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之内,气氛……颇为诡异。
一群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臣子,在文王姬昌的指挥下,正用颤抖、走调且夹杂着咳嗽的声音,唱着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调子:
“祝……咳咳……祝你生日……咳……快乐……祝咳……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稀稀拉拉,活像一群哮喘的老鸭在挣扎。文王精心创作的生日歌,被唱得支离破碎,不成体统。
文王气得胡子辫子直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挥挥手:
“罢!罢!罢!等一下,朕与小震震就坐在此处‘靠’,你们中间哪个老家伙过来把月饼递过来便是……”
“爹弟!”
一声清亮的呼唤自殿外传来。
只见一个英俊少年踏入殿中,看上去已是十六七岁模样,眉目如画,神采飞扬,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小震震!”文王眼睛一亮,嘴角一阵哆嗦。
“爹弟!!!”雷震子加快脚步,心情也开始激荡。
“小震震!!!”文王激动地迎上前。
最后两步,文王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往前一跳,却忘了自己年事已高——“啪叽!”竟直接跪在了雷震子面前!
群臣一看,侯爷行此大礼?“啊,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又是侯爷今天研发出的什么新的欢迎仪式?”虽不明所以,但也慌忙跟着“噗通噗通”跪倒一片。
雷震子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爹弟,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没站稳……”文王就势抱住儿子,老泪纵横,边哭边说。
父子二人竟就此在殿中抱头痛哭。
“孩子,你哭什么?”文王哽咽道,“今天是欢喜的日子啊……”
雷震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我靠!我以为我不会哭了呢!没想到一看到你哭,我就忍不住……爹弟,那你又为什么哭啊?”
“我……我膝盖痛……”
“啊?”
……
文王拉住雷震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忍不住上去掐了一把脸蛋——这是在雷震子小的时候文王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是只属于他本人的专利动作——因为别的人去碰一下就会被吐一头口水……
“长大了,真长大了……很帅,很帅,比爹弟年轻时还要帅……”
他突然想起要紧事,压低声音:“前两天……是不是真的惹下一百件祸事?”他紧张地看向雷震子,又瞟了一眼旁边臊眉耷眼的大猫。
雷震子眨眨眼:“没有呢,哪有那么多!”
“真的没有?”文王眼中希望之火重燃,又看向大猫。
大猫立刻拼命点头,粗尾巴在屁股后面也拼命勾来勾去。
“太好了!太好了!”文王抚掌大笑,激动得胡子直抖,“看来朕让你们‘慎慎慎’,真的起作用了!苍天有眼啊!”
雷震子这才慢悠悠地补充:“……是九十九件。”
文王脚下一软,身体猛地一歪:“我……靠……”
雷震子赶紧将他扶住。
文王遍体生寒,上下牙齿直撞:“没……没事……没……没……事……”
“爹弟,”雷震子凑近了,疑惑地问,“你的牙齿怎么一直撞得咯咯响?”
文王用气声颤抖道:
“害……害怕呀……我算到今天……有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我靠,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可怕?”
“我靠,我要知道,我就不害怕了!”文王几乎要哭出来,但他强行振作,“不说这个,别管凶兆不凶兆了!生日过好最重要!”
两人默契地背转身,互相靠着坐下,仿佛要将外界的纷扰隔绝开来。
一位老臣颤巍巍地将月饼递了过来——这是唯一一个能挣扎着从跪姿爬起来的,其余的都已经东倒西歪。
父子二人,你一口月饼,我一声“我靠”,开始了久别重逢的“加密通话”。
“我靠,我一回来,宫门关得紧紧的,爹弟你想我是什么心情……”
“我靠,我就想问问效果呢!刚刚城门口的欢迎仪式怎么样?吴不知有没有按照我给的脚本来喊?有没有达到振聋发聩、先声夺人的效果?”
“我靠,一进门就是水深火热!爹弟你是给我下马威吗?”
“我靠,我怎么没看到吴不知?正想问他话呢,他死哪儿去了?”
“我靠,他……他睡着了,路上太困了。”雷震子面不改色。
“我靠,怕是他不敢来见朕吧!回头再找他算账!朕精心设计的欢迎仪式怎么样?那个能连翻十八个空心筋斗的小生,是朕精挑细选的!这个仪式的主题就叫‘翻篇儿’,寓意深刻!”
“我靠,就一个人在那儿翻跟头,就算欢迎仪式了?连草台班子都算不上!”
