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是个静谧、和谐、安详的城市,适合生活,也适合养病,林珊离婚之后在苏黎世度过了她生前大部分的时间。这样一个美丽安详的城市,在病魔面前终究是无能为力。但它对于林珊来讲至少是善开始的地方。
善恶本难有明确的界限,世俗的善恶只不过是被人为界定。
木易想反着来,他想将林珊善开始的地方,作为“恶”开始的地方。
十年前,他下决心拔掉毒瘤,如今时机已经成熟,选择在瑞士落下第一刀再适合不过。虽然可能会有切肤之痛,但总比全部无可救药强。
十三师在瑞士的分部称“Thirteen International Swiss Group”,简称“TISG ”。木易只带了秦安澜到TISG 总部,其他人马分两股去瑞士的另外两个分公司。
作为他进入集团之后建立的“草台班子”成员之一,秦安澜也是十三师最有头脑的药理分析师,想要查明瑞士分公司的账目,必须得熟知药理和所有药物的价格体系。
两人到达总部后最先开始查的便是医药耗材方面的账目,一直往前追溯,倒查10年。查到2015年的时候,秦安澜的进度明显慢了下来,木易以为是累了,没有在意。
结果,没一会儿,凌斯寒便皱着眉头说:“这咖啡因的账目明显不对。”
秦安澜是专业的,木易便示意他细说。
“总账目是没问题,但你看这单价,每公斤402瑞士法郎,兑换成人民币就是一公斤两千八百多。在国内,每公斤就200多的东西,在这边怎么可能那么贵?”
“这边东西本来就贵。”木易半开玩笑道。
秦安澜瞪一眼木易,将15年的市场调研价目表推给木易。对于他这个不论到了何种关头,总能谈笑风声的兄弟,他有点不满。
“直接传真给苏岩,他是代理副董,就说先将这边的凌维民召回国去,咱们也好下手,剩下的全权交给他处理。”木易对着手机屏幕仔细过了一遍,然后将手机还给了秦安澜。
“你确定吗?”秦安澜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镜,补充道,“他可是凌斯寒的亲舅舅。”
“这次我亲爹来了都不顶用。”木易低头继续一目十行的过账目。说句实话,放眼整个世界,想搞垮自家企业的掌舵人估计就木易一个。但是有什么办法,资本里面掺杂了人血,那就必须让所有的资本回炉重造,这是他作为一个卧底的职责。
秦安澜见木易态度坚决,于是叹息一声:“有时候吧,人这种动物真的挺奇葩的。整个十三师的起源资本是什么?远征失败,男人基本死光的情形下,一帮穷娘们儿无奈之下介入西南军火黑市,粮食黑市。在那个乱世里,为国为民做出过不可估量的贡献。现在到了太平盛世,自己的子孙后代戴起警徽、穿起军装,然后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扫黑,所扫的对象是自己人。”
“时代不同,况且以前咱们做的是济世救民的生意,但到了咱父亲那一辈,有一部分人却干起了戕害百姓的蛀虫,不扫他们扫谁?”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戕害百姓而不是利益争夺呢?因为亲眼看过林叔叔被杀吗?”秦安澜不知怎的,难得的话多,并质疑起木易的决定来。
“不管是什么?杀人就是不对,我必须将凶手绳之以法。”木易说完之后抬眼,才发现秦安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你诓我?”木易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不愿承认吗?不是看不上那一个月三千的工作吗?”秦安澜笑着撞了撞木易的胳膊,“小子,装的挺人模狗样的哈?十面埋伏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跟你绝交。”木易揪着秦安澜的胳膊,威胁他。
“木易,其实自从你说要全集团查账之后我就想到了。你的重点不是经济案,是金水湾圈地案,或者林叔叔的陈案。”
“金水湾的项目不是咱们公司的。”木易躲开凌斯寒那炽热地目光说。
“表面上是金塔建筑,但金塔建筑背后的第一大股东是十三师建投。为了圈地强拆,还死了人,当官的却连个屁都没敢放。那个时候我就想,在节骨眼上出事,扫黑是再所难免,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那不是你们医院看好的地吗?规划里面医院新址就在金水湾。你不会是来给你们院长当说客的吧?”木易的“阴谋”被识破,便也不再反驳,而是反其道而行。
秦安澜摇了摇头:“怎么会,十三师夺标圈地向来蛮横,但逼死人,确实过了。我只是觉得你连我都瞒着,是不是在憋什么大屁?”
“也没什么,之前就林叔叔的案子,明察暗访,没有什么进展。这次金水湾的案子,让我想起莫蕊说的他们院长的案子,何其的相似。既然有了导火索,我想时机应该成熟了。”
说起林跃明的案子,木易才记起林珊出事之后帮他压下事情的正是木咏青和秦安澜,大概,那个时候秦安澜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在公司这么多年,真就没有摸到一点线索?”秦安澜倾身,探究地问。
“摸到过两次,每次赶到之后人就莫名其妙地搬走了或者失踪了。”木易没有抬头,继续对账。
“所以你这次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连代理副董都选好了?”秦安澜歪头瞧了瞧木易,嘴角不自觉地抽抽,他的这个兄弟,总是在不动声色地干着大事。
“不然呢?斯寒差点死了,珊珊真死了。你以为是闹着玩的?”木易抬眼,眼神无辜,仿佛在谈论瑞士那处变不惊的天气。
“咖啡因进出口项目一共牵涉资金13亿欧元,这是个不好的数字,你准备怎么办?”
