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年后是要拜年走亲戚的,但母女俩在应灵的亲戚只有舅舅一家,倒是免了许多周旋迎待。
大年初三,舅舅一家辞别,说是房子已经修缮完毕,不仅要回去待客,还要收拾收拾预备开工。
吕母也不好挽留。
“姐,元宵节你和素姐儿一块来家里过吧。”舅舅说。
母女俩知道他们一大家子在这住了这么久,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临走前,吕素特意提点原哥儿,让他谨记孝悌之道。
原哥儿抠着衣角小声回,“知道了表姐。”
又应酬完一波亲戚,姜宜从宴席上下来,手里摩挲着络子,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闲逛。
“宜儿表妹。”
有男子唤她。
姜宜转身,见是姑婶那个娘家侄子,她朝他颔首,“表哥。”
周让踱步过来,脸上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寒风刺骨,表妹何以在室外逗留?”
他的礼节仪态都无可挑剔,乍一看让人觉得此人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但姜宜总觉得此人虚有其表。在她心里,真正能称得上温润如玉的只有那个人。
她实在没有心思去应付他,便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回后宅去了。
换过衣裳后,她懒懒地趴在小几上摆弄图章和小木偶,茜草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文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暗自叹息,姑娘自那天之后一直无精打采。她心里难免抱怨起吕素来,她们姑娘就是公主也配得,偏她不领情,还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亏她们先前还夸赞她来着。
入夜,姜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反复琢磨着姐姐说的话。其实冷静下来想想,会不会吕素也由于这些考量,会不会她说出的那些话也是言不由衷?银朱她们可都说吕素对她是不一样的呀……
不行,明天得去找丽质问问!
“这还不够明显吗?”蔡佳怡表示震惊。
姜宜难掩激动,“你的意思是,她,她真的那什么,我?”
蔡佳怡原是不想给她泼冷水的,但为了让好友看清现实,也只好做这个恶人了。她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虽说她多半也对你有意,但她现在明确拒绝了你,你待如何?”
姜宜神情一滞。
蔡佳怡继续说,“你想想啊,她是个有本事的人,这种人岂甘居于人下?在她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之前,心中的第一位就不可能是儿女……女女情长。”
姜宜闷闷说,“我可以等她。”
“她估计就是怕这点才把话说得这么决绝,你要是去跟她说这个,她估计躲得更远。”
姜宜沮丧,“那我就只能束手,什么都做不了吗?”
蔡佳怡煞有其事,“好像是。谁让你将主动权交到人家手里啦,先开口就输了知道吧。”
元宵过后,书院开学。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看到吕素位子上空荡荡时,姜宜依旧难免失落。
此时的吕素与吕母历经两天的舟车劳顿,总算在城门关闭之前到了庆符县城。旧地重游,触景生情,两人的情绪都不高。
母女俩在客栈安顿下来,打算明日先去给吕棠扫墓,再回吕家宗祠为她添些香火。
时隔快一年,吕棠的坟头杂草丛生。母女俩见此心里满不是滋味,吕母更是心疼得泪湿了眼眶,“你祖家当真是不认咱们一家了。”
吕母有怨气,吕素心中亦是不满。吕棠还在世时怎么样就不说了,如今人都不在了竟一回也不曾来看过。可她是晚辈,不仅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安慰娘亲。
母女俩整饬了大半天才总算打理干净,之后点香烧纸,祭拜祷告,又燃了一挂鞭炮后仪式才算完,二人慢慢往回走。
俗话说冤家路窄,回去路上,母女俩跟有过节的无赖打了照面。
男人神色轻佻,“哟!这不是我们吕大捕头的爱妻爱女嘛。许久不见,二位瞧着气色不错呀。”
娘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预想过这种情形,她们一致认为赶考在即,断不可节外生枝。那些无赖不敢辱骂不敢动手,无非在一旁恶心人罢了。
吕素冷冷地瞪他们一眼,拉着吕母要绕开,但有那不知死活的过来拦路,她使了个巧劲将其格了开去,沉声说,“再敢拦路,别怪我不客气!”
