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弟弟,咱们顺一下。如果幻境和反光材料有关系,那特殊材料是什么人弄出来的?而且都出现在902房周围,这不是偶然吧?”华哥抄起一颗石子敲了敲餐桌。
“会不会是那群守秩者搞的鬼?”华哥突然思绪一变。
习籽欲言又止。
习籽隐约觉得这件事和习名,守秩者都密不可分,但他们在其间充当了什么身份,他一无所知。
习名费尽力气把他们引入902号房,守秩者却极力想把他们铲除在房内。这都可以证明,守秩者并不知道当年窃听秘密的人是习名,这一招只是引蛇出洞。
可这件事一旦换个角度,便细思极恐。
如果真如华哥所言,反光材料是守秩者秘密做的实验,那……习名当年得知的秘密会不会就是这种特殊的能致幻的反光材料?
习籽闭眼冥想,尽量在脑海里还原整件事情的经过。
习名多年前,曾小住于华哥家的老宅。一次偶然的经历,他听闻了守秩者在902房的秘密计划就是制造一批特殊反光材料,目的是什么不得而知。
但习名的行踪却因此被泄露,引发大批守秩者疯狂绞杀,但最终安全逃离。
为了确保自己的打探计划顺利实施,习名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守秩者手眼通天,他知道一旦自己被抓,定会被杀人灭口。所以,他在自己常读的《灵胥游记》里做下地点标记。
其二,远洋渔船鱼龙混杂,虽然交易中间人在船上不会被下毒手,但保不齐自己下船进入千域岛后会遭人暗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给自己找了个替补——习籽。
一旦自己出现意外,他就使用邮件把《灵胥游记》中的标记以特殊暗示传给习籽,让习籽接替他完成接下来的调查任务。
习名的计划向来严丝合缝,所以这两手准备中明显的两处纰漏定有解决之法。
第一,习名如何能确定习籽一定会上破风苍号?
习籽和习名兄友弟恭关系的建立全都在破风苍号上。此前两人只见过寥寥数面,小心谨慎的习名为什么会把这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任务交给一个小三的儿子?
除非,习籽不得不上船,从而阴差阳错下,他不得不接受习名的任务和要求。
能做到这些的,只有神秘的老头子。
破风苍号出港前一天,老头子给习籽下达了任务。他必须赶到乌尔姆码头和习名一起出海。否则,他将在轮回之境里一直被杀,重生,被杀,重生,由此以往,循环往复。
习名和老头子认识,习籽完全可以确定。
第二,习籽和习名一起出海,最坏的结果是两人同时被杀。习名心思缜密,肯定做过这样的预想,那完成任务的人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习名的大学同学——华哥身上。
可习名如何确定华哥刚好在那天,能得到自己传递出来的消息?
习名死前只给习籽发过一条定时邮件,华哥从头至尾被蒙在鼓里,这也证明,习名压根就没把华哥纳入到计划中。
计划的人选就只有习名和习籽!
习籽想起了在破风苍号时,习名为了救他而死,事后老头子留下的一席话。
“请在确保破风苍号顺利抵岸的前提下,杀光所有人,祝你好运。”
言外之意是,顺利抵岸是既定的结局,过程是杀光所有船上的人。
老头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习籽会顺利上岸,并且会继承习名没有了却的任务。
“藏得好深!”习籽感慨。
海风一吹,思绪翻涌,在破风苍号上,老头的话一遍一遍在习籽的耳畔响。
突然,他心里重重地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咯噔一响。
习籽亲眼目睹李平和杀了刘希从,而后,他被大副等人灭口,他因此进入不死的轮回之境。
老头子苍老而厚重的声音如刻刀般,留了道无法磨灭的痕迹。
“5012号水手,任务失败。让你在24小时内,捅死你哥哥,可你自己却被杀了。”
他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24小时内,习名必死,也是一个既定的必然事件!
老头子和习名两人有渊源,如果一开始习籽出现在乌尔姆码头,也是老头子和习名两人的精心安排。他们合谋拉自己入局,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习籽从一个不得不接手的人,变成了像华哥一样,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人,傻子似的被所有人忽悠。
破晓时分,码头的渔船正有条不紊地卸货。
腥臭的海味让他反胃,习籽皱着眉,用食指擦了擦鼻子,顶着海风往不远处的海滨浴场跑。
咸湿的风扑在脸上,华哥吆喝了他一嗓子,没叫住。
习籽?边跑边喘,径直冲向扑腾的大海:“老头!你给我出来!”
海水淹没脚踝,他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不想寻死,只求一个公道——一个晚到,却必须说清楚的公道。
他是没考上大学,是习均嘴里的社会底层的渣滓,但他也是两只眼睛,两只手,两条腿的大活人!这么凶险,一不留神就会送命的任务,随随便便地就给了自己?
自己的命就不是命?就一文不值吗?
难道,就不经过当事人同意吗?
如此草率的决定这么重大的秘密,事后还瞒得滴水不漏,太可怕了。
“糟老头子!”习籽一拳砸向水面。
水花四溅,扑通扑通地响。
华哥健步如飞跑到海岸上,脱了鞋,想下海捞人,但海浪汹涌让他望而却步。
他折中打起情感牌:“弟弟,你想开点,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与你为敌,我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
说罢,他挥手吆喝:“星辰大海,沧海桑田,我对你至死不渝!”
