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侑礼是被争吵声给吵醒的，她睁开眼看见爷爷拄着的拐杖已经扬了起来，马上就要落到李征的身上。她虚弱的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连忙收了手去看李侑礼，他的手抚上了李侑礼的头：“王妈都跟我说了，受苦了。”
李侑礼摇摇头，她现在还有些恍惚。李征站在旁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李侑礼看着他，像是用尽全力般将自己的失望说出口：“我到现在还在希望妈妈不是因为受刺激才离开的，你呢？这几年你有没有片刻这样希望过？”
李征身形一僵，他甚至不敢对上李侑礼失望的眼神。
李征的沉默已经给了李侑礼答案。也是，自己女儿过得好不好他都不在乎，更别说自己死去的妻子。“爷爷，我不想在医院。”
“跟爷爷回武山好不好？”老爷子过来就是接走她的，那不成器的儿子是一眼都不想看。
“先不去武山了，我想回家。”李侑礼还有事情没做，她要先回家把她没做的事做了。
老爷子听她要回家，才想起了一个人。“路瑶的儿子来南州了。”
李侑礼呼吸一窒，“这样啊，没事。爷爷，你先回武山吧。我明天就过去武山。”
“不行，我不放心。”
“真的没事，爷爷。”李侑礼难得再去争执应付什么，“我明天一定到武山。”
老爷子拗不过自己的孙女，只好答应先回去。李侑礼跟着李征回家，路上李侑礼一直看向窗外。她在想等会儿到家看到钟路屿要怎么说她开不了口的事情。她的生活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障碍，好不容易走顺了一点，立马就有新的坎坷。
“礼礼，这个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什么交代？跟路瑶离婚吗？你能做到这一步吗？”李侑礼轻嗤出声，“如果你的交代不是离婚的话，那你就别跟我说交不交代的事。”
车厢内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李征再次开口：“礼礼，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要成熟一点，说话做事不能再像个三岁小孩子一样幼稚。”
李侑礼无语至极，她嘲讽出声：“我竟然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还是真爱，也是，相似的人都是会互相吸引的。你们俩个臭味相投，我理解了。”
李侑礼听到身侧李征正在深呼吸，她想李征现在没有对她发难，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不占理，也可能是被爷爷警告过。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不在乎。
李侑礼跟在李征身后踏进家门的时候，看到钟路屿正靠在沙发上。李侑礼一时怔愣，仿佛回到了他们初遇时的那个夏天，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苦涩，其实要是真的没有遇见就好了。
钟路屿仿佛从李侑礼怔愣的表情中品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先起身对李征打了招呼。“叔叔好。”
李征也像是特别疲累，他连笑都懒得再笑。“来了啊，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
“好。”李征正叫人准备吃的，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李侑礼被送去医院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他从昨天赶去医院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过。
钟路屿再次看向李侑礼，他很紧张。事情的经过他听路瑶已经说了，家里的佣人不敢乱说主家的事情。他到现在为止就只知道李侑礼想要掐死路瑶的事情。
之前发生了什么路瑶根本就不会跟他说实话，他想去问李侑礼。但是他现在也不确定李侑礼还愿不愿意跟他说话了。
李侑礼看了钟路屿两眼，直接绕过他准备上楼。钟路屿本能的就跟了上去，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好像只有跟着李侑礼才能缓解。
电梯里气氛沉默，钟路屿嘴张了又张，那句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都没有问出口。他跟着李侑礼上楼，到路瑶跟李征的卧室门口。
她直接推门进去，忽略靠在床上惊恐的缩了两下的路瑶。李侑礼顺手拿过一只花瓶往墙上砸，路瑶被她的举动吓得尖叫。钟路屿站在她的身后怔住了，他就那么看着李侑礼不停的砸东西。
衣帽间的柜子，路瑶的梳妆台全被砸得不成样，柜子里挂着的衣服全被李侑礼扯下来用力撕坏。而李侑礼自始自终都木着一张脸，好像这个正在砸东西的人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钟路屿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明明昨天他送李侑礼去机场的时候，李侑礼脸上还挂着笑，开心的跟他说等她回帝都了，给他带好吃的。怎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路瑶还在尖叫着，她根本就不敢靠近李侑礼。她颤抖着声叫钟路屿：“阿屿，阿屿，你帮帮妈妈。你去拉一下李侑礼，你快去呀！”
钟路屿并没有理会路瑶，他只是一直看着李侑礼。看着那个仿佛失去灵魂一般发泄着的李侑礼。
