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森夫人自杀了。
按照小尼尔森的说法，尼尔森夫人想要杀了安德鲁。
她与尼尔森夫人并不相熟，只不过莱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尼尔森夫人从来不会刻意阻碍她的任何行动，而尼尔森夫人的视线，也不像宅邸中的其他仆从那样带着监视的意味。
莱拉跟在小尼尔森的身后。
走廊中的饰物依旧整齐，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预示着大厅中的不寻常。
莱拉回想着小尼尔森方才的话语。
除去刚刚醒来时的心悸，她目前还没有感到任何身体上的异常。
尼尔森夫人打断了她的梦境，但小尼尔森为何如此笃定她的身体里已经有了可以让安德鲁寄生的种子？
莱拉平静地在走廊中行走，距离不长，很快他们就到了拐角的楼梯处。
旋转的楼梯看不清尽头，下方连接着大厅，莱拉踏上楼梯，大厅的地板一点点的显露出来，华贵的地毯上是蜿蜒的血迹。
整个大厅一片寂静，小尼尔森站定，莱拉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前厅。
几个仆从的尸体随意地丢在角落，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器官零零散散地掉落到地上。
但两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吊在中央的身影所吸引。
大厅的吊灯上垂下细长的绳索，将女人悬吊在空中，血色长裙的下摆被撕烂，微微摇晃。
明明是今晚的尸体，尼尔森夫人的小腿上却已经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尸斑。
“烧吧。”小尼尔森看向莱拉。
“用你的魔法。”
小尼尔森的语气有些不甘。
“我试过了，我的魔法无法点燃这个女人。”
莱拉冷漠地上前，指尖火光跃动，在小尼尔森震惊的眼神中，火舌侵吞了整个裙摆，迅速蔓延至整个府邸。
火光映照在小尼尔森苍白的脸上，“他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莱拉眼神平静。
她的命运从未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火持续了一天一夜，魔法家族世家更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大火过去，小尼尔森成了尼尔森家主，莱拉成为了新的尼尔森夫人。
十年来，他们心照不宣地守着尼尔森家族的秘密，在各种魔法师中探查清除安德鲁的寄生的方式。
直到十年过去，小尼尔森将她拦住，目光紧紧地盯住她的腹部。
“我的肚子里多了个东西。”
莱拉：“……”
这些年来，她与小尼尔森相看两厌 ，但协助当初尼尔森夫人杀死老尼尔森的事又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
莱拉当然明白小尼尔森口中的“多了个东西”指的是什么。
“它在侵蚀我的力量，我感受到了，它在长大。”
“你要怎么做？让我帮你杀了他？”小尼尔森的魔法天赋平平，而莱拉却与他相反，硬是让遭受重创的尼尔森家族没有走向末路。
莱拉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名义上是他丈夫的男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却无法抹平多年前在心底刻下的疤痕。
“杀不死的。”小尼尔森闭上眼，“我也不会死的。”
小尼尔森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下一个月，小尼尔森牵着一个孩子的手进了尼尔森宅邸的大门。
他的脸上满是慈爱，如同数年前，那个将莱拉带入这扇大门的男子。、
“马修，这位以后就是你的母亲了。”
莱拉只觉得心口刺痛，年幼的孩子却不知为何“母亲”的脸上满是冷漠，只是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母……母亲。”
莱拉转身离去。
夜晚，莱拉一拳将小尼尔森打倒在地。
“你要干什么？”
小尼尔森却笑了，“干什么？”
"当然是自救！"
莱拉提起小尼尔森的衣领，眸中的恨意不再掩饰：“你这么做和那个老不死的有什么区别？”
小尼尔森却不恼，“你猜我怎么把那个孩子带回来的？”
“你看，你之前待的福利院被查封，只不过是它的主人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但其实，这样的地方在这个魔法世界中还有很多。”
小尼尔森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你看，我只不过是去有一个被抓住的倒霉蛋的审判里上露了个面，就轻而易举地成为了愿意接受烂摊子的大善人！”
他的双臂微微张开，室内微暗的烛火照映出小尼尔森有些扭曲的面容。
“他和你多像啊，一样存活下来的幸运儿，一样任人摆布的倒霉蛋。”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小尼尔森又开始咳咳得笑起来：
“不，还是不一样，那个孩子没你聪明，现在都还觉得是我救了他，或许，他打心底的想让你当他的母亲呢？”
莱拉没有接话，小尼尔森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别想了，我们是一样的人，有人可怜过我们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魔法师不应该有的慈善心？”
莱拉独自走在宅邸的长廊之中，难得的任由自己回想起过去。
小尼尔森在那晚说她也被安德鲁寄生，但他不知道的是，当初的尼尔森夫人曾到过她的房间，打断过她的梦境。
如今，安德鲁有在小尼尔森的身上复苏的迹象，而她的身体却毫无异常。
莱拉敛下眸，这是尼尔森夫人的手笔吗？
他们一直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尼尔森夫人为何会突然自杀式地攻击安德鲁。
