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从窗户射进来，罩住了谢震霆挺拔的身躯，也将他从木易的世界隔离了出去。窗台上，是一盆不知名的北欧黄色小花开的热热闹闹，而室内，是沉默如初的父子三人。
自从木易独自离队回来之后，谢震霆就立在那儿了，已经立了足足三个时辰有余。
桌上是林珞先前偷偷写给木易的纸条，大概意思是让木易先认个错。但是，木易自认为没有错，所以，从他回来到现在，室内产生的唯一一句话便是林珞嘲笑他的那句。
“小易，你很爱他？”谢震霆终于转身，从窗口的光晕里走出来，坐到了木易对面的椅子里。
木易握着鼠标的手顿住，咬着唇，偷瞄着谢震霆。
木易了解自己父亲的脾气，比起木咏羡和曾锡山，谢震霆对待子女的要求更严格一些，他能给与子女犯错的机会也只有一次。而木易在同一件事情上，犯了两次错误。一次是在家为了护凌斯寒，在家里正面跟他刚，另一次是明明有任务在身却还是偷偷跑去见了人。
思绪百转千回之后，木易见谢震霆盯着他，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说话，只眼神交流，那种感觉，比凌迟还难受，木易最终撑不住，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他跟前，然后撤膝跪了下去，满含歉意地喊了一声：“父亲——”
林珞了解木易，那种打死都不肯低头的人，突然如此，让他有些吃不消。他想说句话，想扶自己的弟弟起身，可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又不敢动了。最终他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在那儿呆立着。
木易虽然觉察出林珞的动作，但没敢抬头看，自然也无从得知他的表情。
“父亲？”很久之后谢震霆重复了这两个字一次，接着便是熬人的沉默。
他虽与木易没有血缘关系，也没养育之恩，但是在法律上，木易一出生，他便是木易的父亲。这也是木易认自己的三位父亲那天，木咏羡告诉他的，木咏羡当时就强调，他们三个都是木易的父亲，木易不认也得认。
可如今，谢震霆似乎对那个字眼产生了怀疑。
木易心中深深地明白自己与谢震霆之间关系的敏感性，谢震霆突然这样，他心里比谢震霆扇他两个耳光还难受。
他曾经听谢震霆的妈妈说过，当初谢震霆知道木咏麟怀了双胞胎之后特别开心，请了一周假专门在家陪护。后来临盆，木易早于谢苏5分钟来到这个世上，长得也像木咏麟，所以谢震霆对他分外偏宠一些，抱着都舍不得撒手。
刚出生的那一周，木易特别爱哭，所以基本没有离开过谢震霆的怀里。但是一周之后的血检结果显示，木易的血型跟谢震霆与木咏麟都合不上，木咏麟被逼无奈才承认木易可能是曾锡山的孩子。
爱之深痛之切，谢震霆便扬言要将木易从楼上扔下去。还好，木咏羡当时在场，才救下木易。
后来，由于凌维民的从中作梗，谢震霆和木咏麟的关系日渐恶化，木咏麟直接将木易的户口上到了她哥哥木咏羡的名下，木易便成了木家的孩子。为此，谢震霆跟木咏羡生了三四年的气。传说，他还曾骂木咏羡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抢他的孩子。
再后来，谢震霆为了认木易，开始威逼利诱木咏羡，甚至拉上了曾锡山。自此，木易便明白了作为老父亲的那片心思，他知道谢震霆对他的爱，虽然夹杂了太多东西，但始终阻隔不了人对自己幼崽的那种舐犊情深。
木易还知道，木咏羡的爱是纯粹的，在血缘上木咏羡是他亲舅舅，在法律上他拉扯他长大。而曾锡山爱他，因为他是他的亲生父亲，血脉斩不断。
但是谢震霆的爱，让木易颇感压力，又难以割舍。可能是刚出生那几天都被他抱着睡，身体产生了记忆，所以木易自始至终都特别渴望他的怀抱。只要被他抱着，木易就觉得特别安心。
“爸！”木易环了谢震霆的腰，低低叫了一声，哭了。
他没有指望谢震霆能够回应，但谢震霆却回应了，他躬身抱着木易，同小时候那样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种感觉很熟悉，一瞬间让木易泣不成声。当年，他第一次叫他“爸爸”的时候就体会过，后来修缮锦州坝水库，集团工程队出事，谢震霆潜下去四十分钟才上来之后也有过。后面一次，木易差点以为会失去他。
谢震霆看着那哭成了泪人的孩子，抬手拍了怕他的脸，骂道：“还知道我是你爸？小崽子，为什么出门连声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红色通缉令？”
原来他只是生气了，只是担心他落入敌手。木易想着呡了呡唇，捉着那只粗糙的手，开口讨好道：“爸，我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谢震霆说着捉着木易的肩晃了晃，晃的很轻，不属于一个军人的手法，而是一个老父亲的无奈。
“没有了，不敢了！”木易摩挲一下那略显黝黑的手背，仰头笑道，“爸，你不觉得咱俩这姿势很暧昧吗？”
“什么跟什么？”谢震霆鬓角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烫手似的推开了木易，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你老子，爱凌斯寒爱傻了吧？还是纯属对男人有依赖？”
“噗嗤！”林珞被两人逗笑，木易歪头的时候看到了他竖着的大拇指。
“都是让电视给教坏了，尽赶时髦。”谢震霆被木易气得一路飞奔上楼，脚踩的木楼梯吱吱作响。