路瑶精神快崩溃的时候看到赶上楼的李征，她连忙一边哭一边控诉：“老公，你快管管礼礼啊，她疯了，她要把家都拆了啊。”
“让她砸。”李征被路瑶哭得心烦，他呵斥了一声。“别哭了。”
路瑶立刻止住了哭声，三个人就站在那里看着李侑礼砸东西。
李侑礼砸到最后好像是累了，她往椅背上一靠抬手遮住了眼睛，几个深呼吸后突然笑了出来。两行泪顺着眼角就落了下来。
钟路屿看得眼眶发红，李侑礼的情绪好像也牵动着他。心口传来细密的疼，他好像也要跟着李侑礼落泪。他想抱抱李侑礼。
“解气了吗？”看李侑礼没有要继续砸东西的意思，他才开口问李侑礼。李侑礼的这些行为在李征看来就是小孩子耍脾气，没关系，要是能让李侑礼解气那就砸吧。被砸掉的这些东西并不会让他觉得可惜。
李征的话让钟路屿拧紧了眉心，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李侑礼的爸爸还要去刺激她？
李侑礼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她红着眼眶回头。视线跟钟路屿对上的时候一怔，但是她很快就把视线落在了李征的身上：“没有，到你跟路瑶死之前，我都不会解气。”
李征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即将要冒出的怒火，“礼礼，你妈妈已经走了四年了。你还要抓着这件事多久？你总要朝前看”
“这四年你跟路瑶有愧疚过吗？没有，你们一点愧疚感都没有。”李侑礼看向路瑶，恨不得杀了她，“甚至，还堂而皇之的让我给你们上山求子。在我腿坏了之后把我赶去帝都。”
钟路屿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路瑶。路瑶眼神躲闪，往李征的身后缩了一下。钟路屿心跳飞快，所有他之前想知道的原由好像快要得到答案。
而令他恐慌的是，那些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很有可能让他没有办法承受。钟路屿用力将路瑶扯了出去，扯到露台上。“你跟我说实话，李侑礼的腿是怎么坏的！”钟路屿发了狠。
“就是意外。”
“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还要骗人！！”钟路屿怒吼出声，把路瑶吓得抖了一下。“我最后问你一次，不说实话我就去告你，告你遗弃罪。”
路瑶这才抖着声音说了实话：“她去寺庙帮妈妈祈福，下山的时候出了意外，顺着，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撞，撞到了腿。真的是意外，真的！”
钟路屿深吸了一口气，真的被他猜中了。“她为什么要为你祈福，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爸爸，她爸爸说不去就，就把她妈妈留下来的东西都扔了。”路瑶拼命摆手撇清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责任。
钟路屿不想听她的狡辩，“路瑶，你真是该死。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还活得这么好啊？”
“不要这么说妈妈。”路瑶掉起了眼泪，她伸手抓住钟路屿的衣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钟路屿甩开了路瑶的手，审视着她：“你还有没有什么没有跟我说实话的。”
“没有了，没有了。”
钟路屿根本就不信路瑶的话，他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第一次对路瑶说了脏话。“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不要找我，不要找我爸。他妈的，你他妈的以后远离我的生活。”
钟路屿想去找李侑礼，路瑶的卧室里面已经没有了李侑礼的身影。他站在李侑礼的房间门口，不敢敲门。
突然，房门打开。钟路屿跟李侑礼面对面，李侑礼的眼睛还是红红的。钟路屿的眼眶也同样红着。“先进来吧。”
“对不起。”除了道歉，钟路屿不知道还能对李侑礼说什么。
李侑礼扯了个自以为轻松的笑：“你道歉什么，这件事情就跟你没有关系。”
两人突然没有了话，钟路屿跟李侑礼对视着，突然就感觉到了他们在李侑礼生日那天的约定可能就要不作数了。
钟路屿苦涩一笑对李侑礼说：“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我没有关系的。”
“钟路屿，我不想在南州了，也不想回帝都了。”
“嗯。”
“你知道吗？我妈妈曾对我说我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礼物，她在我身上看到了人世中的一切美好。她精心呵护我长大，给我建造了一座春之城堡。可是，后来。”李侑礼的声音哽咽着，“我的城堡没有春天了，每一扇窗户都淌着血。无数个夜晚我在噩梦中奔跑，我的城堡成了困住我的监狱。造成这一切的是路瑶和李征。我释怀不了。对不起，我可能要失约了。”
钟路屿喉头酸涩，他清了清嗓子，艰难开口：“没事，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原谅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这不算是道别的道别，让两个人心里都很不好受。钟路屿走之前也只说了一句：“我先回帝都了，你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帝都。”
“嗯。”可是他们都知道，李侑礼可能不会回帝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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