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整个人晃了一晃,她咬住下唇,竭力站稳脚跟。
久未有人回应,门外官差似乎没了耐心,敲门的动静愈发大,发狠似地砸。
女人当即将弟弟推到褚无相手中:“三位请去里屋,千万别出来,替我照顾好孩子。”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换上笑容,终于把门打开。
褚无相躲在里屋暗处,看清门外官差身上穿着——由红束带编联成片的铁甲,在星空下闪烁寒光。
这盔甲他看着忒眼熟,八百年前大晟朝的那些士兵,似乎就是这种形制。
这么说,这里是大晟朝?
两位官差唰地摊开一本纸簿,语气强硬蛮横:“南境征兵,名册上显示你家中有个十五岁儿子,让他收拾一下,马上到村口报道。”
“两位军爷,时间是否有些太赶了,能不能宽限些时日?”女人掐住指尖,努力克制颤声。
“少废话,你想要抗旨吗?”
女人脸色一白:“军爷说笑了,实在是小儿今日去山中捕蛇,叫毒虫咬了,现如今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无法动弹啊。”
两个官差蹙眉对看,拿不准这话有几分真实。
女人偷眼看着,决定赌一把:“军爷要不信,可以随我进屋——”
“别说这些没用的!”官差打断她的话,“你儿子就是死了,今天这尸体也得给我应征。你也别为难我们,抓不到人,上上下下都交不了差。”
女人回头看了眼里屋。
褚无相直觉,她看的是那只空白牌位。
女人咬了咬牙,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两位官差面前长叩头:“两位官爷,抓尸体是抓,抓女人也是抓,不如……您抓我去成吗?”
两位官差打量着女人,互相交换眼神。
这女人虽体弱,却总比带走一具尸体方便,就让她替子从军,也不是不可行……
其中一位松口道:“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收拾完赶紧跟我们走。”
女人转身回屋,当着暗处褚无相三人的面,径直走向堂屋正中,将那只空牌位抱在怀里,别的什么都没带。
官差挑眉:“这谁的牌位?”
女人低声回:“我夫君的。”
官差笑了:“空牌位又没字,谁会知道是谁的?”
女人却说:“我知道就够了。”
哪怕全天下都将他遗忘,哪怕所有人都唾弃他、迁怒他的妻儿,骂他投敌叛国,只要她还记得他、信任他,那便足够。
女人低头,用脸颊轻轻蹭着空牌位,轻喃:“六年前你丢下我们娘俩儿一个人走,最后还不是要老娘来给你收尸……”
-
少年在山里漫无目的晃了大半天,终于把自己晃饿,这才披着稀薄的星光往家赶。
抄小路回到村口,不想竟正巧碰上母亲!
他老远就看见一个绿绿的身影儿,怀里用布匹裹着个什么东西,正与两个官差打扮的男人同行。
少年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噌一下又冒了起来。
他冷眼看着母亲与那两个男人越走越近,终于到了他面前,他一狠心,侧身将脸偏开,目不斜视地与母亲擦肩而过。
母亲的目光也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她明明看见他了,却装不认识。他的心瞬间冷却,拉下头顶斗笠挡住视线,同样一点眼神没给她。
母亲与两个官差越走越远,少年步伐慢了下来,他转首看了看母亲的背影,她没回头,空气中隐约留有她身上的馨香。
这香味让他记起自家屋外晾晒的衣服,总是混着阳光的味道,散发出独特的花香气。
他曾以为,那是村里最好闻的味道。
少年一抹眼泪,再没管母亲,快步回到家中。
“他快回来了。”褚无相感受到心口那根细线正轻颤着,传来少年的讯息。
话音刚落,一抬头,就看见少年站在门口,脚步迟疑。
褚无相站在桌边,指了指正中那碗长寿面:“今日你生辰,你母亲给你做了这一桌菜,过来吃了吧。”
面已经凉了,凝成一坨,其余饭菜也都透着一股冷气。
少年愣愣落座,一声不吭地拿起筷子,端着那碗长寿面,将头埋得很低。
面碗挡住了少年的脸,褚无相听见一声压在嗓子里的呜咽。
他摸出一包沉甸甸的钱袋,轻轻推到少年眼前:“这是你母亲这些年攒下的财物,她让我转交给你。”
少年抬头看了眼钱袋,一股令人不安的直觉笼罩着他,他假装冷静,声音却有些哑:“她怎么不自己留着,为何要给我?”
“你母亲被征召从军了,”褚无相道,“替的,是你。”
少年手中面碗“啪”一声落下,碎了一地。
他脑中嗡嗡作响,踉跄着起身要往村口跑。
褚无相皱了下眉,戚还山正站在靠门的位置,手中把玩着少年捕蛇用的长棍,对屋内发生的一切似乎毫不关心,却在少年跑过来的瞬间,闪电般出手,木棍横在少年胸前:“你不能走。”
少年瞪着他冷笑:“你凭什么拦我?”
褚无相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戚还山,惊讶于他竟与自己想到了一处,褚无相半秒回神,开口向少年解释:“你母亲对征兵的官吏撒了谎,你一旦去了就会暴露,到那时,你母亲就是谎报之罪。”
随军,尚有一线生还之机,可若是向军中谎报真实情况,没人救得了。
少年用力一闭眼,喉咙有点发干:“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微微仰起脸,微弱的烛光照在脸上,满脸都是泪。
一只温软的小手突然拉住了他。
少年低下头,侧脸看向身边的弟弟。
他定定地盯着他,半晌,从齿缝里冷冷迸出一句话:“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恨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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