是因为自己吗？
自己留在尼尔森家族潜在的理由之一，便是查清尼尔森夫人死亡的真相。
可是明明直到尼尔森夫人逝去，她们都没有几次交流。
不知不觉间，莱拉走到了一扇熟悉的房门前。
大火之后，整个尼尔森宅邸都重新装修了一遍，不知是不是小尼尔森的恶趣味，那个被带回来的，名为马修的孩子，正是住在莱拉曾经住过的房间。
短暂停驻之后，房门却从内部被打开。
马修被带到尼尔森宅邸的年纪比她小很多，以至于在那样扭曲的环境之中还能保持着一份纯粹的心。
相信着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大善人。
莱拉平静地看向这个还没自己腰部高的孩子。
马修的嘴张了张，又有些害怕地将即将出口的称呼吞了回去。
“你怎么发现我的。”莱拉没有参加过魔法师的资格认证，但看小尼尔森的反应，她的实力应该并不孱弱。
“听到……”马修低下了头。
一个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吗。
莱拉面色不改，只是轻轻蹲下：“你想学习魔法吗？”
马修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与马修就成了教导者的关系，这甚至比所谓的亲子关系还要紧密。
小尼尔森对此也没有反对，直到小尼尔森告诉她“自救的办法”。
“你要献祭他？他只是一个——”
小尼尔森的腹部呈现出诡异的幅度，他没有女子的生育器官，与其说孕育了一个孩子，更像是一个外来的寄生者居者住在他的体内。
当寄生者与宿主相分离，寄生者便会夺取他最后的养分。
所以，他要在寄生者初步成型之后，将它剜出，然后放在新的宿主之上。
而马修，就是小尼尔森精心准备的容器。
“他只是一个孩子？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家伙？”小尼尔森语气嘲讽。
“我以前不是一个孩子？我没有天赋，安德鲁就又找了你，你不是一个无辜的家伙？”
“我只是想活下来。”
莱拉没有反驳，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整个房间保持着数年如一日的装潢。
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般闪过，从福利院中的灰暗的墙垣，到马修怯生生跟在她身后的模样。
最后定格到尼尔森夫人敲响她房门的那一晚。
密密麻麻的雨线击打在尼尔森宅邸的窗户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一片灰幕之中。
“你今日，不要离开房间。”莱拉合上马修的房门，又在上面叠加了封锁的魔法。
然后推开了尼尔森卧室的门。
“你要杀了我吗？”小尼尔森躺在法阵中央，腹部怪异地隆起，身下的魔法符文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算了，”小尼尔森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被你杀了也比被安德鲁那个老东西吞了好。”
莱拉站在魔法阵旁，窗外偶然间闪过的光亮与魔法符文的亮光交错，在地板上投下数道交错的影子。
魔法能量在指尖凝聚，莱拉一步一步走到小尼尔森的身旁。
指尖划破布料，随后轻柔地抚上人体的肌理。
血肉被剖开，在法阵的作用下，小尼尔森面容平静，只是一味地注视着虚空。
“你若真的想杀死马修，就不会同我说你的计划。”
“我第一次知道我是一个大善人。”小尼尔森语气嘲讽。
“你要死了。”
莱拉平静的语调仿佛宣判，而婴儿般的啼哭，却打破了他们的谈论。
莱拉神色一凛，迅速将小尼尔森腹中的异物与他的躯体分离。
手中的物体尚且不具备人形，却笼罩着如有实质的黑雾。
地上的小尼尔森闭上了双眼，胸膛微弱的起伏召显着他还没有彻底死去。
而手中的物体迅速变化着形状，最终凝聚成一个婴孩的模样。
莱拉的手握住婴孩的脖颈，手指慢慢收紧，地上的小尼尔森的头却猛然向上扬起，仿佛也被掐住了脖子。
而他腹部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褐色疤痕。
莱拉放轻手上的力度，小尼尔森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婴儿的啼哭持续不断，莱拉与小尼尔森看着不断哭泣的婴孩陷入了沉默。
不是普通自母体分娩而出的婴孩，也不是单纯的寄生体。
像是由小尼尔森的血肉衍生出来的半身。
“你的孩子？”莱拉将手中的婴孩递出。
然后看着小尼尔森打了这个孩子一巴掌。
男人脸上相同的地方很快肿大起来。
“这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小尼尔森脸色白的可怕，一只手从莱拉手中将还在嚎哭的婴孩提在手中，另一只手捂着红肿的脸颊。
接着，小尼尔森走到马修的房门，莱拉解开了门上的封印魔法。
小尼尔森此刻也维持不住将马修带回来时的亲和，将随意用布料裹起来的婴孩塞进只有半人高的马修怀中，没好气的开口：
“这玩意以后就是你弟弟。”
然后转身就走。
“他的名字是？”马修看向一旁的莱拉。
“瓦塞克。”
在某种古老语言之中容器的意思。
这个孩子注定作为容器存在，当他发挥作为容器的意义，也就是他自我意识消失之时。
一个注定死亡的容器，要么被安德鲁侵蚀，要么被她杀死。
*
后山之中，莱拉手中的信纸开始发出光芒。
伊格纳提走到姜岁琦的身旁，挡在莱拉与姜岁琦之间，但信纸上只有四个字。
“他回来了。”
莱拉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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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后山碎尸案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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