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处置天启拍卖行,这是暗夜阁的家务事,习籽一个外人也管不着,但拍卖行的竞拍者有什么错?犯不着用他们的命给拍卖行赎罪吧!
既然卦首让他做选择,自然就不会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习籽犯了难。
他仰头瞥了瞥身侧一言不发的游客,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其实在某个瞬间挺想寻求帮助的,可每当他鼓起勇气开口时,游客那张冷漠的侧脸就直接给他兜头来了盆冰水,仿佛在告诉他——得自己做选择。
“小家伙,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爆炸,你每浪费一秒,爆炸的危险就多一分。万一猝不及防地就爆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习籽压制的情绪终于被点爆:“你威胁我?这就是你们吉云坊所说的奖励方式吗?!”
他手下一沉,发觉自己的手腕被游客紧握着,拇指还在他的手腕上摩挲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他霎时冷静下来,可他说话声音还在颤抖:“别忘了,你也在拍卖行,覆巢之下无完卵,这里炸了,你也没好处。”
卦首噗嗤一笑,折扇哗啦一下抖开。
他悠然地扇着,徐徐的风把长发吹得小幅度地飘荡起来。他扭过头,玩味般觑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乌云山,轻佻地对习籽说:“小家伙,吉云坊做事十拿九稳,从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买卖。区区一千五百平的炸弹能奈我何?”
谈吐中气十足,不像是狂妄自大。
虽然习籽没亲眼见过,但他也曾听游客说提过一嘴,关于暗夜阁的异能操控。
暗夜阁的人身体构造特殊,能轻易操纵和使用强大的异能。初学者只能对自身所融合的异能控制和自如地释放。一旦实力精进,他们就能通过精神力感知到周边的所有异能,并通过意念驱使异能为自己所用。
按卦首和乌云山两人之前的谈话来看,天启拍卖行仓库里存储的异能球数量绝对不少,如果全为卦首所用,确实能扛下一千五百平的爆炸范围。
习籽后背直冒汗,卦首能顺利脱身,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拍卖行转送和走私异能,你毁灭拍卖行这件事无可厚非。”习籽舒了口气,指着玻璃屏幕里这些四处奔波,寻找引线的人,“可他们是无辜的!”
卦首轻笑一声,指尖擦出一小团异能光,手指往纸扇上一抹,脆弱的纸扇扇骨顶端“嚓”一声,长出若干锋利的尖刺。
寒光一闪,一呼吸之间,尖刺已经顶在了乌云山的脖间。
一根尖刺已经把他的脖子划伤,渗出的血回流到伞面,竟然有种独特诡异的美感。
乌云山呼吸登时凝固,眉头紧锁,不敢动弹,生怕脖子被刺穿。
“那这个人,你救还是不救?”卦首凑近乌云山的耳边,但话是对习籽说的。
乌云山这时候才意识到习籽的话凑了效,杀与不杀全在这个少年的一念之间,他立刻话锋一变,恳求正襟危坐的习籽。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乌云山欲哭无泪,还不敢动弹,只能一个劲儿地呼救,“饶我一命,就算给你做牛做马,脑袋给你当球踢我也愿意,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习籽盯着这个尊严全无,颜面扫地的男人,可笑的是,一天前,他还是名宁上流社会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乌云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似乎打动了习籽,他接着劝说:“只要让我活下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心软了?”卦首从习籽的眼神里看到了怜悯,“不愧是少年人,肚子里永远怀揣着一颗悲天悯人的菩萨心。你放心,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选择,我都不会横加干预,只要你一句话,拍卖行可以不炸,人也可以不杀。”
脖间没有被尖刺抵住,乌云山一直没有咽下去的那口气终于顺通了,鬼门关里走一遭,简直是如获新生。
“谢……”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卦首打断。
“在寝室误服大量安眠药,在校外的小巷道被人割了颈动脉,在民宿被人用枕头捂住窒息,被车撞得身体四分五裂,甚至被放血割器官,被枪击……”卦首云淡风轻地在习籽耳边呢喃,让他回忆起那些血淋淋的不堪往事。
后背凉意袭来,就算是死,习籽也不会忘记,当初自己一次又一次堕入轮回之境的感受。
那种一次次被杀,却又一次次地原地重生,濒临死亡却又绝处逢生的压抑永生难忘。
“你在登上破风苍号之前,经历了多少次死亡循环还记得吗?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些都是虚妄的吧?”
卦首在一句一句地指引他,他勾着他愤怒。习籽的手攥得很紧,虽然心在滴血,但每个字他都听了进去。
“这些都是你面前这位的杰作。”卦首道,“那些令人发指的死亡方式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你有可以选择复生的余地而已。如果你是普通人,恐怕现在早就只剩下白骨了吧。”
“你是什么人!”乌云山突然一哆嗦,“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会的,你还活着,我没有杀你,我没有!!!”
