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缘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

安斯远穿着件橙色帽衫,走路带风,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意,身影朝白伊来愈发靠近。

其实她们本该线上道别,各自回到住所,无需见面,也无需慰问。

但是莫名存在一种默契,无可言状,却撇不开关系。

若真要解释,一句话足矣。

她们都是想见对方的。

夜晚星光点点,游乐园外围闪烁各色灯光,两个人不急着走,沿着园区外围散步,有一句没一句说笑。

穿过十字路口,前边是跨江大桥,环绕江边建设一条长长的观景道,边缘同样建设小广场,偶尔会遇见散步的家庭,夜跑的老人,还有出来和同伴玩耍的小孩。

吹着凉爽的江风,安斯远的发丝随风飘起,像是一片乌黑亮丽的瀑布。白伊来想去抚摸这份美丽,怕逾越,耐着性子和安斯远讲起在学校的事情。

昨天和冯教授谈判完,被戴云霄一番话气到,晚上在被子里生闷气,锤了自己枕头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不过这种丢脸的事情,白伊来不会说,说了自己和冯教授的谈话内容,顺带控诉了戴云霄的“恶行”。

“冯教授愿意加上你的名字,然后戴云霄就找我训话,我压根不想理她。”白伊来撇嘴,继续挖苦,“你都不知道她表情有多夸张,不说还以为有人绿了她。”

“大小姐哪里有人敢绿。”安斯远挂笑,顺着白伊来的话继续埋汰。

论背后讽刺别人,嚼人舌根,白伊来此前可从不参与,但正是因为现实里存在矛盾,存在无法宣泄情绪的出口,需要一个和平的解决方式。

只要没有影响到别人,你背地里怎么开心怎么来。

这本是安斯远的作风,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白伊来。

不必为了自身认知中的道德感强行约束自己,人的道德评判在于行为造成的结果,并不在于内心的一时念想。

论心不论迹,世上无完人。

白伊来的手机罕见地弹出几条消息,她先是一愣,遂扭头朝安斯远汇报。

“戴云霄转述冯教授的通知,说冯教授希望和安斯远你单独见面,约定在专教303,想要达成以后的长久合作。”

白伊来勾唇,忍不住笑,把消息给安斯远看,“据说是整个团队集体向你学习,我都不敢想象戴云霄发这条信息时的表情多好笑。”

安斯远深邃的眸子扫过聊天框,漫不经心道:“这么急着拉拢我?”

“我们的导师,主打一个雷厉风行,效率惊人。”

“那可还真是……”

安斯远被白伊来的阴阳怪气逗笑,抬手搭在白伊来的肩上,靠近些,鼻息喷洒在那人的耳畔,压低了嗓子,似在诱惑,“我如果答应,我可就不是你的人了。”

安斯远在说什么?

白伊来的心情比今天做云霄飞车还刺激,心底犹如放烟花,一阵一阵地爆炸响动。她惊喜又羞怯地侧眼,瞧见那人半眯着眼,温柔含笑,墨黑的瞳中是看不透的暗潮。

二人间的空气都不自禁粘腻几分,白伊来怕自己的话太突兀,久久不回,最终挤出一句,“你要答应吗?”

“见面是见面,答应是答应,一码归一码。”

“真有你的风格。”

白伊来的回话尽是隐忍,红着脸,没敢看安斯远。又怕安斯远不理她,暗暗扯了下那人的衣角,眸含秋水,哑着嗓音,试探性地贴近她。

“晚上还能住你家吗?”

安斯远静默望着她,目光交融,如有火光闪烁。她霎时止住对视,带着调侃的意味,反问,“怎么,觉得那个富婆给我的太好,羡慕了?”

白伊来抿唇,眼睛向外瞟,略显怨气地反驳,“哪有富婆,你全骗人的。”

“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你待在一起。”

后边这句话极轻,安斯远仍旧听清全部,身子一抖,像是有电流穿过,身上的每个毛孔都酥酥麻麻。她无意识地咽了下唾沫,深吸一口气,转移注意,唯恐白伊来发现她的动摇。

太直球了。

安斯远忍不住想,脑中是白伊来那张清丽温婉的脸,红了耳根。

她清了清嗓子,尴尬一笑,构思好拒绝的措辞,可一看到白伊来那满是渴求的双眼,心里的冰块化成一滩水,再也强硬不起来。

最终只能答应,连声音都飘荡着无可奈何,“好。”

白伊来不鲁莽,她会斟酌当下的情景,选择最事宜的话题。听见安斯远的回答,心中绽开花儿,持着疑惑,就着这个氛围插入。

“安斯远,你帮我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白伊来的眼里满是期许,她渴望安斯远能够给她一个完整的回复。

安斯远淡然一笑,很快回答:“第一天见面就说了,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后续才帮你这么多。”

“哦…”白伊来略显不满,小声嘀咕,“只是普通朋友吗?”

