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 1 莫蕊篇

莫蕊是个孤儿,她不知道来自哪里,又要去哪里。在她的记忆中,她一直就在孤儿院,他们都习惯叫院长为妈妈。但孤儿院院长从来没有抱过她,所以她并不知道有妈妈是什么感觉。在她的理念里,妈妈只是个名词,直到她遇上了木咏麟。

莫蕊12岁那年,金城遇上了魔鬼天气,4月初,连降大雪,孤儿院的树被压折一大半,方眼望去,满园凋零。莫蕊是在雪后遇上木咏麟的,那时候孤儿院已经经历了三次拆迁,经费已不足以维持孤儿院的正常运转。

那天,木咏麟一身迷彩,戴着墨镜,领着一帮亦是浑身土黄色迷彩服的人提着棒球棒闯进了本就破败不堪的院子。院长妈妈怕吓到孩子们,于是让大家先回教室。那帮人可不管有没有小孩子在,一顿乱砸,最后在院长的哀求下才停下。

莫蕊从副院长那儿听说木咏麟是代表十三师来谈判的,孤儿院这块地已经被当地政府卖给了十三师。还说之前就给孤儿院下过定期搬离的通告,只是院长没有理睬。

大家都不想搬离,但据副院长所说,从内因讲,孤儿院的这块地当初建的时候没有拿到审批,属于非法占地,对方要收地,院长也没有办法。从外因讲,十三师在金城属于地头蛇,臭名昭著,他们想要的东西,无人敢拦。

不管从内因还是外因讲,孤儿院是真的要没了,莫蕊心里有点难受。她从小就不合群,眼看家就没了,便更加苦闷。眼见院长跟对方一时间也交涉不下来,她便跑到阁楼上去看书打发时间。

木咏麟很飒,走路带风,霸气侧漏,她很喜欢,她想成为那样的人。莫蕊坐在阁楼的窗台上,望着楼下人群里的那抹绿,第一次走神了,她以前看书从来都不走神。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终于有了动静。又过了一回儿,有人推开了阁楼的门,进来了,莫蕊抬头,便撞上了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真好看,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心中默默地想。

“丫头,你们都将被并到西郊的花城孤儿院,你怎么还还不去收拾东西?”木咏麟墩身仰望着她,音调舒缓婉转,将一句颐指气使的话说出了艺术感。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们院长当时为了建这个楼,欠了很多债,到现在还没有还清呢!”莫蕊鼓起勇气,盯着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说,因为她从那双眼睛看得出来,木咏麟其实是善良的。

“我做过的决定,不可以更改喔,这是原则。”木咏麟笑着戴上墨镜,将两个人的视线隔绝。

莫蕊有些泄气,没了言语。木咏麟也没有再跟她讲话,而是指挥下属清理阁楼,并且很小心地将那些书装到了楼下的推车里。仿佛先前在楼下带人打砸的人不是她。

清理到下午已接近尾声,就差叫车来拉东西了,木咏麟才带着人离开。

那天晚上,院长心情很低落,很早就组织大家吃了晚饭便休息了。

莫蕊本来就睡眠浅,因为有心事,所以听着猫头鹰的惨叫声一夜未眠。

院长破例没有早起,直到早饭结束都没有来。

次日下午,有消息传出来,院长失踪了。据说十三师给了她一笔钱,用于她和孩子们在花城的开销,结果她带着那笔钱,连夜逃了。

莫蕊虽然不喜欢一直很严肃的院长,但她还是相信院长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她看过很多悬疑的书籍,所以当听到院长失踪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院长可能被害了。

当天夜里,她便从花城孤儿院出逃,去找木咏麟算账。

木咏麟给她的答复是自己没有做过,也不会去做。

“你骗人,你有本事摘掉你的墨镜,用眼睛看着我说。”她虎着脸,跟木咏麟僵持。

木咏麟不理她,她就干脆住在人家不走了。

木咏麟也不管,任凭她住着。

她那一住便是一年,一年后,她上了初中,课业也忙了。木咏麟问她到底要僵持到何时,她回答说如果木咏麟向警局报案,寻找失踪的院长,她就可以答应搬回花城孤儿院住。

“警局早就立案了,”木咏麟似是无奈地摇头,“这样吧,你也别走了,就在我这儿住着,等警察的结果,OK?”

“好,我得不到结果就不会走。”

“刚好我也缺个女儿。”木咏麟小声嘀咕一句,出门了。

虽然声音很小,但莫蕊却听到了。她很大声的对着那个背影说:“谁要当你女儿?明明是个姐姐,充什么大人?”

“成,那从今天起,就叫我姐姐,”木咏麟回头,拉下她的黑墨镜,用她那黑曜石般的眸子对着莫蕊,“你们学校对面的小学2年级有个叫木易的小子,你给我好好盯着他。”

“木易?他跟你什么关系?你那么上心?”莫蕊有些好奇。

“不该问的最好别问。记住,你盯着他,就有机会得到事情的真相,明白?”