习籽:“……”
习籽丝毫不搭理这位抒发豪情壮志的文学巨匠,一步一步地大海深处走。
冰冷刺骨的海水漫过大腿,可速度不减。
他目光坚毅而果敢,视死如归似的。
“老头!”习籽又一拳抡在水面上,“你和习名联手骗我,拉我入坑,从头到尾一个字也不说,要不是我悟出来,是不是打算等我哪天死在任务里,你们才善罢甘休!啊?!出来!说清楚!”
他愣了一会儿,闭眼,屏声敛气地听声。
他竭力屏蔽耳边的海浪声,老头跟嗝屁了一样,还是没动静。
以前,他一直以为老头子只有在指引他做重要节点的抉择时,才会现身。
现如今,他全悟了,什么进入轮回之境只能回到半小时前,全都是屁话!
全凭老头子一张嘴,他随心所欲,把他当提线木偶一样忽悠。
海水没到胸口,压迫得他连喘气都不顺畅。稍大的浪兜头一砸,呛得他呼吸都能闻到血味。
他剧烈地咳嗽完,抹去脸上的水,咬牙切齿道:“我要是死了,任务就让鬼去给你完成吧。哈特克兰,我来了。”
在习籽死缠烂打加自杀的双重威胁下,老头子忍不住了。
他先煞有其事地嗯了几声,清清嗓子,把自命不凡的劲儿先顶起来,然后用他那标准的沧桑烟嗓道:“5012号水手,你不是一直好奇,如果你自杀了,会怎么样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习籽心里跟抹了蜜似的。老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老油条就得用剑走偏锋的法子治。
“你说。”把人逼出来,他就没有寻死的必要了,扭头就往岸边走。
正憋着一口气在海里扑腾胳膊,大吼着“弟弟我来救你”的华哥傻眼了,胳膊都不扑水了,呛了一肚子水,咳得肺都要炸了。
老头子气沉丹田:“你自杀了,于你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你好不容易投了个富二代的胎,下一世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你还没等到继承习均万贯家财的一天就死了,不亏吗?没人跟你争家产啊!”
有道理啊,习籽转念一想。
“但于我而言,宿主死了,再换一个,任务继续。”老头道,“5012号水手,请你记住,我和你不是命运共同体,没有所谓的你死了,我就不能独活这种苦情设定。”
习籽:“……”
习籽上了岸,在沙滩上一倒:“你和习名认识,他也知道你。选择我来完成他的任务,是你们两人合谋套路的我。”
“是选择。”老头子更正,“我作为寄生在宿主体内的特殊生命体,除了能指引正确的选择外,还会提前规避风险,防范于未然。”
“什么意思?”习籽问。
“我的本体从习名出生起就一直陪伴着他,但在我预知19年后,他在破风苍号上会遭遇死亡后,我的保护机制启动。我在他体内完成镜像复制,我的子体在你出生后,嵌入你体内。你是注定能接替你哥哥,完成他未完成任务的人。我能窥见和预判未来的走向,所以,选择你,是注定也是必然,你退无可退。”
习籽义愤填膺:“在你出现在我耳边的时候,你就知道习名要死。他在很小的时候也知道自己活不过20岁,会死在远洋渔船上这个残忍的事实?”
“不。”老头子追忆往事时,声音变得委婉,“我没有告诉他,也是希望宿主能过好每一天。毕竟,知道自己何时要死,对生活质量打击太大。”
习籽突然笑了笑。
习名不知道自己会死,那种感觉就好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也许,在自己出生的时候,另外一个代替自己的人,耳边也同样出现了老头的声音吧。
“那我会死吗?”习籽有感而发。
他知道老头子不会回复他,但还是猝不及防地问了。
果不其然,老头子只是沉默着,像是彻底消失。
老头像一个到点出场的NPC,指导他如何继续往下。具体如何做,他一个字也会不说。
多么残忍的设定!
习籽甚至起过一个念头,他想恳求老头告诉他,自己会不会在某个完成任务的途中死去。
他不是个悲观主义者,就算知道明天要死,他今天也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他并不会为死亡而难过,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这样就能好好规划时间。
他母亲去世前,曾在牛皮纸本子上,列过一份很长的清单。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时间写满了整整两个月。
母亲死前的两个月是习籽童年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光,每时每刻都被精心安排过。
有时候,两人上午刚逛完科技馆,下午就驱车去远郊的动物园,中饭在车上解决。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在争分夺秒,在把人生最后的时间做规划。
如果习籽知道自己能活多长,或许也会学母亲那一套吧?
想归想,但结局是不可能。
习籽浑浑噩噩地在出租屋冲完澡,舒服地睡了几个小时。
游客没说三人碰面去黑市的具体时间,所以休整时间相对充裕。
夜幕降临,寒气加重。
习籽拉着被子往上盖,耳边传来稀稀拉拉的声音,吵得他炒菜似的翻了好几个边,他立起身,朦胧地睁开眼,瞅见华哥正摆摊一般,耐心地整理装备。
地上一个墨绿,一个深蓝色的登山包,各式物品和装备把包塞的鼓鼓囊囊。
华哥把登山绳塞进包里,又细心地反复调试锁扣和升降器。
“醒了?”华哥从包里找了一盒牛肉罐头扔给他,“车在楼下等着,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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