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焦糊味钻入鼻孔,雨亦奇低下头,仔细观察那株黄色的野草,外形完整,并没有被火烧过的迹象。
可……
“这草怎么有糊味?”
秋苒苒望着那株草,像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长舒了一口气:“寻常火烧的是外形,可焚火烧的是内里,也就是精魂。这株草从外表看呈现出常年缺乏光照的黄色,但草的精魂早就被焚火焚烧干净了,它散发出的气味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话音刚落,救人心切的雨亦奇就已经顺着草丛跑远了,在朦胧的月光下留了一个清冷的背影。秋苒苒也不生气,跑近时,发现雨亦奇正风风火火地在这大片的草丛里折草,闻气味。
手里一小捧的野草,挨个儿凑近鼻孔嗅,嗅完了就扔,跟猫嗅猫薄荷似的。
“有味道……”
“这个也有……”
“有……”
动作突然停滞,他盯着一株平平无奇的黄色野草看了一会儿,又凑近闻了好几次:“这株没味道,这株没有被焚火烧过么?”
他着急忙慌地扔掉手里的这株野草,继续漫无目的继续在附近拔草:“不可能,这些草都长在一片区域,焚火都是成片焚烧,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眼看着这附近野草快被雨亦奇给薅秃了,秋苒苒在一旁再也忍住,蹲下身,拦住了他的手。
雨亦奇心切地想继续拔草,秋苒苒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让我闻闻。”
说罢,也不等对方开口,他直接把那株雨亦奇刚拔下来的还带着泥土的草凑近了鼻尖。
雨亦奇下意识地怔愣了一下,呆呆地盯着她,像是在祈祷奇迹的发生。
“怎么样?”
秋苒苒抬起头,笑着说:“有焦味。”
“真的么?!”雨亦奇欣喜之余,紧接着就立马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重新闻了那株野草的气味,想验证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秋苒苒打断说:“不是你的问题。黑森林的野草为了能适应环境,不被异兽大面积吞食,都或多或少进化出了毒素。你救人心切,短时间内吸入了过多毒素,鼻子被麻痹了,才闻不出任何气味的。”
雨亦奇恍惚地盯着她,双手微张,瞳孔震惊。
秋苒苒知道他还是无法接受,低头从茂密的草丛里寻了一朵有香味小花,递过去:“不信的话,闻闻这个。”
雨亦奇的冲动和急切被渐渐安抚,他走近,微微低头,猛吸了一口气。
果然什么也没闻到。
他慌张地抬头,既然被秋苒苒猜到了情况,想一定能从她那里得到解决的办法。
看着雨亦奇恢复寻常了,秋苒苒才不慌不忙地搂过他的脖子,凑近雨亦奇的耳边,轻声说:“没事儿,等你鼻子休息一会儿,嗅觉就会慢慢恢复。”
有了答案,雨亦奇心里踏实了。
搜寻之路越往黑森林深处走,危险系数成倍增长。起初,还鲜少有能碰到暗夜阁的巡逻队,可越靠近琥珀湖,几乎每十来分钟就会碰到,或者听见巡逻队的动静。
两人一合计,决定不和他们起正面冲突,毕竟琥珀湖附近有暗夜阁的重兵把守,就他们目前的水平还不是对手,能躲就躲。
雨亦奇负责盯哨,秋苒苒则负责辨位,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顺着野草涨势茂盛的位置折下一根,通过闻气味来甄别方位。
天刚拂晓时,雨亦奇终于听到秋苒苒的轻声叫唤。
“应该在这附近了!”
雨亦奇一个哈切没打完,立马亢奋起来,掀开半人高的草堆飞奔而去。
他现在的嗅觉恢复得差不多了,跟着秋苒苒的方法嗅了嗅,果然,这里的野草焦味更重。之前像是被烧干净之后留下的焦味,而这里的焦味更浓郁而热烈,更像是——正在焚烧!
可这一片草丛除了长得更郁郁葱葱之外,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更别说找到焚火在哪里。
“所有人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让我发现还有人掉队,送你们去喂异兽!”浑厚的嗓音从破晓后的丛林深处传来,惊起了若干飞鸟。
太阳初升,黑森林的雾气开始消散。
其实雨亦奇和秋苒苒出发前的打算是在日出之前找到焚火的,可现在只能确定大概的位置,没赶上预期的进度。
“是暗夜阁的人。”雨亦奇眯眼倾听,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糟了……”秋苒苒突然眼睛瞪大,望着声音的方向。
“怎么了?”
“焚火也在那个方向!”
秋苒苒已经把焚火可能出现的位置压缩到一个极小的范围,可现在天一亮,雾气消散,暗夜阁的巡逻队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这对于他们俩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雨亦奇环顾四周后,明显更焦虑了,他眉头紧皱:“那一片虽然也离琥珀湖很近,但经常有大型异兽出没,暗夜阁为了防止跟异兽起不必要的冲突,很少踏足。可现在天刚亮,能见度还不算高,暗夜阁的巡逻队这么着急往那里赶,会不会……”
两人一个对视。
“跟焚火有关系?”
