分违和,唯有发自肺腑的关切,甚至正经得令人落泪。

“本是抽不开身的,”司命星君深表动容,道,“方才看到了个糟心的命簿,恩怨复杂,我心中烦闷,这才出来走走。”

“命簿?”怀罪一下来了精神,“什么命簿?”

在她的认知里,命簿与话本没什么大分别,正巧,看话本这事儿她在行啊!从前在冥界的时候,无聊的日子里可就靠转轮王的黄金屋、颜如玉撑着了,否则她真有可能忍不住上房揭瓦。

只可惜,转轮王忒小气了,要借只肯借一些光宗耀祖、劫富济贫、普度众生的清汤话本子。偶尔无事时看看还行,可时日一长,看得多了也就乏味了。

还记得有一回,冥王和转轮王一老一少翘着脚在庭院中读书,怀罪读到一对男子脉脉不语,抵唇相接的时候,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那句话什么意思,遂拿去向转轮王虚心求教。

这不看还好,谁知转轮王看了,登时一蹦三尺高,腾的一下涨红了脸,美髯更是慌得呼呼乱飞,直接狂野地提起笔,不问三七二十一,唰唰几下划去了下面一整大段,又翻来覆去审查了好几遍后,这才颤抖着手把书还给她。可等到怀罪再欢欢喜喜翻开书的时候,早已不剩下几个可怜的字了,云里雾里,压根读不懂。

那时的怀罪还不懂转轮王干嘛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尤其是现在与比祁亲身经历后,更加不懂这一癫狂行径了——不就是好朋友之间寻开心的一个小妙招么,转轮王为何那样?

不过不要紧,天高皇帝远,如今来了仙界,转轮王管不着她,更不必等他事无巨细地审查之后才能眼巴巴地接过话本。

仙界就不一样了,命簿都是凡尘的真实故事,除去清汤,一定还有无数她没领略过的山珍海味。而且,司命星君成仙这么久,定然阅书无数,连他都耳目一新的话本子,想必非常值得一读。

怀罪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忍不住高高举手:“星君,我想听!”

光影浮动,这一刻,阳光于不经意间栖停在怀罪眼睫上,司命星君的目光循声而转,落入了她眼眸深处。

贴面的风裁出少女乌墨的发丝,一缕一缕纷飞在春意团簇的风景里,她径直站起了身,两眼光彩熠熠,毫不吝啬地望向他,张扬着明媚的生命力。

怀罪怀着满心期待——只要眼前这个男人愿意,上下嘴唇一碰,就可以说出一个足够她回味八百年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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