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 186 章

晨光熹微,黑森林里的白雾渐渐散开,白霜是被清脆的鸟啼声吵醒的。

篝火不知道时候什么熄灭的,白裙昨晚被雨淋透了,这会儿还没被彻底烤干,摸起来还带点潮。

“醒了?”碎花使双臂抱胸,靠着洞口。

昨晚的事白霜还没彻底晃过神,这会儿还刚醒,脑子里迷迷糊糊,只觉胃里翻着酸苦水。她从小习武,身体比一般男人都要强壮,胃里到苦水应该不是昨晚淋雨凉了肚子的缘故。

碎花使给她递了几颗浆果,淡金色的:“垫垫肚子吧。”

白霜没兴致思考自己为什么口里会索然无味,只是盯着那金色果子看了几眼后,好不容易平息的胃里酸水没压住,全歇斯低里地往喉咙里冲。

她双手搀着膝盖,吐了个天翻地覆。

碎花使只好把浆果塞回自己兜里,给她递了条干净的方巾。

白霜诧异地抬抬眼,没从师傅的目光里看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接过擦擦嘴。

“谢谢师傅。”白霜吐了一地,这时已经是面如白纸了,看着有些慎人。

“考虑好了吗?”碎花使给她递了个水壶,看着徒弟又漱口,又润嘴唇的,才道,“这条路得你自己走,从今往后没人给你引路了。”

洞外红日初升,天蓝云白。

白霜眯着眼,深吸了一口,让雨后初晴的清晰空气在体内转运一周后,才悠悠地把这口浊气吐出来:“你们都已经做好决定了,我再考虑有什么意义?更正一下,这不是让我考虑,而是留时间给我接纳。”

碎花使欲言又止。

白霜只是笑着转身,背对朝阳,气质一改往常:“宋麒需要我做什么?”

碎花使诧异于自己徒弟片刻间翻天覆地的表情的变化,深沉道:“从盟主让你先孤身来格尔纳起,你代表的是整个联盟,而不是白霜。以后没有命令下达给你,你才是下达命令的人,你做的一切决定,整个联盟上下会无条件服从。”

“师傅,宋麒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昨天想了一晚,我越想越觉得,他让我坐上盟主的位置不仅仅是为了让联盟和青龙洞更好的合作,他还有其他的目的,对不对?”白霜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她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和人格。

她会思考任何交代的任务背后会牵扯到什么,最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接纳盟主的位置看似让白霜彻底摆脱了宋麒的掌控,可实际上,这更像是给她最后一份毕业任务。当过学生的人都知道,毕业并不意味着结束,它预示着新的征途即将抵达。

“回答我!”白霜厉声喝道。

碎花使眼神四散,牙关紧闭,连表达感情的气声也没发出来。

师傅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白霜就越觉得自己才是被握在拳心的那个,她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勇气:“我以联盟盟主的身份命令你,回答我的问题!”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洞内回荡,碎花使却不怒反喜,眼眸里藏匿着功成身退的欣慰:“好,很好。”

白霜心里一紧。

碎花使嘴角勾出一抹笑:“世界重组联盟。霜儿,你知道联盟先辈的创始人,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吗?”

“不是要改变世界的格局?”白霜眉头一紧。

“给别人制造混乱,就能让自己进步。千百年来,联盟与其他势力同存,看似无波无澜,与世无争,实则联盟私底下做了不少推波助澜的大事。比如,十多年前,如果不是盟主下令,让我们秘密用诡异秘术残害百姓,而后故意将线索引导向青龙洞,之后也不能推动五城人民对青龙洞群起而攻之啊。而青龙洞呢,他们一直在暗地里搜寻可供转换的异能,给暗夜阁同样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暗夜阁四处派人明察暗访,他们都在相互消耗,只有联盟在平稳发展。不然,你以为以联盟与世无争的脾性,能在近百年来发展这么迅猛吗?”

“当初盟主下令将大祭司千刀万剐于乱世峰,同样也是这样。大祭司勘破天相,说习籽出生,世间将大乱。要么杀了他,听之任之。要么就助他,改天换日。这话一出,让多少联盟的人胆战心惊。可是在这之前,大祭司早就跟闻妆立誓要让自己的儿子保护习籽,这一举动摆明了大祭司选了谶语的第二条,要帮助习籽,改天换日。一旦留下习籽,整个世界格局将不再受联盟所掌控,盟主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后来,他给大祭司安了个忤逆罪处决了,就是将这件事一直尘封下去。事后,游客因为父母双亡大病一场,联盟里传的‘伤心欲绝引发高烧不退’的流言就是盟主传出去的,其实前一天晚上,阁主用灵器‘锁灵针’封住了他的部分记忆,高烧是灵器刺激大脑所导致的副作用。唉!直到那晚,我和你在名宁试探游客,才彻底证实了我的推测。锁灵针根本就没有封锁住游客关于他父母的记忆,又或者他用了异能暗自破除了。可游客把这段恨意压在心里整整十年,从没表露过。因此,他在毕业之后,才会不顾一切地选择离开联盟,辗转各地,找寻那个你和他曾经在深渊地裂里,拉普拉斯给预测的人影,想完成大祭司最后的遗愿。”

