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马围上来,褚无相来不及解释,追问小昭:“三王爷才是西燕公主的救命恩人?具体怎么回事?”
小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只知大概,不知具体缘由。
也是,想来她也不太可能知道。
褚无相冷静下来,把他看到的内容挑重点讲给众人听。
时逢春喃喃:“这么说西燕公主芳心暗许许错了人,这是性转版海的女儿吗?”
众人眼前空气突然发生波动,出现了一本悬在半空、莹莹发着白光的《安徒生童话》。
小昭表情变得很激动,她指指《安徒生童话》,又对褚无相比划几个手势。
时逢春问:“她想说什么?”
褚无相:“……她在说,要想知道三王爷、西燕公主还有琴师三个人之间的渊源,答案要到书中去找。”
他上前翻开《安徒生童话》,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海的女儿”一章。
身边景象陡变,褚无相一个人来到了一处飘着冬雪的猎场。
系统适时响起介绍:“自从西燕因屠城事件与南诏结仇,整个西燕人人开始强身健体,随时准备应征入伍。”
“西燕公主也不例外。”
“她虽贵为公主,却也日日去猎场训练,天不亮外出,午夜方回。”
“这一晚,她照常结束射箭练习,回程时一摸腰间,发现玉佩不见了,那玉佩是生母留给她的唯一物件,丢不得。”
“亲爱的玩家,请你帮助西燕公主,找回她的玉佩。”
听完了介绍,褚无相耳畔响起一阵马蹄踏冰而过的声音。
循声而去,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位红衣少女正骑马涉河。
此时夜已深,那红衣少女脸色隐隐有一丝慌乱,似乎想直接横穿冻成冰的河道,却忘记了此时正值初冬,河水结的冰并不结实,只薄薄一层,她一踏上去,冰面应声而裂。
连人带马,她瞬间掉进了冰窟窿。
那处地偏,近山,四周无人,褚无相看到那红衣少女在隆冬的冷水里挣扎,他都能想象到,这河水有多冰冷浸骨。
冰面的洞口离红衣少女越来越远,眼看她快要放弃,一道白色身影从褚无相面前闪过,扑到了河岸边。
那人身上带起的风吹动了褚无相额前碎发,他闻到熟悉的味道,愣了一愣。
抬眼就看到他三叔的背影。
虽不知为何盛京的三王爷会悄悄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西燕,但证实了一点,小昭说的果然不错,救西燕公主性命的,确实不是琴师,而另有其人。
三王爷伸出手,托着西燕公主浮上水面,她冷得几乎失去意识,浑身直哆嗦。
褚无相一路跟着两人来到岸边,三王爷生了一堆火,为西燕公主驱寒。
接着,他将手伸到她腰间,欲要为她宽衣。
褚无相挑眉。
西燕公主浑身一震,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循着火光前的人影看去,努力要看清他的脸。
三王爷一袭白袍,摸着她额头,哄她说:“衣服都湿了,不换不行。”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作。
三王爷顿了顿,转头从身上撕下一条白布,缚在自己双眼上:“姑娘放心,我看不了。”
褚无相竟不知,他那个传闻中风流成性的三叔,私下里还有这么正人君子的一面。
西燕公主已经没了力气,听他这么说才松了手。
整个后半夜,西燕公主紧抿着煞白的双唇,冷汗不断从额间流下。
褚无相仔细看了看西燕公主,看到他那脸上蒙着白绫的三叔一会儿握住她的手,一会儿又将她抱在怀里为她取暖。
快天亮的时候,才终于将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西燕公主意识不甚清楚,褚无相看到他三叔独自外出,不久后为她寻来一些果腹的猎物,回来时,手上还托着一块玉佩。
三王爷翻看着手里的玉佩道:“原来你是想找这个?唔,这玉佩工艺特殊,除了西燕皇室,寻常人家不能有,看你年纪不大……难道你竟是西燕国唯一的那位公主么?”
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来搜寻她的队伍。
三王爷将玉佩放在西燕公主身边:“看来你父亲着人找了你一夜,我去给他们捎消息,过不多久你就能得救了。”
只是他不能被西燕人发现,作为邻国的王爷秘密潜入,还跟他们未婚的公主独处一夜,八张嘴都不便解释。
所以他不得不先走一步。
西燕公主睡得迷迷糊糊,却拉着三王爷的衣摆,不让他走,她烧糊涂了,口中不停念叨:“娘亲……娘亲……再为我唱一首歌……”
三王爷拽了下,发现她力气意外地大,他无奈,将她抱在怀中轻哄:“好,好,给你唱,唱完就让我走好不好?”
