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白霜被他所打动，可眸光流转，片刻的温柔化成了狠戾，她嘴唇微启，“值得吗？”
游客悄然回望，从容地扯了扯嘴角，像要说什么。
白霜笑了笑，赶在他开口前说道：“为了当年的一个承诺赔上了自己的一生，你帮他躲避联盟的追杀，帮他去高新区出生入死。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一步步走到今天，拥有了能独当一面的能力。师哥，你是不是特喜欢养成系的？你喜欢那种从无到有的快感，憧憬那种被人崇拜的目光，是不是？”
她抑扬顿挫，神情激昂地道：“可那不是爱！”
“哦？”游客反问。
“你只是享受私人占用而已。”她一字一句道，“等他越来越强大，变得凡事都不受你的控制了，不再听你的话了，你俩之间所谓的感情就会越来越淡，最后趋于消亡。没有男人喜欢控制欲强的人，如果你是他，你会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白霜凑近游客的身边，用居高临下的口吻道：“你不会。”
她又道：“而且，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他就不会让你一个人上来冒险，他该陪着你的。你太孤独了，可他身边有朋友。他是你的唯一，而你在他眼里，只是若干朋友里的一个而已。”
黑夜里，远处的白塔附近，一道绿光刺破虚空，光环往外扩散。
游客眉头一皱，死死地盯着那道光的方位。
说实话，白霜起先那番发自肺腑的话，游客还挑挑拣拣入耳了一些，但后面噼里啪啦挑拨离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有当事人知道。
外人不知全貌，没资格评说。
白霜说了半天，扭头望着游客时，才后知后觉对方没有回应，便低声问：“师哥……”
“暗夜阁的人也到了。”游客突然没头没尾地呢喃了一句，像是在回复他。
白霜：“……”
她无语了。
她咬了咬牙，死缠烂打地最后重复一句：“听我一句。”
“白霜。”游客突然语气温和，扭头回了个和煦灿烂的笑容。
白霜此时所有的情绪直接僵在脸上。
他们两人从小相识，在她的印象里，游客向来就是不苟言笑的，别说盛大的笑，就算是多几个别样的表情，在她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
“你站在哪边？”
这话一出，白霜原本对游客的好感大打折扣。
这话看似轻飘飘，实则足有千斤重。
格尔纳地区大战在即，选择一方阵营尤其重要。
“这是联盟的事情……”白霜显得犹豫不决。
每次游客的话一出，她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她得把游客的话在脑海里多拐几个弯，翻来覆去地多想几轮，才能想明白。
“宋麒让你来找我，就是在做选择吧？”游客指着远处的绿光，冷静道，“白塔那边聚集了暗夜阁和守秩者，再加上夜混沌，塔灵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白塔倒塌，一旦雌雄夜混沌同时现世，青龙洞将不可能是暗夜阁的对手。”
白霜佯装镇定：“这与联盟有什么关系？”
“覆巢之下无完卵，青龙洞一倒，暗夜阁一家独大，下一个遭受灭顶之灾的会是谁？”游客冷静地质问。
白霜全程面无表情，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不得不承认，游客的分析很对。整个世界格局现在岌岌可危，谁能走到最后，都得看自己的本事。
看似联盟如今游离在外，没有正面加入。可事实是，盟主已经在观望，他也在防范于未然。
“十几年前，大祭司占卜留下的箴言，没想到还是成为了现实。这个世界，改天换日了。”白霜深深地长叹一口气，感慨世事无常。
“有些事情早已经命中注定好了，人力是无法改变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应改变，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游客的身影照得高大而伟岸，“暗夜阁一旦成功，联盟的下场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游客指了指摇摇欲坠的白塔：“白塔结界已经开始动摇，留给你选择的时间不多了。”
屋顶之上，一男一女，看似近在咫尺，却如同咫尺天涯。
白霜眉头紧锁着，低头凝视着什么，身体因为反复纠结而在弱弱发抖。
她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显然，这是一个超出她能力范围的选择。
早在一天前，联盟盟主和碎花使就在“一事堂”会见过她，盟主手持五花印抵在她的额前，这是一个神圣的传递和交接仪式。
五花印碰额，便是下一任盟主。
白霜双膝跪地，差点一个踉跄。她在联盟多年，知道这个仪式意味着什么，心里全是恐惧和不安。再怎么说，盟主之位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盟主之下还有副盟主，副盟主之下还有碎花使和灵玉使。再说，和她同辈的，比她能力出众的也大有人在，这个位置，她做梦也没想到会落到自己身上。
“这是联盟令，你敢抗令？”碎花使看她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
“我……”白霜抬头都觉得心慌，索性颤颤巍巍地低头呢喃，“在我之上有能力继位的人很多，怎么会选我？我……担不起……”
空灵却带着巨大威压的低吼声从前面传来，那是盟主神圣而高贵的声音：“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不敢。”白霜打了一个哆嗦。