也不知这句话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安斯远眼梢挂上玩味,故意开口:“是朋友,但是不是普通朋友。”

这句话的含义尚待商榷,却直直冲毁白伊来的理智。

她颤抖着身躯,瞳中光华四溢,心潮澎拜,对安斯远的心意只差一刻便呼之欲出,张口,轻微的凉意冻住她的话。

安斯远曲指,微凉的指关节抵在白伊来的唇上,带着笑,拦下要说的话。

“听我讲完,你再说。”她朝白伊来眨眨眼,收回手,插在裤子口袋。

安斯远立正身体,正视白伊来,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面容携上淡淡的微笑。

“我性格乖张,特立独行,偶尔做出一些冒险的举动也不为过。所以容易出意外,磕磕碰碰之类的常有,而大学那车祸,是想要救朋友被撞的,接触占卜你可以当作,一个爱好。”

她话语不徐不急,白伊来的心骤然一缩,猛地想起那个占卜的博主。

她就是安斯远。

“经历过生死交界,我把人生都看开了,现在干的事情,都是遵循我本心的事,不需要理由。你若真的想要一个回答,你可以当作……”

“缘分。”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每次出现都没有实感,白伊来伸手抓不到,内心也毫无感受,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极端,亟待安斯远给予她一个可靠的回应。

但是安斯远这人,就是这样,用文字编写她的思想与行动,都太过笼统肤浅。

“缘分…你又不和我说是什么缘分,你要我用自己理解的和你说吗?”白伊来暗戳戳表达不满。

话中有话,她想表白了。

“你想篡位成为下一任神棍?叫一声安老师,我就教你。”安斯远开玩笑打断。

“别扯开话题。”白伊来生气,拽了下她的衣服。

安斯远没被白伊来的气势影响,沉了气,轻柔拂过白伊来的脸颊,恍若摩挲着一件宝物。

“我说过,我是神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竭尽柔和,语调一缓再缓,“你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我向你保证,我也愿意一直当你的朋友。”

话都到这个份儿上,白伊来若真当不懂,也算愧对安斯远的教诲,安斯远的沟通一贯很含蓄,怕自己言重,怕白伊来伤心。

其实白伊来老早就做好会被拒绝的准备,可安斯远这人就是精得很,提早一步拒绝她,给双方都留了台阶下。

白伊来不想这样。

安斯远的回避,恰说明她对白伊来的在意。

既然知晓白伊来的情谊,至少要给个回应吧?这种不容分说的态度是什么?选择继续当朋友是什么意思?若真是对白伊来毫无半点想法,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安斯远身边不缺白伊来这样的人,更不缺一个凡事都得找她帮助的人。

白伊来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安斯远最擅长的就是扯开话题,用花言巧语骗得人团团转,和她争论,企图夺回话语权,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一声急促的刹车绵长而刺耳,前方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孩没刹住车,径直朝二人奔来。

安斯远眼疾手快,推开白伊来,自己赶忙往后一跃放自行车前行。

没站稳,一个踉跄向后翻,落在专门用以竞走的橡胶道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自行车恰巧停在二人原本站的位置,若不是安斯远反应快,估计三个人会像保龄球瓶一样稀碎地散落一地。

橡胶道缓冲重力,安斯远的尾椎骨一阵麻,接着是缓慢扩散开的肉痛。

白伊来和两个中年人团团围上,少年跳下自行车,急忙扶起安斯远。哪怕安斯远连声说没事,几人执意想要把安斯远送到医院看看。

医院不远,她们步行也没多久,傍晚刚从医院碰面,现在又要回到医院。

简单拍个X片,比对安斯远上次的医疗诊断,直到医生开口说没事,几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白伊来扭头看向男孩,约莫十岁,身高不高,成年人的角度看像是一只小猴子。

男孩面容还带有惊魂未定的恐慌,父母站在她面前,白伊来看不清他们的表情,这势头,估计他要挨骂了。

“儿子,对不起,爸爸妈妈下次给你找一个宽一点的环境练车,你也说过这里人多怕撞到人,是我们决策的错。”母亲蹲下身子,给予男孩一个大大的拥抱,男孩脸上的恐惧缓和不少。

安斯远出来,男孩的父亲和她说,“你的检查费用由我们承担,毕竟是我们的问题,很抱歉我们在人行道上练习自行车。”

闻言,安斯远表示人没受伤就行,让小男孩别太伤心。

父母的温和的笑容与话语,孩子从最初的自责到释然,安斯远的体谅与包容,这本身是一个和谐的事情,却像是一根针,扎入白伊来的心。

孩子刚刚学车,甚至表示不应该在人行道上骑车,父母执拗地让他练习,没控住,撞到人,对方赔偿很快,也没造成大的损害。

明明是和谐的,美好的画面,却刺得白伊来心疼。

她竟然卑劣地想着,男孩会受到父母的责备,她理所应当地认定父母会将错误都归咎于孩子。

白伊来的胸口泛疼,每呼吸一次,便是撕裂的痛楚。

她小时候,哪怕是在路上不小心摔跤,都会被父母责骂,因为吓到路人,给父母添麻烦了,甚至还被冠以急躁的标签。

殊不知,能跟上父母的脚步,已经是她的极限。

原以为能看到男孩被训斥的画面,不曾想看到的是曾经被训斥的自己。

白伊来偷偷看向安斯远,她去哄小男孩别太伤心,几句话便让男孩对她冒着星星眼。

难怪安斯远会拒绝她。

自己的内心那么阴暗,而安斯远哪怕面对重大变故,依然能够向阳而生。她对安斯远的喜欢,是阴暗角落的小草某天沐浴到阳光,对太阳的无尽追捧与崇拜。

可是太阳不会是她一个人的。

白伊来即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她们俩之间,有一天撕裂的鸿沟,无法探寻彼此,也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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