“嘣噔！”谢震霆被楼梯绊得打了个趔趄。
林珞看自己老爹差点被楼梯绊倒，有些幸灾乐祸道：“爸也挺时髦啊，这就接受了？”
木易跪在地上，看着那仓皇而逃的背影，咯咯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公寓。
“老二，咱家敢撩老爹的估计只有你了，牛逼！”等谢震霆一消失在楼上拐角，林珞又朝木易竖了竖大拇指。
木易抬手在自己的鬓角走了个骚气的鱼线，朝林珞丢了个舍我其谁的眼神说：“连老爹都不敢撩，怎么做欢乐的一家人？”
“嘿，你个小崽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林珞抬手弹了一下木易的额头骂道。
“哎，我说林珞同学，咱能不戒掉这个动作，很疼的嘞，晓得不？”木易抬手拍开他的手臂，对于他爱弹人这件事情，兄弟姊妹们都不怎么满意。
“叮咚！”林珞的手机响了。
就在木易以为有新任务的时候，林珞将手机递到了他面前，是凌斯寒的动态：宝贝，来世，来世再见。下面是一张配图，图片上他的手腕上是一道割痕。
那张图片让木易一时间头晕目眩，那种类似的图片他收到过无数次，以前都是林珊发。
木易来不及思考，抓了外套，拿了枪就往外奔。也来不及追问林珞为什么会将凌斯寒设为特别关注，连发动态都有提醒。
“小易，你干嘛去？”林珞追了来，堵住了门口。
“我要去找他，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自杀，气急了杀我还差不多。”木易说着准备拉他让开。
半开的门被林珞一把拍上，接着木易觉得有点耳鸣。
“你明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要去吗？他想骗你现身。”林珞吼道。
“我了解他，他想抓我，大可凭本事，不会这般逼我。”木易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
“昨晚呢？昨晚的事情你忘了？”
“我不知道，”木易揉了揉额角，脑中一片混乱，开口哀求，“哥，放我走，好不好？我去看看，就偷偷看一下。”
“怎么了？”谢震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木易回头，便见他抱臂立在楼上的护栏边。
“爸爸，斯寒自杀了，求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木易双手合十，哀求道。
“别急，东西呢？给我看看。”谢震霆已经从楼上跳了下来，到了木易面前。
林珞将手机递给他，他皱着眉端详了会儿照片，然后按了耳麦说：“各单位请注意，马上调取乌特立山景区的监控，着重找有混凝土的建筑排查，要快。”
他安排完了之后安顿林珞在下面评论，然后拉着两个儿子出门。
在前往景区的路上谢震霆开口骂了木易：“你妈要是有你如此情深就好了，一个凌斯寒就搅乱了你的整个人生。”
“爸，少说两句。”林珞见木易脸色极差，于是开口拦了一句。
“我少说人就死了，你看他跟呆鸡一样。”谢震霆又骂了一句。
林珞恍然大悟，朝着木易说：“你也评论，或者给他打电话也行。”
“我都说了不是自杀！他不可能自杀，他跑来杀我还差不多。”木易心情很坏，所以开口顶撞了自己的大哥。
“至少让害他的人接电话也成啊。”林珞难得的好脾气。
木易这才精神回壳，拿出手机拨打了斯寒的电话。可电话里头一直是忙音。
“我的哥呀，接电话呀！”木易急的跳车的心都有。
“喂，您好！”半晌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是个孩子的声音。
“您好，请问凌斯寒在吗？”木易说。
“喔，你是这部手机主人的朋友？”
“是的，请问您是？”
“喔，几个小时前碰到一个华人叔叔，他见我也是华人，所以将手机塞给了我，说让我务必将手机送到一个叫木易的人手中。”
“刚才那个说说是你发的？”
“对，我看他神色匆匆，后面又有人追他，所以我怕他出事，只能以这种方式联系你们了。”
“您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过去找你。”
“那你是木易吗？”
“是的。”
“景区乌特立山1号商铺，我有你的照片，一旦出现的不是你，我不会出现。”
“好！”
挂了电话，谢震霆几人一路飞驰奔向景区。因为大家都觉察出事情的不简单，凌斯寒的脾性大家都了解，一般不会将重要的东西交给孩子保管。
“可能相对于大人，孩子更安全些，估计手机里有重要的东西。”木易见车速快得要飞起来，不得不开口安慰自家老爹。
“爸，你不怪斯寒了？不坚持你军人的那一套了？”林珞试探性地转移话题。
“我首先是个父亲，其次才是个军人，他虽然跟珊珊离婚了，但在我心里，他还是我的孩子，梦梦的爸爸！”谢震霆叹息一声，车子依旧开的飞快。
谢震霆的这番话，让木易很受感触。他气斯寒，怨斯寒，但心里却是疼他的。只是不知道斯寒听了之后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感动。
拿到凌斯寒手机的小孩到底是什么人呢？欢迎大家踊跃留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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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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