“是,你没杀他。可是在你的计划里,你要铲除掉得知克里斯球的一切人物。你想杀了习名,可你们根本杀不了他,才不得不转移异能球去破风苍号上,之后以顾老板为饵,借顾老板和王淼想杀死李平和为由,用异能球引李平和上船,顺便让他帮你们秘密转移克里斯球去千域岛。习名的弟弟,也就是你们面前这个小家伙,就因为没有住在习家,没有习均的庇佑,而成为了你们想杀人灭口的对象。”
“不!我没杀他!”乌云山还在狡辩,他跪着挪动到习籽脚下求饶,“我真的,我只是有这个念头!我派出的那些杀手都没有得逞!要是杀了你,你怎么可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这都是念头!没有付诸行动!这不算杀人!”
习籽冷冷地镇住他抱住自己大腿的手,甩在了虚空之中。
乌云山确实没有杀他,可他却在轮回之境里真切地体验了被杀的感觉。
千奇百怪的死法,他一直天真地以为那都是轮回之境对他的考验,那都是假的设定。可他直到现在,才知道那都是真的,都是有人丧心病狂地想出来杀他的手段。
残忍,血腥,泯灭人性的杀人方式,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用脑子想出来的!
“你简直就是恶魔!”他咬着牙,把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呵,小家伙。”卦首擦了擦纸扇上被血迹污染的尖刺,“现在,你还想饶他一命吗?”
卦首的话直接给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乌云山判了死刑,这话一出,就算把选择权交给了习籽,也必死无疑。
乌云山磕头,求饶:“都是我的错!是我丧心病狂!我就是个没有人性的变态!让我活着,我来偿还那些罪孽!”
他又在脸上猛扇巴掌:“我他妈不是个人!不是东西!但这些都是想出来的,我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做过!你还好好地活着,对不对?!”
他扭头去恳求游客:“你和他是最好的朋友,你帮我劝劝他,帮帮我!”
游客把他的手甩开后,把手表上贪食蛇游戏重启了一把。
启动的音效响起时,他侧头望着习籽,抬手搂着他的肩膀往怀里靠了靠。
他手一抬,捂住了习籽的双眼。
黑暗之中,温软细语在耳边呢喃:“别看。”
呲啦——
破空响声,沉闷的血肉分离声,还有东西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而后,一切戛然而止,静得出奇。
拽住大腿的力量刹那间软了,被替代的是一双清凉的手,那触感很熟悉,他知道游客握住了他。
眼前再次恢复明亮时,已经少了个人,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证实了这个人真实存在过,而不是出现的幻觉。
没猜错的话,黑暗之中滚落在地上的是——乌云山的人头。
茶几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玉壶和三个玉茶杯,习籽望了望茶汤的色泽,又望了望憋笑的吉云坊卦首,老实巴交的。
卦首看出他的顾虑,把茶端到他眼前,让他看清楚:“这是新换的雨前春景,绿色的。”
习籽这才喝了一口,但他还是觉得有股血腥气,不是舌头尝出来的,而是鼻子嗅出来的——房间的空气里漂浮着刚杀过人的气味,很刺鼻。
“雨前春景喝着有比翠雪点红顺滑一点吗?”卦首也没等他回答,就换了个话题,“你身边这位身手可不简单啊,小家伙,眼光不错。”
习籽不知道对方在夸他,还是在嘲讽他,只是象征性地回了个笑脸。
“人……死了吗?”习籽后知后觉。
“嗯。”游客喝了口茶,面不改色心不跳。
“想方设法杀你的人死了,舒服了?”卦首问。
“说实话,没有。”习籽诚实地答。
“也正常,像你这样没杀过几个人的,总觉得手刃敌人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眼前才心里舒坦。可如果你真的看到身首异处的血腥场面,你还是接受不了。”卦首喝了茶,嗯了一声,“这茶配上茶点就更完美了。”
“你们杀过很多人吗?”习籽问。
卦首和游客互看了对方一眼,卦首突然噗嗤一笑,手指又卷起长发上的蝴蝶结玩起来:“你这话的重点是问我们,还是问他啊?”
“我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游客喝了口茶,说话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那我和你身边这位,在这方面算是为数不多的知己了。”卦首叹了口气,像是在感慨往事。
这方面……
指杀人的数量方面吗?
卦首指着玻璃屏幕:“小家伙,喝茶的时候看戏才是最大的乐趣。乌云山是前菜,大菜还在后面。你看,这五大主城区的人,看似都忌惮暗夜阁,可暗地里多少都干过倒卖异能的勾当。这不,用一个不起眼的异能球,就把这些人心里的贪念全都激发了出来。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五大主城区是该好好地洗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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