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安斯远谈恋爱之前,白伊来一心只想求取一个答复,一个身份,那时候,她对一段亲密关系的渴求大过所有。谈恋爱之后,所需要考虑的事情比那会儿多得多,母亲一通简短的电话,足以让白伊来惴惴不安良久。
正是因为极度想要恋情长久,在她们与世俗斗争的路途中,白伊来的父母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口。
不知不觉,父母的教诲盖过爱恋,像是一桶带冰块的水浇得白伊来透心凉。
“伊来,你要是不读书,爸爸妈妈都不喜欢你。”“你要是不够优秀,你什么资本都没有。”“看看别人,你的能力还是不足,你不能再这么差劲下去。”
“白伊来,你凭什么能够让安斯远一直喜欢你?”
白伊来的占有欲,归根结底还是源自惶恐,她害怕安斯远对自己失去热情,最后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分道扬镳。
她并非不信任安斯远,而是不信任自己。
追求到安斯远已经是她最大的勇气,她已经没有勇气去奢求更多。
雪花零落,逐渐扩大声势,不过一会视野变得雾蒙蒙的,看不真切。白伊来一怔,扭头想要找安斯远,发现那人的身影遁入白茫茫中,顷刻消失不见。
“阿远……”白伊来慌忙叫她,声音如同脆弱的稻草,转瞬湮没在风雪中。
北方的雪,是能够将人冰封,见不到来春的太阳的。
白伊来有点想哭了,风雪呼啸中,她孑然而立,明知抬脚去某家店铺避避风即可,浑身却僵直不动,如被冻结。
忽而,面前的风雪小了些,白伊来愕然抬头,安斯远捧着个半人高的雪人玩偶,站在她面前,眸子熠熠生辉。
“刚我看橱窗里就剩最后一个了,就跑过去买,伊来,这个我们放家里哪里好?”雪人个头大,乌溜溜的豆豆眼滑稽可爱,挡在安斯远脸前,看不到白伊来的神情。
风雪势头不减,仍有游客攥着帽子,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艰难挪动,嘴里念叨着下一个目的地。
只觉得双臂有人环着自己,安斯远困惑地歪头,隔着圆润的雪人与厚实的外衣,她的感知力大大下降。
半晌,对面那人才缓慢开口,“不要一声不吭就走。”
“啊?”
安斯远一惊,明显察觉话语里不安的成分,慌里慌张想要把雪人挪开,发现白伊来力气出奇的大,只能好声好气地劝导,“有事好好说,你抱着我,我都走不动道。”
对面传出细微的低吟,禁锢感顿时消散,安斯远松了口气,刚想调整一下雪人的位置,重心刚变,脚底不受控制向前滑去。
咚——
在北方的冬天,没站稳滑倒再正常不过。
“嘶——”
尾椎骨的钝痛蔓延而上,后脑没事,雪人倒是不偏不倚地抱在怀里。安斯远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都被突如其来的阵痛引得发颤。
白伊来如梦初醒,俯身赶忙拉起安斯远,嘴里嚷嚷着,“斯远,你没事吧!”
景区交通发达,基础设施完善,医院市内就开了好几家。回民宿的中途,顺道去了一趟医院,拍了片,还好没骨折,只是软组织挫伤,开了点药膏,回房子里休息。
屋内暖气热腾腾的,两个人衣服穿着单薄,洗完澡,安斯远趴在床上,由于伤口位置特殊,白伊来给她上药。
睡衣是临时买的,衬衫款,药要涂在尾椎骨处,安斯远只能把上衣和内1裤都各自拉远些,腾出伤口的位置。
换作平常安斯远让白伊来给自己屁股上方涂药,总觉得在玩什么羞耻play,可现在白伊来八成藏着些心事,她倒也顾不得害羞,张口就是酸溜溜的数落。
“你怎么回事,感觉好几天都有心事。”安斯远收着语气,委婉地问。
白伊来抿唇,愣是没回话,安斯远见状,晓得她又有事情闷在心底,叹息,“不回答?”
屋内暖气热乎,白伊来双颊红彤彤的,涂完药膏,盖上药盒,才吞吞吐吐回答,“那天晚上在你家,我妈打电话给我了。”
安斯远蹙眉,心跟着悬起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如何面对白伊来的父母,而白伊来又恰恰不愿吐露这些事,一来二去,问题得不到解决,双方的关系也僵了。
“你妈和你说了什么?”
“就是问我最近的安排,我骗她说我今年还参加运动会,有点忙,以此推脱她给我丢下的任务。”
还好白伊来反应快,安斯远悬着的心落下,悠悠爬起身子,撑起身体抱住她,“没事的,你做的很好。”
“我知道你家教严格,但是我不会逃避,总有一天你我都要面对你的亲生父母。”
哪怕自己总是发脾气,安斯远依然不会生气,次次都是软着性子安抚,白伊来的心里堵得慌,掺杂着自责与酸涩。等回神,水汽已经弥漫上双眼,眼泪滴滴垂落,落在安斯远的欲来擦拭的指尖。
“别害怕,别自己一个人担着……”安斯远抹了下她的泪水,悄悄抱紧了她,“上百次,上千次,只要你选择我,我不会轻言放弃。”
白伊来哽咽着,闷声嗯了句,把脸埋进那人的肩窝,嗅着她馨香的发丝。
“我会同你一起,与你的长辈平起平坐交谈。所以白伊来……”安斯远轻轻拍着她的背,用脸颊磨蹭着她的耳根,“你可以不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你是个体,而你要相信你有能力做你自己。”
白伊来知道,她都知道。
可惜能力这个词,对她而言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白伊来在上学时期,成百上千次地被父母老师夸奖能力优异,成绩拔尖。可是,一旦脱离了父母,白伊来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过是一盘不禁推敲的散沙。
而安斯远这个当初救她于迷茫与无助的人,亲口告诉她,她有能力。
“别想太深……”安斯远笑着,屈膝坐在白伊来大腿上,指腹揉着她发红的眼角,“之前对父母言听计从的乖乖女也学坏会撒谎了,不是吗?”