昨晚雨亦奇收到游客传达的消息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在黑森林里寻找焚火,暗夜阁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难道他们也得知了自己会在黑森林找焚火,所以提前部署?
不管什么原因,他都得抢在暗夜阁前面,拿到焚火。
突然,一只手攥住了他,雨亦奇一怔,一阵温热感从他的手臂皮肤传导至周身,一夜的寒意刹那间,烟消云散。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他们有没有找到焚火,我们都得冷静,不能跟他们硬碰硬。”秋苒苒的嘱托及时地在他耳边响起。
秋苒苒和他生活了这么久,早就把他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她知道雨亦奇是一个愿意为老师赴汤蹈火的人,而且每次遇到与游客有关的事就容易沉不住气,秋苒苒必须要劝他冷静
硬碰硬讨不到好处,焚火也拿不到,还不如从容冷静点,从长计议。
“为了你,我会做到的。”雨亦奇反手握住了秋苒苒的手掌。
他的手掌温柔细腻,十指紧扣着,两人一同在半人高的杂草丛内行进着。那一刻,秋苒苒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走进了他的心,也真实地看到,在他的心里某个最细腻的角落,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两人飞速躲在一根枯树后,巡逻队的声音再次响起。
“确定……是这儿么?”一个巡逻兵颤颤巍巍地左顾右盼,“这里真的会有什么焚火么?而且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杀了一只异兽了,越往里面走,越危险……”
“瞧你那点出息!”熟悉的声音响起。
雨亦奇凑过脑袋去看,说话那人膀大腰圆,中气十足,一看就是经常喊口号的人,应该是这几个人的领队。
“那可是焚火!有了那玩意,以后咱们还怕谁啊?”
“可这一片的异兽很团结,万一那些畜生成群结队来找我们寻仇,咱们几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啊?”另外一个磨好刀的人抬起手。
刀锋在阳光之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就……就是……”胆小的那位已经哑巴了,“而且,咱们是趁着天黑,偷偷摸摸跑出来的,万一被坊主发现了……”
领队气哄哄地一脚踹在树上,震得叶子哗啦啦往下掉:“你们怕他,老子不怕!不就是阁主手底下养的一条会咬人的狗么?吉云坊那些人看他眼色就算了,我们这些暗夜阁里面出来的人凭什么天天被他吆五喝六?等这次找到焚火,送给阁主,日后我就能取代吉云坊那些废物,不会亏待你们的。”
磨刀的人刷一声把刀收入刀鞘,笑眯眯地迎合:“是!是!你是我们巡逻三队的领队,我们不听你的听谁的?可……焚火,毕竟没人见过,有没有还是一回事呢,咱们犯不着为了不知道有没有的东西跟坊主不对付啊。”
领队冷哼了一声,没搭理这话,从越野包里抽出一张破烂的羊皮纸铺在地上。
其余两人赶忙凑近看热闹,三个人围着羊皮纸坐下,议论纷纷。
领队先卖了个关子:“你们觉得,最厉害的人是谁?”
“那当然是阁主啊!”其余两人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阁主在使用异能上的造诣炉火纯青,这事儿谁不知道啊?”
领队呵了一声,满是嘲讽和藐视:“人外有人,你们所以为的,往往都是别人想让你们以为的。”
“什么意思?”
“当今世界,阁主最厉害这一点确实人尽皆知,我不否认。可出了这个世界呢?那就不一定了!我们所认知的往往都是沧海一粟,也行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你是说,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位胆子小也就算了,脑子还不太好使,把领队的话想了一圈,也没搞明白,“什么意思啊?这不就一个世界么?另外一个在哪儿呢?我怎么没见过。”
“我们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所掌握,我们在他们眼里都是被发配的囚犯,被生生世世困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才是手握规律的统治者。”领队觑了一眼两人,“懂了么?”
“懂了!”
“没懂……”
领队气郁,瞪着那位,恨铁不成钢地道:“瞧你那出息,玩过游戏么?”
那位终于点了头,没等领队说话,对方突然福至心灵哦了一声,大吼一声:“我知道!”
吓得领队一个激灵,一脸嫌弃。
对方豁然开朗,高声道:“领队的意思是,我们就像是游戏里的人物,而他们才是手握游戏手柄,操纵我们的人。我们所有的行动其实都在他们的密切注视之下进行的。”
“可以这么理解。”领队敲了敲地图上标注了火焰图案的位置。
两人嗖地一下,脑袋凑近,从地形来看,标记的位置和现在他们所处的方位确实很像。
领队说:“而焚火就是那个世界的统治者无意间扔进我们这个世界的道具,他能破坏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只要有了它,阁主就会对我们刮目相看。”
“明白了!”
领队把羊皮纸一收:“焚火的味道越来越重,就在这附近了!分头找!”
“是!”
“是!”
三人顺着不同的方位进行地毯式搜寻。
枯树后,雨亦奇和秋苒苒同时把脑袋一缩,蹲在了树后的草丛底下。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被刚才领队的话给震惊了。
“另一个世界……”雨亦奇咽了咽口水。
“焚火是道具。”秋苒苒看着他。
“你相信么?”两人异口同声询问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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