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心魔,总会在深夜的时候越发猖獗。谢苏躺在床上,听着黑暗中很有节律的钟表声,脑海中的那张脸越发的清晰,连同那人的言语和呼吸一样的清晰。
三个时辰前,金缘小区13栋楼下。
贡修研扯了扯领带,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刚好平稳停入车位。他解安全带地档口说:“师哥是警察,我是记者。咱们两个都是守护正义,当你诉诸的正义走入瓶颈的时候,不正是需要我的时候吗?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谢苏抹一把脸,他本来打算加班的,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他就不应该专程坐这人的车回来。他想着径自解了安全带,当看到靠背上的血的时候,才记起他坐的本是自己的车,他突然觉得自从重新碰到贡修研之后脑子有点不好使了。
“我这一路都将所有缘由同你说了,你还是不肯答应。你很缺钱吗?你们记者工资不低吧?”谢苏下车之后有些不死心道。
“谁说我缺钱了?”贡修研皱了皱眉,“啪”地磕上车门,脸色比先前黑了不止半分。
“不缺钱连我侄子的教育基金都不放过?”
“师哥,我说了,这不是钱多少的问题,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他木易是个商人,我不是。”贡修研叉着腰,声音高了几度,他第一次觉得他的师哥有点胡搅蛮缠。
“职业操守是吧?有操守就撺掇人围堵警局?有职业操守就连一个女子最后的名誉都不愿守护?”谢苏素来最看不惯旁人盛气凌人的样子,所以也来了气。
他明明先前解释过,他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贡子严找来的,可谢苏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林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与其让她死不瞑目,我助力抓住真凶,又有何不可?真是跟你说不通。”贡修研只能甩下这么一句,转身进了单元门。
“修研!”谢苏疾步跟上,一把拉住了贡修研的胳膊。
贡修研正要上台阶,被拉得差点栽下来,单手扒住了谢苏的肩膀才勉强站稳。就那样,他站在高他一截的台阶上,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被他握在手里,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近到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气息温热,带着淡淡地烟草香。唇瓣干涩,有裂纹和死皮。如果能润一下的话,应该不至于那么干。贡修研想着鬼使神差地歪头轻舔了一下。就只那么一下,谢苏仿佛遇到瘟神一般地躲开,然后甩开他跑步上楼,嘴里碎碎念着“要死了!要死了!”。贡修研被甩得差点栽倒,他扶着楼梯,抬头看了看,那人早已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贡修研扶着楼梯愣了半晌,直到“嘭”地一声关门声才回神,然后上了楼。他走到谢苏的门前,轻敲了两下,开口解释:“师哥,我知道你还靠在门站着,那我就隔着门说了。刚才的事情对不起,我是看太干了,所以才——总之,你不要放在心上。还有,你抽的是细南京烟吧,我爸家里有好多,明天给你带些来。”
“不用——”谢苏说出口之后才觉自己脑回路突然变短了好几个光年,这一回应,门外之人不就知道他确实靠门站着了吗?他都听到了门外之人轻嗤地声音了。
“那,早点休息,晚安!”贡修研说完之后开门进去了。
直到门外恢复安静,谢苏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喘息着,心中默想:以前,是挺喜欢他的,只是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现在,似乎确定了。
后来,他忘了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反正是盯着漆黑的虚空,从未合眼。夜越深,越清醒。
当时针指到十二点整的时候,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嘴里嘀咕一句:“不行,这件事情不解决,今晚就别睡了!”
他嘀咕着,行动快于思考,趿着拖鞋,敲响了对面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门里的人也穿着背心,趿着拖鞋。不过脸上少了眼镜,将封印地美颜释放了出来,比先前又帅了不少。
“我也睡不着。”没等谢苏开口,贡修研不打自招。
“那个——”谢苏抬指抠了抠额角,他本来是来解决问题的,可人到了当面,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新闻稿可能明天发不了。”贡修研呡了呡唇,并没有要将人让进去的意思。
谢苏只能接下话:“没事,发吧,那是你的职业,你在以你的方式守护正义。”
“说了发不了了。”贡修研轻轻地说着,眼中闪过些许氤氲。
“不是——,怎么就又发不了了?”谢苏有些无措,他开始懊恼自己听了哥哥的话插手干预正义。古人有云,当社会公义无处诉诸的时候,媒体舆论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但他却差一点掐断了它。
“心乱了,写不了稿子。”贡修研盯着谢苏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两个人都是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儿,那样相互盯着,没有输家,也不会有赢家。
“因为我?”良久之后谢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目不转睛地问了一句。他不敢移开眼,因为他怕错过任何一个眼神,或者动作。
“对不起——”贡修研收了自己的目光,转身走向客厅,谢苏只能跟了进去问:“到底是不是因为我?”