“你去吧，找到游客，按我的话说给他听，他知道该怎么做。”盟主抬手，将白霜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和蔼地一手压了压白霜的肩膀，笑着安排：“联盟的未来就交给你了，希望你权衡利弊之下，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宋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又响。
最正确的选择……
帮助青龙洞对抗暗夜阁，这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白霜不知道。
她没跟游客说，她手里握着整个联盟，她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和联盟的存亡息息相关。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盟主会提前传位给她，可她隐隐感觉到，传位一事应该和这次的格尔纳几大势力汇聚分不开关系。
游客叹了口气，打算从房顶找一个空地一跃而下：“既然这样，那祝你成功。”
他望着白塔的方向，踏空而上。
虚空之中，一道黑影“嗖”地一声，几道弧线在黑夜里划过，人消失了。
矮房中段的小路处，一个白色身影紧紧尾随。
游客侧头一望，白霜正迎头赶上，游客嘴角一提。
“我知道你会来。”游客说话时速度不减。
白霜那苍白的脸色略微一红，片刻后，她质问道：“没有异能加持，你的速度也不快嘛。”
“我是在等你。”游客吼了一声，突然脚下加速。
地面一阵灰尘扬起，原本白霜跟前不远处的游客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
好快的速度！
白霜咬了咬牙，加速赶上：“闻妆呢？她去哪儿？”
“不知道。”游客随口一说。
“怎么可能！”白霜知道他在扯谎，不免嘀咕，“跟习籽那个小混蛋呆久了说话都这么不着调。”
游客侧头，悠悠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白霜立马闭嘴，换了个话题：“如今我们也算是盟友，闻妆的事不算秘密吧？”
确实不算秘密，游客心知肚明，白霜又道：“而且如果不是习均把闻妆从深渊地裂中请出来，我们的眼线还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呢。算起来，还多亏了你们。”
“是多亏了我岳父，不是我们。”游客更正。
白霜被他猝不及防的说了这么一嘴，脑子里没拐过弯来，刚想问你岳父是谁，猛地一想起他和习籽的事，不觉面红耳赤，只道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
“什么意思？”她让自己的脸色显得很自然。
“如今世界大乱，联盟不可能置身事外。习叔叔能去深渊地裂找到闻妆，自然就有办法能轻松绕开你们的眼线。可为什么你们能轻松察觉？还能让你们跟着他们一路找到格尔纳，你就没想过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吗？”游客笑着提醒。
他说的不能再明显了。
他言外之意就是，联盟能到这里就是习均一步一步指引你们来的。你们还自以为有多聪明呢，实际上你们所做的一切选择都在别人的计划之内。
“不重要。”白霜冷冷地说。
“确实不重要，不管过程怎么样，但结果是一致的。”游客道，“联盟到了，成为了我们的盟友，这就够了。”
其实游客在地下通道里跟习均闻妆两人告别时，心里确实忐忑不安，毕竟以一人之力要确保白塔结界不破难上加难。
当时，闻妆给了他一个护身戒，习均叮嘱他，有什么话自己亲口对习籽说。
这话一出他就隐约猜到习均有动作了，直到他在黑森林里听到了重组联盟的消息，稍微一综合闻妆来自于深渊地裂的事情，一切就全都连贯起来了。
习均是不会让他单独犯险的。
白塔顶端，塔灵之魂的声音萦绕，像是已经奄奄一息了：“云端白塔镇压夜混沌，你们这么做，是在把整个世界推向深渊！”
守秩卫全身漂浮在半空，嘴角虽然鲜血淋漓，但依旧在指挥大家合力冲击：“老不死的东西！劝你束手就擒！世界格局大局已定，暗夜阁将一统！”
“我呸！”塔灵注入了能量于顶端的光珠，光珠光芒四射，一道冲击波把周遭之人冲得口吐鲜血。
没想到云端白塔塔灵和光珠之力综合起来，居然如此强悍。就连暗夜阁，守秩者和雌夜混沌联手都无法将其快速摧毁。
“赋能！”塔灵咆哮一声后，塔内的守塔人几乎同时艰难地起身，一下一下敲击着钟鼎，钟鼎能量汇聚，形成了新的结界层。
游客见状，心里略有些踏实。
“看来云端白塔并非想象中这般不堪一击。”白霜刺了一句。
“不对。”游客突然看出了问题所在，“有问题。”
他指了指塔内的守塔人：“守塔人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他们在苦熬着。”
白霜又问：“可这白塔似乎没有被摧毁。”
“他们在消耗。”游客咬牙，恶狠狠地说。
看似白塔安然无恙，实则早已经千疮百孔，随时都会倒塌。
“什么意思？”
游客解释：“云端白塔的结界是靠钟鼎的能量支撑的，一旦守塔人消耗干净，看似强撑的白塔将瞬间坍塌，这些应该是最后一批守塔人了。”
光珠能量已经开始减弱，岌岌可危。
“守秩卫开始行动了。”游客看到那不男不女腾空往顶端去了，“你去护住光珠，能扛住吗？！”
白霜手往鼻尖一勾，冰蓝细剑出鞘，寒光一闪，周遭温度骤降。
“当然。”
她单脚点地，腾空一跃，冲游客一吆喝：“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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