听完这一切的白霜鼻尖一酸,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十多年前那天雨夜,师哥高烧不退,药都喂不进去,联盟里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有白霜偷偷摸摸地从木屋的小窗里爬到他床边,给他递了块枣花酥。

那时候白霜还小,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是药太苦了,想吃甜食才不肯吃药的。

没想到,小游客咬了口枣花酥,果然不哭了,之后又听话地喝水,吃药。

那夜,白霜寸步不离地守着师哥,多年过去了,白霜至今还记得,那夜她靠在床边睡得很不踏实,总感觉半夜有人在哭,她偶尔惊醒,又找不到啜泣声的来源。

原来,那是师哥在哭。

游客那时候太小,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假装什么都不记得,才能在盟主手下活命。

他就这么一直憋着,憋了十几年。

“你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也时常得到盟主指点教化,你知道盟主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以公谋私,更不会故意滥杀无辜。为了联盟的繁荣和发展,大祭司必须死!”

白霜难以置信地盯着师傅,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都不相信,一个正常人能把两条人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联盟确实在外界看来神秘莫测,高手如云,是顶级的杀手组织。可白霜的短刀之下从来没有冤魂。盟主就为了一句虚虚实实的谶语,葬送了一个原本完美的家庭,到头来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是为了联盟的发展。

匪夷所思。

“霜儿,我知道你心存不满,你对你师兄充满了同情和愧疚。”碎花使叹气,“可事实证明,当年大祭司的谶语是真的,这个世界真的改天换日了,唯暗夜阁马首是瞻的日子正在被青龙洞所颠覆。”

白霜怒不可遏,昨夜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今天全都汹涌出来,以前她对师傅有多尊重,现在她就有多深恶痛绝:“就算没有那句所谓的谶语,结局也是这样!你们杀了大祭司,费尽心思想洗干净师兄的记忆,让联盟的人你们的匕首,你们杀了多少个拉普拉斯所说的跟习籽长得一样的人?甚至还让师兄去杀习籽,可结果呢?!青龙洞与闻妆他们联手,卷土重来,甚至联盟都要跟他们合作对抗暗夜阁。你们当初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杀了人,结局没有改写,却还假惺惺地让我认同你们的做法,道德绑架我?你们还真是又当婊子又给自己立贞节牌坊。”

“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碎花使说,“大祭司勘破天象,被尊为暗夜阁的天眼,身份何等尊贵?可最后不也没预料到自己会死在盟主的迫害之下?霜儿,既然木已成舟,大局已定,往事多说无益。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知道,盟主虽然在你们眼里不是一个好人,可他所做的一切对联盟而言,问心无愧。”

白霜笑了笑,转头道:“宋麒让我坐上盟主的位置除了方便和青龙洞合作之外,也是为了要洗白联盟,对吗?”

碎花使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但这个笑并不轻松。

“联盟坏事做尽,就算帮青龙洞抗衡暗夜阁,这事儿成了,联盟以前做的那些肮脏事也会被一桩桩一件件地扒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宋麒,只要我坐上这个位置,世人就不会对一个新人指指点点,毕竟上一任盟主做的错事,与我无关。是这个意思吗?”

“这样不好吗?当时候你再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宋麒身上,你依旧是清白之身,照样做你的联盟盟主,高枕无忧。”碎花使劝说,“多好的事情。”

“如果做亏心事能推脱,那谁可以挽救那些枉死的人命?那些被你们用秘术害死的普通人,被逼死的游客的父母,百年前因为你们遭受战乱的五大主城的千千万万人,他们的命就能轻描淡写地盖过去?!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白霜目光狠厉,“宋麒做了这么多有悖人伦,伤天害理的事,卸了任,就能两手一拍,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吗?!他做梦!他得血债血偿!”

“好啊,霜儿,你行侠仗义,你去杀了他啊,那你怎么洗白联盟?”碎花使质问,“你怎么带领联盟跟青龙洞合作?你杀了上一任盟主,就算宋麒千错万错,你也要一辈子顶着忘恩负义的骂民活着!一切努力都功亏一篑,你觉得值吗?”

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她。

把这些高帽子往她脑袋上戴,只要她敢杀宋麒,她就是千夫所指的对象。

这还真是联盟一向做事的风格。

“你就这么确定,暗夜阁一定会输吗?”白霜拽住了碎花使的胳膊。

碎花使抬手,往她的手背上一抚,白霜紧攥的手脱落下来,自然下垂。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碎花使从洞外取了个斗笠,扣在头顶,又从兜里掏出一颗金色浆果,咬了一口,“我在找果子时,在黑森林遇到了从地下钻出来的游客。”

碎花使扔了几颗果子给徒弟:“这会儿,他应该跟闻妆他们汇合了。我在路上沿途做了标记,你沿着记号去找他们。接下来,青龙洞和联盟要怎么联合行动,你听他们指挥。”

她纵身一跃,快速没入了黑森林,彻底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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