“你不是警察吗?按照案件逻辑来讲,你觉得是不是为了你?”贡修研将问题丢给了谢苏。
“我不知道,这回儿我的心也是乱的,断不了案。”谢苏说着走过去,坐到了贡修研的身边,IPAD开着,正播放着洗衣液广告。
“大学的时候易哥和寒哥因为云也的事情闹了绯闻,整个校园传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你跟社团的几个兄弟澄清说不可能,因为易哥生平最讨厌那种事情,你也讨厌。那是娘炮才干的事情。”贡修研随意地划着IPAD说。
“那个时候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喜欢寒哥。”谢苏叹息一声,脑子继续处于当机状态。
贡修研皱了皱眉,觉得必须再说得明白些。
“我虽然不是娘炮,但我干娘炮的事情,你讨厌吗?”贡修研说完,咬了咬牙,歪头盯着谢苏。有些情感藏的太久,一旦泄露,便一发不可收拾。
谢苏反射弧很长地说了一句:“那你讨厌吗?如果老子突然变成了娘炮的话?”
“不讨厌,只要是师哥做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讨厌。”
“那就好,这是回应。”谢苏突然揪了身侧之人的头发,然后又揪一根自己的头发,将两根头发绑成了一个同心结,拉过了贡修研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贡修研笑了,眼中的氤氲更胜。他起身,将从抽屉里找了个盒子出来,将那同心结小心的放到里面,然后将盒子放回了抽屉。那盒子谢苏觉得似曾相识,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时,IPAD桌面的时间显示到了凌晨一点整,谢苏只得起身告辞:“修研,很晚了,我得回去了。晚安!”
“站住!”谢苏刚迈开一步,就被贡修研叫住。
“明天还有案子,你明天也得赶稿子不是吗?再说你身上的伤需要休养。”谢苏一进来就闻到贡修研喝了酒,所以只能柔声哄他。
“你刚叫我什么?”贡修研问。
“修——研!”
贡修研捉起谢苏的手,亲了亲,说:“既然系了同心结,是不是该改口了。”他说着抬臂搂了谢苏,将他紧紧固在自己怀里。
“是不是有点快了?”谢苏想要推开,却被眼前之人搂的更紧。
“成,师哥如果嫌快,那我可以等。总有一天,你得求着我改口。”
“我回去了,晚安!”谢苏挣脱开贡修研的怀抱,踩着小碎步闪出门去。心魔已除,他顿感脚步无比轻快。
“师哥——”谢苏刚要进自家的门,贡子严追了来。
“嗯?”谢苏回头,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你不是说你现在找就得找个能马上结婚的嘛?我可能满足不了你的愿望。”
“那就一辈子不结婚。”谢苏倒是说得坦然。
“那个——”
“还有问题?”
“没——没了——”贡修研讪讪地道。
“还真以为你有点醉,原来是装的。”谢苏嘀咕一句,刚要关门,结果一根白皙的大长腿别在了门口。
“干嘛?”
对面之人立马星星眼道:“我今晚可以睡你家吗?”
“什么?”
“呃,没什么,晚安!”
还没等贡修研反应过来,他就被“一阵风”卷进门里了,只听耳边飘了一句“给老子进来!”,然后唇就被封上了。
贡修研有些眩晕,气血瞬间冲上了头顶,最后只能认命地闭了眼。
他想了几十万种可能,他觉得不光当晚写不了新闻稿了,很可能最近几天都写不了了。有言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他觉得自己阴差阳错地入了谢苏的门,也应该永无出头之日了。
“睡吧,很晚了。”大约很久之后,反正他觉得是过了很久,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滚到人家床上了,直到谢苏帮他拉了拉被子,他才回神。
“这就完了?”他不觉低声嘀咕一句。
“不然呢?”谢苏侧身盯着他,轻笑一声。
“我以为清白保不住了。”
“咯咯咯——”谢苏笑出声来,笑了很久,笑完了之后才低声在他耳边说,“等老子学会了,你什么都保不住了,你应该庆幸,跪安吧!”
“好!”他呆呆地应了一句,应完之后将自己的老脸烧了个精透,直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下床去冲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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