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商量后，决定先瞒着两边老人。
刘茂盛又花钱找人查了查老婆生产那一年发生的事。
十年来，刘哲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健康成长，根本没发生过什么大的意外，所以绝不会有被替换的可能性。
只是九岁暑假那年，他独自出国参加过夏令营。不知道是不是那时换的。
但谁有那么大能耐，另外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九岁小孩来替换他的儿子呢？
而且夏令营后，回到家的刘哲也没有任何破绽。所以他断定，应该是一开始就抱错了。
后来经多方探查，果然是和当年医院一家姓唐的夫妻生的小孩抱错了。
这对夫妻原本住俞市。妻子生产时阴差阳错刚好就在京市。她是工作原因才恰好在京市。单位怕出了问题担责，因此竭尽全力安排了很好的生产条件。这才让对方有机会和龚倩在同一家医院生产。
但刘茂盛非常谨慎，在接回孩子前，他和老婆又与唐家那小孩做了亲子鉴定。
当然是唐家夫妻同意，双方都递交了资料才做的。所有程序都合乎法律规定。
最后一看结果，果然唐小果就是他刘茂盛的亲儿子。
是。
唐小果就是那被抱错的孩子。
年纪与刘哲一般大。
唐家有两个孩子，唐小果是第二个。
而唐家第一个小孩—唐睿，是一个学习成绩非常优秀的男生，十分受唐家夫妻的重视。
再加上刘茂盛承诺，会补偿唐家一大笔钱，只要他们不阻挠唐小果回到刘家，另外不要强逼刘哲换回去。所以唐家也爽快承诺，不要求刘哲回归家庭，除非他本人真的想。
这让刘茂盛对唐家夫妻的初始观感还不错。
不是因为他们不强硬的要求刘哲回家，而是，他们对让唐小果认祖归宗没有任何阻挠。
没错，其实刘茂盛在一知道刘哲不是自己亲儿子时，对他的感情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他这种常年混迹生意场的人，脑袋必然比普通人更加理性。十年的亲缘关系固然重要，但比起这个，他更看重的还是血缘。
对他来讲，亲儿子比养子更为重要。哪怕没有相处过一天。
但龚倩不是。
她费心费力养育了十年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她也对刘哲很有感情。她不想把刘哲还回去。于是她对老公提出，希望把刘哲留在身边。
刘茂盛不是恋爱脑，没有立即答应老婆。
首先，他去俞市先征求了当时的唐小果的意见：“和你一起抱错的那个小孩子，他叫刘哲。如果爸爸妈妈也想留下他，你愿意吗？”
刘茂盛没有任何措辞暗示自己对刘哲有深厚的感情，更没有提龚倩的真实想法。他只是表情认真，询问唐小果。
“你说实话。只要你不愿意，爸爸会在你回来前，把他送回去。”
又强调：“只要考虑你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不用想其他的。”
唐小果完全没犹豫：“都可以。”
刘茂盛观察他表情，发现他还说的实话，脸上没有任何不情愿的表情。
心里不禁庆幸，还好抱错儿子的是唐家，不是什么别的奇怪的家庭。
唐家夫妻都是教师，看来对教育还是很有一套。
当然也是他和老婆基因好，才生出唐小果这样宽容又温文尔雅的孩子。
不过，他也担心，唐小果会不会是怕自己和龚倩不高兴，才压抑自己的情绪，假装不在乎刘哲继续留下。
于是那之后，他又认真问了一次。
唐小果的答案没变：“都可以。”
刘茂盛这才决定，要把刘哲留下。
所幸后续和唐家夫妻也商谈得愉快。
真是一对通情达理的夫妻啊。不愧是教师。事后刘茂盛对龚倩感叹。
就这样，唐小果很快就回到刘家认祖归宗。
到刘家第一天，整个过程波澜不惊。
唐小果没有很拘谨，也没有特别欣喜。
他背着他黑色的卡通大书包。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是刘茂盛负责在推。行李箱四个轮子在地面滚动，发出滑过水泥地时有节奏的声响。
唐小果小小的身影站在刘宅宽敞的客厅。
他依次和每个家庭成员打招呼，包括刘哲。
龚倩激动的上前，蹲下去一把拥住他。
接着又招手让刘哲也过去，亲自为两个孩子互相介绍。
唐小果看刘哲，表情平静：“你好。”
“你好，小果。”
刘哲脸上立刻露出笑，态度友善的和唐小果打招呼。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与美好。
*
“顾师兄，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以上的全部，皆出自顾铭之口。在去往刘宅的前一天，顾铭在给常小玉三人讲述委托缘由。
常小玉听完后，先提出疑问。
听起来好像没有太大的问题。
刘茂盛是个商人，更重视血缘关系。这很合理。
龚倩舍不得养育了十年的刘哲。也合理。
刘哲留在了刘家。这是刘家和唐家两方大人协商后的决定。而且刘哲对刘家有感情，本来也不太愿意离开。他现在如愿留下，对唐小果态度友善。这也合理。
周显也在一旁思索。
他比常小玉想得更深一些。
一个十岁原本应该锦衣玉食的小孩，因为被抱错，过了十年普通人的日子。他会不会心有不甘？
他那个圈子里也不乏有孩子被抱错的案例。谁家不是弄得鸡飞狗跳？只不过都花钱压了下去，没有成为普通人的谈资而已。