方才为了涂药,让安斯远把外裤脱了,那人莹白的大腿夹着自己腰,白伊来灼红了脸皮,坏心眼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腿。
安斯远愣了愣,勾唇轻笑,扶着白伊来的手,指引她往自己的胯部探。呼吸喷洒在白伊来耳畔,声音缱绻又蛊惑,“凡事不要先否定自己,至少你做到了一件事。”
明白安斯远在那条界限试探,白伊来顾及她的伤,默默收了手。安斯远也不急着越界,偷摸往白伊来耳边吹气,继续说:“改了我的一些习惯。”
白伊来怔愣一下,疑惑道,“改了什么,你不是一直都……”
“改了不少,最明显的还是对谁都一视同仁这个习惯吧。”安斯远打断她,亲了亲她的耳根,看着那玉白的耳廓慢慢染红。
“我总是喜欢对所有人说谢谢,你也不例外,但是你我都清楚,单单一句谢谢还远远不够。”
“至少,你改变了我,改变了蔡家,改变了很多身边的人,改变了当年受害者的命运。自信些,你虽然不是主力,但是缺你不可。”
“白伊来,你远比你想象中更加无所不能。”
家庭否定她,社会否定她,没关系,安斯远会和她说她可以,白伊来向来不是一个空有文凭的草包,她只不过是一株不经常接受甘雨的花蕊,当有人适当给她关爱和鼓励,她就会回应世界一场盛大的绽放。
白伊来默然,顾自把头埋在安斯远胸口,听着安斯远平稳的心跳。
安斯远摸着她的后脑,宠溺地注视她,“反正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上你,我想你当初也自我否定了一段时间,对吧?”
闻言,白伊来离开安斯远的胸口,不自觉看向那人深沉的瞳孔,点了点头。
她的心思在安斯远面前是藏不住的。
“那你听好了。”安斯远弯起眼眸,妩媚而明艳,“家庭问题也好,社会歧视也罢,总会有应对的办法。”
她研磨着白伊来的耳廓,呼吸热意喷薄。
相较于自己的犹豫不决,安斯远坦坦荡荡的个性一次又一次让白伊来重拾信心。
“人们总是会被过往的挫折蒙蔽双眼,从而忽视掉自己难能可贵的一面。”
“我很少占卜了,你还记得我之前算出我横死的命格吗?现在再看,我的经历解释了结果。”
安斯远微笑着,声音淡淡,“我啊,被杀死过太多次了,他杀的,自杀的,意外惨死的,我都经历过,但是我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精神上的我死过无数次,但是我从未有过要轻生的念头。
“我想,大概是我的命运一直让我坚持下去,坚持到你的到来,白伊来。”
他杀于无法逃脱的校园霸凌,自杀于牺牲自我换取一场不公的官司,意外死于某场为了友情和爱情交杂的车祸。安斯远的命途多舛,她愿意相信玄学,仅仅只是因为命运对她太过严酷。
而现在,她将自己曾经信任的、所依靠的精神支柱一语否决。
“我不需要神明、守护灵、群星,亦或是对现实的猜忌与怀疑。”安斯远抚摸上白伊来的侧脸,眸中流露深沉而灼热的爱意,“我比它们更清楚我的内心。”
“我知道,我的运势里有你。”
安斯远的生命中存在只有白伊来才能够解开的桎梏。
赤诚的爱意焚烧白伊来的身心,她被安斯远的话语煽动,磕磕绊绊地回答,“不用运势,现在就是。”
“安斯远,我无法用我的贫乏的经验与单薄的言语描述,你很优秀,无论是社交,还是事业,你的所有,你的一切都在深深吸引着我,而我…我……”
温热的舌尖堵上白伊来的双唇,她的话被安斯远尽数推回喉咙,只留有一点清浅的喘息。
过分亲密的缠绵令得白伊来身体发软,窒息的快意涌上心头,她本能地想要推开安斯远,反而被抱得更紧。
安斯远的吻是侵略性的,霸道而粗鲁的席卷刺激得白伊来头皮发麻。和之前的所有吻都不一样,近乎是偏执的爱意如海啸威压而来,顷刻吞没白伊来的全部。
直到气息耗尽,双方的体温变得异常滚烫,安斯远吻到白伊来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头一次吻得这般激烈,白伊来眼里泛起薄薄的水雾,双唇冒着润泽的水光,身体下意识地抱紧安斯远。
安斯远喘息着,面含调戏之色,咬了咬白伊来的耳朵,“那是我的子弹,只会在爱人面前绽放玫瑰。”
白伊来脸红得要滴血,心跳快得抑制不住,恍惚间,她隐约听见一句话。
是伏在她的耳边的,用极为缓慢而深情的语调,希望白伊来听得一清二楚。
“我爱你,白伊来。”
白伊来微微怔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句话对白伊来而言,非同寻常。
爱啊,连白伊来的父母都鲜少提起,中国人表达爱意都很含蓄,还喜欢纠缠不清的爱恨交叠情感。白伊来就在复杂的情感阴霾里,磕磕碰碰长大。
如今,有人用最大方,最简单的言语护住白伊来脆弱的心。
安斯远在告诉她,她的爱独属于白伊来一人。
更是那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痛苦的,温煦热忱的爱意。
白伊来含着泪水,克制它们不落下。夹杂着喜悦的感慨,低声轻哼了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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