“有种你动手啊,我们等着……”
“瞧这小身段儿,啧啧……”
母女俩在前头走,无赖们跟狗皮膏药似的在身后喋喋不休。这要换常人早忍不住了,但二人什么阵仗没见过,任他们费劲口舌就是不搭理。久了他们也觉得无趣,骂骂咧咧地走了。
母女俩这才松了口气。
年轻人气性大,吕母挽着吕素的手臂安抚她,“阿素,忍得一时气,免得他日忧。咱们日后再同这些人清算。”
吕素眼底寒霜一敛,微笑说,“我明白的阿娘,您放心。”
吕氏祖上曾出过大官,再之后便不行了,如今十几代下来不过是个极不起眼的小家族。宗祠里只有一个族老守着,母女俩进去时他还颇为意外。
“……好久不见你们了,去年祭祀似乎也没来?”
吕母笑笑,“说来话长。族公,我们来给吕棠添点香火。”
族老抬手迎进,“快去快去。”
燃过香添过灯油后,母女俩回到族老这奉上香火钱,而后才告辞离去。
又歇了一晚,次日一早,母女俩启程回应灵。出了城门,吕母一脸复杂地放下窗帘,长长呼出一口气。
“阿娘,咱们还会回来的。”吕素的眼神平和而坚定。
吕母抿着嘴笑,生生将泪意忍下。
吕素回来了!
姜宜激动得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一遍遍预想着明日可能发生的事情,甚至连进讲堂时先迈哪只脚都想好了。
不行,今日一定要早睡,明日早早地去学堂!
然而由于太过兴奋,她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连梦里也是跟吕素见面的场景。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来了,一番精心打扮后早早地就去了书院。
踏着晨曦的日光,姜宜越靠近讲堂心跳得越快,哪怕知道吕素不可能在里面,她依旧紧张得难以抑制。
“姜宜啊姜宜,你真是不争气,人都……”突然,她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瞪大眼睛,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吕素回眸,表情顿了一瞬后,朝她展颜一笑,“令安早。”
霎时间,姜宜手脚无措,什么预习什么演练都无济于事。她闷闷地应了一声,梗着脖子来到自己位子坐下。
空气仿佛变得稀薄,姜宜喉咙发紧到不敢滚动,生怕声音太大被吕素听见。
她真的来了……
为什么每次在她面前自己都这么丢脸……
不是都拒绝了吗,做什么对她这么温柔……
诸多情绪纷至沓来,姜宜心里发酸,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文石在一旁默默地归置文具,见状出声,“姑娘,您怎么哭了?”
姜宜一惊慌忙抬眼,恰好对上吕素看过来的目光。这下,她的眼泪真就止不住了,一下子夺眶而出。
吕素下意识起身,她想走过去,但过去之后呢?她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就这样,一个咬着嘴唇无声落泪,一个僵在原地神情萧索。讲堂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文石和银朱在一旁看得着急,两人对视一眼后,文石小声说,“姑娘,吕娘子,待会大伙儿该来了。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银朱也说,“奴婢来向先生告假。”
姜宜绷着腮帮子,“有什么好说的,没得让人嫌弃!”
吕素这时走过来,朝她温声说,“令安,我们聊聊吧。”
书院一角,池塘结着薄冰,岸边的柳条挂了白霜,都随着日晒一点一点在消融。
二人来到此地,相互隔着八尺远。
“令安。”吕素神情无奈,她往前一寸姜宜便退一寸,颇有一种誓要与她划清界限的架势。
姜宜绷起小脸倔强说,“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免得靠得近了惹吕娘子厌烦。”
吕素被她戳得心尖一疼,眉心轻蹙。
姜宜见不得她这副可怜样,明明是她伤人在先,现在自己倒像才是那个负心人。她心中酸楚,说出的话也像刀子一般,“你也用不着犯难,左右我家里在考虑我的婚事,我不妨遂了他们的意,就跟亲戚的娘家侄子成亲算了。”
“不可!”吕素脱口而出,她正色说,“人生大事,岂可儿戏。”
姜宜目光灼灼,“我偏儿戏又如何,吕素,你是我什么人,又凭什么做我的主?”
吕素一步步朝她走近,眼神中不自觉多了些柔意,“令安,不要斗气,我们好好谈谈。”
姜宜别开脸,“还有什么好聊的。”
吕素停在她一个身位之距,轻声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姜宜不解地回看她。
“你愿不愿意等我到解试之后?”吕素说完,凝神屏息地注视她。
姜宜思绪乱了,“什,什么意思……”
“若我中举,我可以去你家提亲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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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给我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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