“我靠,本来要请整个戏班子的……实在……实在没有钱了啊!”文王痛心疾首。
雷震子这才注意到,正殿中央还悬挂着一条横幅:“欢迎小震震凯旋归来”。可那横幅颜色驳杂,深浅不一,怎么看都像是用无数块布头拼接而成的。
再看底下那群老臣,刚刚递月饼那位,走回去已累得站不住,直接坐在地上直喘气。
“爹弟,这欢迎条幅……怎么是五颜六色的?”
文王叹了口气,低声道:“都是宫里大家……募捐的旧衣裳,咳……主要是内裤,拼起来的。”
他旋即冲那群老臣喊道:“你们怎么不唱生日歌?”
老臣们面面相觑,为首一人为难地回道:“侯爷……老臣……老臣等已然忘了起调了。要不……侯爷您再带我们起个头?”
雷震子悄声问:“文武百官怎么……都这么老了?”
文王凑到他耳边,用气声道:“现在干活儿的那批,出场费太贵!这些都是宫里退休人员,朕请他们来发挥余热……”他声音压得更低,“只要管饭就行了。”
“嗯?这都可以?”雷震子惊了。
他仔细端详文王,发现这一年,爹弟似乎也苍老了不少,眼角皱纹深了,鬓边白发也多了。
雷震子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怎么了?”文王心疼地问,“刚才还吹牛说不会哭了,还是爹弟的那个哭宝宝。”
“爹弟,对不起……”雷震子声音哽咽,“我把你害老了……我在外面闯了太多的祸,给你赔了太多的钱。你一定是被妈妈们逼惨了……”
文王心头一热,柔声道:“乖孩子,你是坑了你二十四个妈妈,可是你没有坑爹弟呀。你其实……是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什么?”雷震子惊呆了。
“噗通!”“噗通!”旁边偷听的大猫和老臣们惊得摔作一团。
文王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们这些老东西都给我下去吧!”
立刻有侍卫进来,将这些颤巍巍的老臣们挨个搀扶了下去。
文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小震震,我要跟你说的这些话,只能我们两人听到,别人绝不能听到。”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我和你讲讲,什么叫‘财富守恒定律’。”
“你说你闯的那些祸,无非就是赔钱。可是这些钱,并没有流出周国啊。所以于周国来讲,一分钱也没有少。只不过是把左口袋的钱,放到了右口袋。”
“原来这些钱,放在你妈妈们的婆家库房里也是浪费,朕想拿出来用,还找不到由头。通过你这个办法,不仅拿出来了,还流通到了市井百姓、工匠农户手中……也就是说,你这一路撒钱,等于帮爹弟把西岐的财富都盘活了!说来说去,爹弟还要感谢你!”
雷震子如醍醐灌顶,眼睛瞪得溜圆:“啊!这么说,我不仅无过,而且还有功?”
“可不是嘛!”文王一拍大腿,“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
父子二人相视,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文王突然竖起手指在嘴边:“嘘——!这个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瞥了一眼旁边听得兴致勃勃、虎耳朵都竖成漏斗状的大猫,“这个畜生还好不会说话,否则它听到了这些话,朕就……”
文王还没想好怎么威胁,大猫就“啊呜”一声,夹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远了——远离了这对腹黑的爷儿俩。
文王满意地看着大猫逃远,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凑近雷震子,要说出更隐秘的话。
“小震震,爹弟思来想去,今日这‘泼天大祸’的卦象,恐怕还是与你闯的祸有关。你仔细想想,有没有闯下什么……弥天大祸?”
“我那都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绿豆事情,哪有什么大祸?”
文王摇摇头:“是爹弟问法不对,像是在诱导你撒下弥天大谎。”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我也是被逼无奈”的表情,“看来好言问你,是问不出什么了。现在,爹弟只好给你上上强度,折磨折磨你,你肯定会招。”
就在这“刑讯逼供”的节骨眼上,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文王身后的柱子旁传了出来:
“不用那么费劲,侯爷。微臣什么都知道。小王子这三天闯下的弥天大祸可真不少,不知侯爷想先听哪一件?”
居然是吴不知的声音!
雷震子感到不可思议:“吴不知?你怎么醒了?!”
文王回头一看,也吓了一跳:“吴不知?你……你这脸是怎么了?怎么打成这般猪头模样?”
这对爷俩,我都有点莫名感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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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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