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如何也想不到我还真提前完成了我的那份任务。
而且做得还极其完美。
完美到她挑不出一个错误。
“怎，怎么可能？”她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不可能？
大四我就在相熟的学长引荐下在京海有名的上市企业开始实习了。
对这家公司来说的大项目在京海只是给实习生练手的。
更何况，我还偷偷作弊了。
这份图纸最终是由清北近三年内最优秀的毕业生亲自润色修改的，山城哪有人能做得更好？
“学长，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茶水间的角落里，我给远在京海的温非木发了个感激的表情。
“跟我还客气什么。但是姜姜，你真的不打算回京海吗？”
“我现在在公司算是三把手，只要你想回来，一切好说。”
黑白的文字在屏幕跳动，我却也只能黯淡眼眸苦笑一声。
除非这家破公司倒闭，不然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山城了。
我老妈能把这世上所有的疑难杂症都演一遍。
她可以不管狼来了的故事，我却赌不起一回。
深深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回学长的消息，门外又响起一阵嘈杂。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的太阳穴也再次猛烈跳动起来。
竟是那天被我当众讥讽的林陌陌带着她的总监气势汹汹杀来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逃不过啊。
5
“陶姜，你看你干的好事！”
人还没走近，一份文件就被甩在了桌上。
这公司的人还真喜欢甩文件。
我垂眸扫了眼陌生的文件，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接话，等着对方的下文。
果然对面很快就嚷嚷着交代了事情缘由。
销售按照研发的文件做了生产资料，生产部评审时发现资料有问题。
他们现在说是我交接出了问题。
“我交接？”我的颧骨抽了抽，“我想你搞错了，我还没正式接手。”
“这资料是黄大姐负责的，我只是那天跟着她了解了下公司流程，这文件都没经过我的手。”
“黄大姐？谁是黄大姐？”
“哦，就那个喜欢造黄谣的，我现在都这么叫她。”
林陌陌立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在对上她们总监的严肃眼神后端正了神情。
随后便叫嚷着开始甩锅。
刘梅和陈洁也很快就赶了过来，一到就十分熟练地加入了战场。
双方吵得差点把茶水间盖子掀翻。
最后齐刷刷得出一个结论。
“以后就不要给新人派这种重要的工作了，流程都没摸清楚，稀里糊涂先把错犯了。”
销售总监韩潇然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行了，这次还没生产大货造成损失便算了。下次别再犯就行了。”
竟是把锅直接甩在了我的头上。
一句“新人不懂”与“我大度赦免你的罪”竟是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真是厚颜无耻！
眼见着她已经转身走到了门口，我三两步就冲上前一把抱住了韩潇然的腰。
死拽着她身上的香奶奶不放。
“让谁别再犯？不是我做的光我记住这件事有什么用？真正做错的下次还不是要犯？你们稀里糊涂地吵了半天又得出一个稀里糊涂的结论是想做什么？”
“我不管我不管，必须查清，必须查清！”
我开始发疯，我开始扭曲，我开始狂拽，我开始拿脸在韩总监的香奶奶上疯狂乱蹭。
我嘶吼到头掉，嘶吼出猪叫，嘶吼到同事报警，韩总监想要爆掉我的狗头。
嘶吼到全公司都戴上助听器，嘶吼到的士司机把我拉走，右手握左脚左手比个心原地前空翻还要完美落地。
嘶吼到静脉曲张导致小拇指拉伤以至于司马光砸缸把自己砸伤，嘶吼到方圆十里声控灯为我闪耀一巴掌打在我的法拉利上蹦出4节南孚电池来。
最后，他们还是冷静下来仔细查出了真相。
一个是黄大姐打数字的时候多打了一位小数点，另一个则是林陌陌移交文件时漏打印了一页。
真是低级到小学生都不会犯的错。
周围闻声来看戏的人听到这个结果也只是发出嗤笑一声，随后便也走开了。
至于回去部门内会怎么传，那就是犯错的两位该愁的了。
令人意外的是总经理今天正好路过这一楼层。
听到动静看完了一整场戏。
大概是被我震惊到，一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回过神幽幽看了韩潇然一眼。
“韩总真是好兴致。”
潜台词是这种小事也轮得到你来管？你平时都在忙这种事啊？
老板说话果然都是阴阳怪气，这语气我险些没忍住当场给他鼓掌叫好。
6
小事闹大，最丢人的不是陈洁之流，是掺和其中的韩潇然。
但她此时也只能带着怒意地瞪了我们一眼，随后叱责了林陌陌几句后便离开了。
“陶姜，你给我等着！”林陌陌被骂到眼睛都红了。
“又让我等着？”我挑了挑眉，“说实话林陌陌，这种低级错误都会犯，你还出来上什么班，早点回家生小孩去吧。”
“陶姜！”她抓狂地尖叫了一声，便哭着跑开了。
她走后惯来碎嘴子的黄大姐自然不甘寂寞地又要吐槽我几句。
无非是刚才抱着韩总发疯的行为真是丢脸云云。
我自也不惯着她，扭了扭手腕还没开口就见她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再不敢逼逼。
倒是刘梅皱着眉瞪了过来。