草原边际升起一线鎏金般的绯红色。
他坐在篝火旁,抱着病倒的少女,迎着朝阳,打着拍子轻轻地唱,调子苍凉:“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歌声在草原上传出老远,他轻轻将少女放下:“公主,该回家了。”
褚无相心想:故事发展到这里,下一个情节大概就是假恩人登场了。
果然在三王爷走后,褚无相看到了接下来的剧情。
持续了大半夜的风雪此刻已归于平静,一道白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褚无相视野,一头栽倒在西燕公主面前。
那人同样一身白衣,双眼缚着白绫,身上伤痕累累,白衣也被血水染透。
褚无相一眼认出,这是琴师。
搜救队伍很快将他们找到,并把琴师当作自家公主的救命恩人,一起带了回去。
回去以后,西燕公主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等到几天后彻底醒转,与西燕公主一起被带回的琴师也已脱离了生命危险。
西燕皇宫上下皆知,公主的救命恩人是个白衣瞎子,从南境一路向西北来到这里,误入了猎场。
那时没有人意识到,能从南境逃出来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行伍出身,那里是战争前线,除了大晟、南诏、西燕三**队将士,早已不适合寻常百姓居住。
褚无相看到病榻上的琴师里衣半褪,露出半边薄肩。
西燕公主侧身坐在他床边,让人往外倒掉一盆血水,又从换来的清水里清洗巾帕拧干,为琴师擦拭胸前剑伤。
褚无相在西燕公主身边站定,探身瞧了一眼榻上人。
琴师并未昏死,胸口的伤口牵扯着他神经,他眼皮微微发颤,处在半梦半醒的境地,只一直睁不开眼来。
褚无相目光下落,往那琴师身上打量,视线忽地凝于一点。
他雪白的衣襟下,除了血色殷红,在靠近左胸膛处,还有一枚若隐若现的纹身。
西燕公主手一顿,也瞧见了那处异样,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掀起琴师衣襟细瞧。
褚无相脑海中有根弦轻轻动了一下。
就在西燕公主即将掀开琴师里衣时,忽然有一只骨节分明、没有血色的手紧紧握住了她,她蓦地一惊,下意识抬眼,只见琴师不知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眼底神情莫测难辨。
他神智尚未恢复清明,这动作却是条件反射保护自己的举措,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一把软剑,在他起身的刹那,直射西燕公主面门。
向来暗器不长眼,褚无相觉到自己似也在射程范围内,本想要躲,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好像那八百年里,也有一个声音,像这般不厌其烦地声声唤他。
他一时竟愣了神。
手腕就在此时被人握住。
戚还山将他往后一拉,抱进怀里,褚无相听见擂鼓般的心跳,却不知是戚还山的,还是他自己的。
“你怎么进来了?”褚无相捏了捏他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周围世界一片安静,过了半晌,戚还山终于松开手:“……我担心你。”
西燕公主身手不差,堪堪躲过攻击,琴师的攻势并未伤到她分毫,只是后背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道:“对不起,本公主不是有意的。”
公主?
琴师顿了一顿,低头慢慢拢起衣襟,将那处纹身盖住,温和地笑了笑:“无妨。是公主救了我?”
公主纠正他:“是你救了我。”
琴师闻言又笑了笑,并不回答。
两人沉默共处,室内弥漫着一股平和的气息。
后来的故事,与大多数话本子里写的大同小异。
公主爱上了琴师,然而,西燕却需要一位公主与中原的大晟和亲。
西燕打不过南诏,除了请求大晟出兵相助,别无他法。
她与琴师相处不过三月,中原的聘书便递到了西燕国君面前。
聘书中,中原皇帝希望能与西燕永结秦晋之好。只不过,念及彼时无相太子年岁尚小、又自小养在宫外,二十岁前不宜回宫长住,因此,中原皇帝决意让他的亲弟弟三王爷娶西燕公主为妻。
父命难违,西燕全国上下的命运更是系在公主身上。
那时,是大晟的三王爷亲自率领迎亲队伍,前来西燕下聘书。
褚无相看着堂上那抹银红色身影,他看向公主的眼神,带着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西燕与中原的官员悉数被屏退,殿内只剩下西燕公主与三王爷二人。
公主神色自若地放下茶杯,低头并不看三王爷,直言:“王爷,我可以为了西燕答应婚约,只是我已有心上之人。如此,您仍要娶我吗?”
殿内沉默许久。
三王爷轻轻笑起来,没什么情绪地回她一句:“政治联姻,无所谓你过往如何。”
他垂下眼眸,拂走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低低道:“都不过是,完成任务罢了。”
褚无相看到此处,不由有些唏嘘。
“海的女儿”执念的缘起,原来是在这里。
古往今来,多少才子佳人因救命之恩结缘,爱上谁,取决于谁救了他们性命。这样一来,爱的究竟是爱情本身,还是救命这件事,就不好说。
他正出神,眼前景象一阵扭曲,戚还山快速扫了一眼,低声提醒他:“到时间了,我们快出去。”
书中世界的剧情断在了这里,一股巨大的推力自背后袭来,眨眼工夫,两人便回到了和风弄袖楼中庭。
但在离开前,褚无相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琴师。
被琴师藏起来的那个纹身,别人不认得,他却是见过的。
听闻戚将军手下亲兵纪律严明,上下亲如一家,三千将士人人刻字在身,刻的,便是一个“戚”字。
没想到这琴师,竟是叛军旧党。
褚无相将看到的内容快速与众人介绍了一遍,时逢春听他讲完,恍然道:“所以西燕公主还真是被三王爷救下的,她却以为是琴师对吗?要我说,如果大家都能分清爱和救命之恩,就不会出现像海的女儿这样的故事了。”
褚无相虽然也赞同他的观点,但他认为拿“海的女儿”来举例,却略有不妥。
只因在“海的女儿”故事里,小美人鱼想要的是不灭的灵魂,她要为了得到一个能永远活着的灵魂,而去得到王子的心。
她为此承受一切苦难,忍受钻心的脚疼和断舌的痛苦,只因她真正追求的,不止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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