莫蕊翻一个白眼,表示不屑一顾。自从上了初中,她的思想也趋于成熟,她心里清楚地明白,想要真相,她得先强大自己。

但是,她确实很快被木易所吸引,因为她发现,那个小家伙似乎有个在警局工作的叔叔。于是她便渐渐开始信了木咏麟的话。

十三师在金城横行霸道几十年,但它的一把手一直很神秘,据说有个代号叫“彼岸”。从解放后,没有人见过“彼岸”,可是十三师的一切事务依旧有条不紊的运行着。这一切给本来神化的十三师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在整个金城,提起十三师,无人不敬畏之。所以,想要查出十三师是否做过那些腌臜事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莫蕊上初中之后,木咏麟特别忙,一年到头,莫蕊也见不了她几次。但莫蕊觉得,木咏麟对她确实很好,经常从国外带好东西回来给她,也从来不强迫她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

就那样,莫蕊在执念与蹉跎岁月中过完了初中和高中生活。

报考大学的时候,木咏麟让莫蕊自己选的学校和专业。因为执念所及,莫蕊报考了警校。

警校毕业后,木咏麟找了熟人将她塞到了刑侦科,那是唯一一次她替她做主。

莫蕊工作5年之后的一天,单位来了四个毛头小子,听同事说是局长弄来的关系户,来实习的。

莫蕊特别瞧不起那些关系户,虽然她曾经也是以关系户身份进的警局。但当看到与木咏麟有八分相似的那张脸的时候,她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木易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第一天来的时候,他一上来就叫她师姐,还跟她握手。

木易的手指节白皙细长,非常好看,让莫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实习生活很枯燥,警局没给他们什么活,只是让他们整理资料。她本以为那几个小子实习完就走了,但谁也没想到,那几个孩子一毕业,真进了警局工作。

他们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局里在处理陈年旧案,其中有一件,涉及前警员林跃明,局里非常重视。林跃明的女儿林珊也来了,以法律顾问的身份进的组。

一日,林珊在档案室查阅林家旧案的卷宗,档案室突然起火,火势很猛。林珊在里面没出来,木易一听便不顾大家反对冲了进去。

火灭了之后,局长让莫蕊调查起火原因,查看监控的时候,莫蕊发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秘密。

监控里的那个眼神,莫蕊见过,虽然那时候他戴着面具,但是那眼神,莫蕊终身难忘。再加上那修长的手指,莫蕊便断定是他,是那个十三师神秘的——彼岸。

莫蕊与彼岸的第一次见面,是木咏麟促成。

三年前,局里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牵涉了当地的多方恶霸。局长说那个案子只有十三师敢查,而且只有十三师的“彼岸”敢查。按照局长的说辞,“彼岸”此人颇为神秘,亦正亦邪,曾帮助局里处理过两起案子,双方合作还算愉快。但“彼岸”最近一次出现,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莫蕊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选择求助木咏麟。木咏麟是十三师的人,指不定能联系上“彼岸”。

木咏麟没有满口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

半个月后的一天,莫蕊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说让她午夜十二点在东坪沙场等着,“彼岸”会给她线索。

午夜十二点去一个废弃的沙场,莫蕊有点胆怯,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莫蕊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在等,来人带着面具,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像个学生。莫蕊胆怯的心放下稍许,但当她看到对方那双眼睛的时候,吓得退了半步。

那眼神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转瞬又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狠厉感。

“你要的东西。”对方很简短的说了五个字,然后将一个档案袋塞到了她手里。那人手指节修长白皙,在雪色和月色的映衬下反射出吓人的阴冷感,很容易让人想到鬼或者幽灵。

莫蕊愣在原地,她本以为对方是来问她诉求的,怎料对方已经将所有事情办妥了。

“你是‘彼岸’吗?”她望着那渐远的背影多嘴问了一句。

对方虽然没回话,但脚下明显顿了顿。

莫蕊是学刑侦出身,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等再一眨眼,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莫蕊觉得自己可能是见了鬼。但是手里的档案袋提醒着她,刚才确实有人来过。

知道了对方的秘密,莫蕊害怕的要死,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对方灭了口。

莫蕊将那个秘密藏在心里,一藏便是好多年,直到整个金城的报纸都在报道林家惨案和白家丑闻,直到宋悦仪从国外回来。

那段时间,木易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各种作死,还将他老相好宋悦仪从国外骗了回来。

那天他的谎言有点过,说自己被车撞了。凌斯寒一听他出事,疯了似的往警局赶,结果出了车祸。

那天,木易是直接从二楼跳下去的。莫蕊直觉身边一阵风过,人已经不在身边。那是她第二次见他的身手,也真正知道他的软肋。

世人都说木易无情,他也活成了世人眼中那无情无义的样子,可莫蕊知道,他有血有肉,有情有泪。

手术进行了二十多个小时,木易一直未合眼。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打着电话。莫蕊知道,他是在找医院,在做万全的准备。

那天,她看到木易握着手机的指节攥到发白,最后靠在林珊的肩头哭的像个孩子。

世人都怕“彼岸”,可是他们不会知道,那个在职场上、生意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那个暗夜里游走的修罗,他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也会害怕,也会无助,也会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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