顾铭说一切看起来很融洽。真的会融洽吗？
余乘风这时也问：“还有没有下文？”
顾铭：“当然。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点。”
据顾铭讲述，唐小果入住刘宅之后，和刘哲关系淡淡的，但也没起过冲突。
应该这么说，唐小果似乎和刘家每个人关系都挺淡的。
和他说什么，他反应都不大。
他们对他那些好，比如刘茂盛给的大笔零花钱，最新款的玩具，甚至还花二十几万给他买了一只机器狗玩。刘小果——回来后他很快就改了姓，现在大家都叫他刘小果。
刘小果都照单全收。
以及龚倩的每日陪伴，每晚主动讲睡前故事，带他回外公外婆家探望老人，介绍一些重要亲戚给他认识。带他去游乐场，影视城等好玩的地方畅游。
刘小果统统接受，也很礼貌，都有说谢谢。
但就一点，他表情始终淡淡的。爸爸妈妈会叫，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会叫，甚至刘哲他都愿意叫哥哥。
但是，就是感受不到一点，他的快乐。
或者说，感受不到他情绪的起伏。
而且，还发生了一件，让刘茂盛非常不能接受的事。
就是这件事，促使刘茂盛来求助，才有了如今的委托。
*
第二天早上，常小玉、周显等四人一起去了刘家豪宅。
是一辆黑色商务车来接的人。
刘家住的是大别墅。装修风格中西结合。楼栋外的庭院有绿油油的草坪，草坪不远处一个大水池，水池里有造型巧夺天工的假山。假石上十几处石孔有几束清澈的水流飞出，水雾弥漫。原来是假山后还利用虹吸原理设计了让池水往上的装置。
周显目测，这宅子估计值五个亿。布置得还凑合。
托常小玉的福，他也一起跟着来了。
其实昨天听完顾铭的讲述，他对这个刘小果还起了一点好奇之心。
听上去刘小果明显是一个有城府的小孩。喜怒不形于色。
十岁的孩子有点城府不奇怪。怪的是，刘茂盛这样的商场老手竟然会辨不出他是否伪装吗？
进入别墅会客厅时，里面已坐了三个人。
这三人竟然都是一身名牌。比如穿Gucci大logo T恤，头发染成银灰色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穿一身豹纹、满脸笑容的黑发男子，看着和周显年纪差不多；以及最后那个穿挺阔衬衫与西裤，还系领带的精英人士。精英人士皮鞋擦得铮亮反光，感觉和顾铭像一个类型。
总之不管哪一个，看得出来服装都是考究的。
再看常小玉四个。
顾铭和余承风都是上身一件T恤，下身牛仔裤；周显也是T恤，而且是39块一件的T恤，下身是50块一条的长款劣质运动裤。
常小玉穿的T恤和周显的是同款，加一条修身七分裤。
他们四个看起来有点像来蹭饭的。
沙发上分开坐的三人见了他们进来，不由都各自打量几眼。
银灰发男子和豹纹男都眼含好奇，只有精英人士目光里带一点不屑。
说起来，现在异人都能登记在册，受到的歧视比起建国前已经好太多了。这真的是社会的进步啊。
就是，对异人本身的歧视少很多，但那个地域歧视，似乎没怎么变。
比如，有些京市的异人，就是会无差别歧视其他城市的异人……
就如此刻，穿西装系领带打扮得一副商务精英的司马覃，他就打从骨子里看不起松市的顾铭等人，觉得他们就是来混饭吃的。
他觉得总部推荐两个京市的一起来完成委托也正常，不知道为什么总部还要特别推荐顾铭过来。难道有他们三个还不够吗？
而且这个叫顾铭的居然还带了三个拖油瓶。
于是，与顾铭几乎同龄的司马覃第一个站起来，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
只见他稍微侧脸，右手轻微松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银色领带，眼神里也透出一点寒光，语气微微上扬道：“司马覃，京市司马家主家第三代，处理过异常事件超过百件。失败率，零！”
坐沙发另一侧的豹纹男立即肃然起敬：“原来你是司马家的人。失敬失敬。”
顺便介绍一下自己：“窦斌。火系法师。异常事件嘛，解决过一大堆，失败率百分之三。”
对面沙发上已经落座的周显立即竖起耳朵：火系法师？？？
几个意思？
能控制火吗？
可惜这人说归说，也不知道露两手来看看。
周显还突然想到了之前在仪表厂遇到的王叔。
当时王叔就是用指尖生火点烟。
那么，那个王叔也是火系法师？
戴着两层口罩的周显一边思考，一边观察着对面那三个人。
接下来Gucci哥也做了自我介绍：“我姓齐，叫我小齐就行。我别的一般吧，但我会摇人。我表哥叫齐颂。”
周显：哦。异人界的关系户。
对面窦斌一听，脸色果然陡然一变，过两秒才恢复正常。就连旁边司马覃的脸色都变了一下。
因为齐颂是京市年轻一代异人里公认的天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齐家家主。
这个小齐说什么自己一般，估计也是自谦。齐颂的表弟应该不至于是个草包。
然后三人一起看向常小玉等人。
司马覃眼含挑衅。
“请吧，松市的各位。”
顾铭于是站了起来，语气淡淡：“那我先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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