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溪站在门口看着汤瑜秋背影,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就按秦奈与汤瑜秋的身份来说,他们两个确实已经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但若是两人心意相向,又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汤瑜秋大概率是想牺牲自己给秦奈换前程。
秦奈说两人之间的误会,一直到最后都没说清,如今汤瑜秋就在面前,能看见、听见鱼在溪。
鱼在溪舔了舔牙尖,跟着进去时道:“秦奈其实很想来见你,有许多话都没跟你说清楚,一直在后悔。”
结果是不会被改变的,这是汤瑜秋死后生出的幻境,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但鱼在溪想让汤瑜秋知道。
却不想汤瑜秋回头看他笑了笑,“多说无益。”
鱼在溪叹气,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起进去了。
两人没去前厅,兴许是与秦奈认识的缘故,汤瑜秋直接把人带回自己居住的院子,两人坐在院子中的石桌两面,汤瑜秋先给鱼在溪倒了杯茶。
“在街上突然把你叫住,实为不该,抱歉。”
鱼在溪抬抬手,“你这礼仪太重了,我都不敢说话了。”
汤瑜秋轻笑一声,“如此我们便做友人畅谈。”
鱼在溪缓缓换了口气,确实不太适应跟他这样的人相处,先问:“我不太清楚你们云台国发生过什么,我其实是好奇你与元清之间的事。”
“元公子。”汤瑜秋缓缓点了点头,“我与他其实是因为阿奈相识的,但似乎我们两个想法相悖 ,有些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是不是拉你修仙?”鱼在溪好奇的问。
没想到真被自己说对,汤瑜秋叹气笑了声,道:“他是有这种想法,但我根基薄弱,又身为云台皇子,不好离开自己地国家。”
鱼在溪恍然,好一会儿后才问:“那你如今后悔吗?”
汤瑜秋摇头,“没有什么悔不悔,世事难料,谁都控制不住以后。”
鱼在溪撑着上半身坐了会儿,其实到这儿已经没有什么能说的了,他想去看一看全程,那样比在这问能更直接。
可汤瑜秋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何对方能看见自己,鱼在溪好奇,便留下来了。
“不如我们二人畅饮一杯,府上有酒,我叫人拿来。”汤瑜秋兴致上来突然要喝酒,拉着鱼在溪,让人拒绝不了。
“不不,城主我滴酒不沾。”
“浅品一杯,我不多劝。”
“半杯半杯。”鱼在溪实在不会拒绝,只能换个方式说。
等酒带上来,整整一坛子,鱼在溪连连倒吸凉气,“城主啊,我可就真是尝尝,别浪费了好酒。”
汤瑜秋大手一挥,“好,就先给你倒一杯。”
鱼在溪无奈的撑头笑叹,看着对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茶杯清酒。
怎么一国太子还有劝人喝酒的毛病,鱼在溪盯着他给自己倒满茶杯,分量不少,比酒杯要多多了。
汤瑜秋什么话都不说,抬起茶杯示意一下,自己一口将酒闷了。
鱼在溪顿时坐直身子,眼神都直了不少,他挑眉看着汤瑜秋云淡风轻又给自己倒酒,还笑着让鱼在溪尝尝。
鱼在溪嘴角抽了抽,抬起茶杯,浅浅碰了一下,嘴唇沾到些酒,抿进嘴里意思一下。
这酒不烈,倒是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哪儿喝过,但记不清了。
不烈也不能一直喝吧,在汤瑜秋喝完第四杯,鱼在溪出声拦了一下,道:“酒还是少喝,如今还是白天,城主若是醉了,城中事务该由谁来处理。”
汤瑜秋放下杯子笑笑,“无妨,我太久没喝了,他们不让,今日借你为由放纵一下。”
鱼在溪点点头,不再拦他,自己端着茶杯一口口抿着,陪汤瑜秋喝酒。
两人无话,鱼在溪心里有些急着离开,却也有些舍不得如今这份悠闲,同时还有面对已死之人地感慨,一不留神酒喝了大半杯。
他眨眼时动作有些迟缓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醉了,连忙把杯子放下去,再不敢碰半分。
对面汤瑜秋见他这样,无声笑起来,“这才不过一口,你怎么就面若桃花了。”
鱼在溪别开头笑笑,“什么面若桃花,那是形容美女的,殿下怎么还不会说话了,恐怕也是醉了。”
“你当真醉了?”汤瑜秋有些不信,探究的看着他。
鱼在溪点头,“一口就醉,不喝了。”
汤瑜秋点点头,“那便我自己喝。”
鱼在溪摆摆手,一条胳膊撑在桌上,占了小小个位置,头背对着汤瑜秋,晃着手自娱自乐。
“已经好久没人陪我喝过酒了。”
汤瑜秋回味着杯中味道,也像是在回忆曾经,面上多有感慨。
他想跟鱼在溪说话,可见鱼在溪似乎是睡了,就收回视线默默喝酒,茶杯摇晃着,见一只小虫歪歪扭扭飞来,他抬手指着小虫,还不等说话,那小虫摇身一变,华衣玉冠的仙人就站在了鱼在溪面前。
汤瑜秋张了张嘴,最后也只笑了一下,“你是何人?”