“陶姜，上次的事是陈姐大度原谅了你，难不成你还不知悔改？”
“她诽谤我在先，我不告她就不错了。”
“小陶，诽谤这次说得就过分了。”站在另一旁都张山虎凑过来，“你张哥我也是好意嘛。”
陈洁听着也是冷哼一声，“就是，老张去年才离职。男人四十一枝花，正道大好时光，配你一个奔三道还不是绰绰有余。”
“这世上的天才男人十几岁就成名了，四十岁啊，早死光了。”
“你！”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以和为贵嘛。”一直在门后的赵总监适时打断了张山虎的怒吼，笑呵呵出来打了圆场。
“这样，正好小陶入职后也没给她办过欢迎宴，不然就今晚，部门一起聚餐。”
他话说完自然得到了所有研发部同事兴高采烈的附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正想说我晚上不加班，衣角却又被冯霁拉住了。
“部门聚餐在云福记，人均上百。”她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你小子……才一起吃过几顿食堂饭，还挺了解我。
不过换角度想想，云福记怎么也比我老妈那碗热了三四回的红烧肉强啊。
不吃白不吃。
正想着呢，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我老妈的催婚短信适时发了过来。
“今晚七点。男，30岁，专科，山城本地人，三栋房。穿鞋身高170.3cm，脱衣净重178kg……”
“噗——净重。”
“嗯？”冯霁偏过头，面上有些困惑。
“没事。”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是在想得亏他没掉发，不然假发还不得高10公分。”
“诶，他应该没掉发吧？”
7
我最终还是去了公司聚餐。
聚餐无外乎那老三套。
敬酒，马屁，闷头吃。
期间作为迎新聚餐的主角，我被起哄着给赵康敬酒。
在红酒杯里偷偷倒了杯可乐，我有样学样地走到赵康面前笑得虚伪。
“来来来，小陶，坐这。”周围人腾了个空位，把我推到了赵康旁边的座位上。
“小陶是本地人？”赵康依旧笑得跟座弥勒佛一样。
我的视线从自己原本位置前的佳肴移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这餐是吃不饱了。
之后便是一通虚与委蛇，领导提问我回答，领导吹牛我吃菜。
聚会尾声，我正应付得昏昏欲睡，忽觉屁股被人摸了一把。
猛一激灵，我的视线扫去，周围人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小陶，吃菜。”
直到几秒后，赵康笑着又凑过来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同时右手从我腰上擦过。
“啪！”
两秒后，我直接给了赵康一个**兜子。
吵闹的餐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果然，所有人看似自顾自吃着，可注意力都落在我们这边。
我没再迟疑，反手又给了赵康一巴掌，随即便快步离开了餐桌。
一出餐厅，冷冽的风一下子灌进了脖子。
街上没什么人，我快步朝前走着。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几近于狂奔。
刺骨的风刮在脸上，刮得生疼。
我一直跑到一个没人的小巷，这才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手机在口袋里一直时不时震动一下。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看见了学长的短信。
手指抖得不像话，触屏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巷回响，清晰地震人心弦。
我点错了好几次，几分钟后才终于点进了和学长的对话框。
点开了语音通话。
“姜姜。”
熟悉又稳重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听得我一愣。
两秒后。
我终于崩溃大哭。
“姜姜，怎么了？姜姜？没事吧？”
另一端的声音立马也变得有些惊慌，温柔的音调在空寂的小巷不断回响。
我语无伦次地跟他描述着事情经过，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因为恐惧。
也因为愤怒。
“我不明白学长，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考上了清北，整个学生时代甚至不敢有一丝懈怠。”
“我拼命学，拼命参加比赛，拼命拿奖，拼命提升自我。”
“我甚至还去学了泰拳。”
“姜姜，我知道，你——”
“学长，你还记不记得我大一那年，那个流氓想要欺负我。你挡在我面前的时候你说只要我变得勇敢，只要我自身足够强大，就没人可以伤害我。”
“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变得勇敢，变得优秀。”
“他们给我下马威，他们造我黄谣，甚至拿职位压我威胁我，我都没有妥协。”
“可是为什么，学长，为什么最后还是这样？”
“为什么这个世道对我就这么不公平？”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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