咖啡因是管控药剂,如果大量流入别的渠道,那只能走暗网,进入黑市,至于再后面的,那就不是一个扫黑警察能涉足的事情。木易的本来目标是端掉欺行霸市的流氓,查清当年的命案,谁料一查就查出这么深的水。
“得想办法找到这些没入库却花着公司钱的出货渠道,只有找到了渠道,顺藤摸瓜,才可以往深处查。”木易沉思片刻,最后决定求助凌斯寒。
秦安澜如知他所想一般开口揶揄:“不是将人从门里轰出去了吗?现在用到人家了,准备怎么干?”
见秦安澜笑得不怀好意,木易脖子红了红,嗔一眼秦安澜,抬着下巴,拨出了那个号码,一脸傲娇:“我脸皮厚,哼!”
“怎么?想我了?”凌斯寒语气中带着雀跃。
木易刮一眼秦安澜,咬着唇角,口吻带着软糯:“对啊,你要不来帮帮我?我正跟安澜查账,特别多,眼睛都快瞎了。”
秦安澜默默抠了抠脚趾,面部表情有点丰富。他与木易认识多年,知道此人贱到无人能敌,但从来不知此人还有娇甜的一面。果然,恋爱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无限潜能。
“我有什么好处?要实在的。”凌斯寒笑一声问,电话有点漏音,木易见秦安澜表情丰富,只能开口提醒:“安澜在我旁边。”
“哦——”凌斯寒将尾音拖了很长。
木易又找话题跟他寒暄了一会儿,还问了科研所案子的进展。他这一问,可是打翻了凌斯寒的醋坛子。
“你想他了?”凌斯寒嘟囔一句,声音凉了三分。
“有你这个醋缸在,我哪敢呐?”木易笑着,语调依旧柔和,眼中含笑。
那种柔和,是秦安澜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
“意思是我要是不在,你就敢?”凌斯寒望着窗外,天已经亮了。
木易从声音中都能听出凌斯寒的探究意味,他明白自己要是在当面,肯定能被凌斯寒剥开来看一遍。
“敢,但怕你。”木易继续笑着,就是抓住了人在万里之外,不能拿他怎么样这一点。
“好,你给我等着。”
“好了,不逗你了。”木易这才打住。
“合着纯属拿我寻开心来的?”凌斯寒开口表达不满。
木易顺杆子往上爬:“想你是真的,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也是真的。”
“说。”
木易刚要开口,只听凌斯寒又说:“除了床上的事情,其他事情看我心情。”
“凌斯寒同学,你脑子一天尽装些黄色废料吗?”木易冷哼一声问。
“到底说不说?”
“这边的咖啡因价格有问题,我和安澜分析过了,很可能一部分咖啡因进入了黑市,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
“不就是兴奋剂吗?又不是白粉,没空!”
木易觉察出听筒那头的人要挂电话,于是语气软了回来:“求你了!”
秦安澜与木易认识快三十年,从没见过他求人,还是以那么软糯的语气,惊得目定口呆。半晌之后,他靠近手机问:“凌斯寒,你是怎么让木易变成这样的?你到底对他使了什么妖法?”
接着,两人便听到了凌斯寒暴躁的声音:“秦安澜,你给我闭嘴。”
“闭嘴!”木易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文件,示意秦安澜干正事。
“我帮你看看,下午给你答复。”凌斯寒这才松口。
“好,那我就挂了。”
“等等——”
“嗯?”
“那个——,小白这次没跟你一起?”
“没有,他去了洛桑。”
“我也是监事,为什么不带我?”凌斯寒可没忘了木易没带他的事情。
“你是人民公仆,手续太麻烦了,下次吧!”
“滚蛋!”
“已经麻溜滚了,等凌警官的好消息。”
凌斯寒的速度很快,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木易已经收到传真。根据资料显示,有好几百吨的咖啡因进入了瑞士一家能量饮料企业——冷鸢饮品。
“看样子,有人在暗中剥离。”秦安澜看了一遍材料之后叹息一声。
“怎么说?”木易表达了自己的疑虑。
“能通过暗网走那么大量的咖啡因,还不被凌斯寒发现,你觉得不是老辈,会是谁?”
“他们已经觉察到我想将十三师回炉重造了?”
“并不,我觉得倒像是他们想将干净的东西留给下一代也说不准。”
“你是在说即便是我们努力了,还是会一无所获?”
“当我没说,继续查。”秦安澜可能是怕打击眼前之人的信心,直接拒绝了回答。
木易起身伸了伸懒腰,突然觉得有点饿。于是拉着安澜下楼吃午餐。
吃饭的时候秦安澜若有所思道:“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斯寒出事会不会是有人想引珊珊回国的一个步骤?”
木易扒一口米饭:“为什么这么想?”
“我也不知道,忘了你那会儿说了什么?总之突然就从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也许有人觉得,只有林家人真的死光了,他才会安全吧 。”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金水湾背后的黑恶势力与杀姗姗的根本就是同一拨。”木易揉了揉额角,困的很,有种嚼着饭都能睡着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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