“我是他夫君,来接他回去,多有打扰。”
汤瑜秋惊得挑了挑眉,视线又落在鱼在溪身上,也只笑了声,“真好,那我就不留人了,二位慢走。”
江宴伸手放在鱼在溪肩头轻拍一下,鱼在溪睁开眼,见到江宴眉眼带着一弯弧度盯着自己,笑着伸手拉了拉他衣摆。
“你刚才去哪儿了?”
江宴没回答他的问题,将人捞起来抱在怀中,“走了。”
鱼在溪一点儿都不反抗,半趴在江宴身上,不忘对汤瑜秋摆手,“我走了。”
汤瑜秋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笑着点头,又低声重复一遍:“真好。”
鱼在溪被江宴扶着走出院子,一出来就懒得自己走了,干脆转身往他背上一挂,借着酒劲疯道:“走吧。”
江宴并不恼,将他背起来缓步出了城主府。
他一路都没有用阵法,稳稳背着鱼在溪穿过街道,找到他们第一次进幻境时住得那间客栈。
鱼在溪一路无话,半眯着眼看街上每一个回头看他们的人,想起几百年前,江宴也同样在一条人潮熙攘的街道上背过他。
他们从不在乎外人眼光,最后却要因为太过为对方着想而产生隔阂。
也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回忆太酸,鱼在溪将头转向里侧,贴着江宴绷着的颈部,长长呼出口热气。
到了客栈,江宴将鱼在溪直接放到床上,鱼在溪也顺势一躺,整个人缩进去背对着江宴。
江宴反手擦了下脖子,转头关门出去了。
鱼在溪情绪正盛,听见脚步声出去了,猛地坐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气的大喊:“江宴!”
话音没落江宴就开门挑眉进来,往床边一站,低头关心着鱼在溪的每一个表情。
鱼在溪仰头看着他,眼角的泪都忘了擦,“我都这样了你不知道哄哄?”
江宴抬手揉揉他头,“别生气了。”
“我是生气吗?”鱼在溪气的把他手拍开,说一半又卡壳了,“我……”
他也不想说自己是伤心难受,掉面子,只好侧开头,“我喝多了难受。”
“就喝了半杯。”江宴捏着他下巴把脸转回来,笑着说完又弯腰亲亲他,“不生气了,是我做错了事。”
鱼在溪抓着他手腕,仰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拍拍江宴手背,“疼了。”
江宴松开手给他揉揉,又在脸上轻轻掐了一下,声音难免惆怅:“如果时间能回到三百年前,我那时就带你下山,我们就再也不理什么卦象天命。”
鱼在溪依旧红着眼眶,酒劲儿上来想哭的感觉总忍不住,被江宴说的哪儿还记得两人之间争吵的内容。
“若是我们现在开始不管任何事呢?”
他赌气问。
江宴笑笑,“不是要解决洛中的事?”
鱼在溪撇嘴,“我原本进来是想知道汤瑜秋身上都发生过什么,感觉没机会看完了,算了,让秦奈自己忙好了。”
他说这些都是赌气,不可能真不管。
江宴抬手把他脸上泪痕擦干净,“秦奈只是想把他师父的魂魄送入轮回,没想着查清一切。”
鱼在溪抱着江宴,把脸贴在他身上,还想借劲儿赌气说两句,却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为何汤瑜秋能看见我们?”
江宴摇头,“我也觉得意外,他不止能见你,连我也能看见。”
“对啊,他不是镜幻里得被困住的魂魄吗,怎么能见到外人?”
江宴说不出来什么,鱼在溪也就没想法了,比起江宴,他少了一百多年宗门内修行的经验,好多事都不如江宴知道的多。
他又把头贴回去,抱了一会儿困劲儿上来把人往外一推,“我睡了。”
再醒人在现实洛中地那间客房,江宴坐在房里翻书,鱼在溪盯他看了一会儿,江宴道:“新衣服看看?”
鱼在溪顿时清醒大半,“我才说了不到三天吧。”
江宴把书放下,起身将一旁整齐放着的衣服拿起来抖开,“加急赶制,我说你想要,苗沛亲自送过来的。”
鱼在溪心满意足穿上新衣服,跟江宴站一起看看两人一样的料子,拍拍他手臂,没多评价,说起正事:“我们两个怎么出来了,是不是秦奈发现了,他生气了?”
江宴握住他手摇头,“秦奈等着见你。”
两人并肩进了秦奈书房,秦奈好不愉快的啧了一声,“你们两个是要做什么,拜堂成亲吗?”
鱼在溪晃了晃肩,展示着自己的衣服,但嘴上问:“是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秦奈收回视线坐回去,“但不允许闲杂人等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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