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一如既往的柔和,高洁地端坐于云天,不会因为美好而多一分怜爱,更不会因为丑陋而吝啬那一分光明。
即便这是一场血腥的狩猎盛宴,皎洁的光依旧尽力普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殷红的血液与黑色的液体混在一起渗进地里,唯余男子急促的喘息。
围堵的黑衣人多数化为一滩黑水,仅剩下的黑衣人起身,双手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赵裘真目光从朦胧的玉轮中收回,伸手接过黑衣人躬身奉上来的东西,高举在眼前细细欣赏。
半透明状的玉石中封印着一枚暖黄色的源晶,小小的晶体在月色下发着细碎的光晕。
他轻笑,苍白的拇指轻轻摩挲壁面。
低声呢喃:“果真如那些人所说……”
倒在地上的百里尚存几分神智,此时听到赵裘真的话,睁开眼睛意图收取更多的信息,可惜赵裘真再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东西到手,赵裘真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狼狈的百里身上。
遭多人围攻后,被生挖源种的百里来说伤势可不谓是不重,这种情况下还没有晕厥已经算是难得,偏生是荒郊野岭,即便赵裘真放过他,也离不开一个重伤而亡的下场。
翩翩公子打扮的赵裘真并不喜欢沾染脏污,此时罕见地缓步到百里面前蹲下,苍白修长的手掐起百里的下巴,微凉的气息从肌肤相接的地方传来,与之相反的是稍显温和的声音,“想活命,要么从这里爬出去,运气好,或许能遇上一两个好心人救你……”
这里人迹罕至,能获救的机会微乎其微,百里修为尽废又身受重伤,最大的可能是死在求救的路上。
视线重合,赵裘真顿了顿,狭长的眼微微眯起。
松开百里的下巴,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张小帕子细致地擦拭每一根手指,完事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洁白的软帕很快就被地上的黑色液体染污浸透。
“要么……你可以求我。”声音不疾不徐。
“成王败寇,为何不杀我?”
“若是想要名正言顺夺得魔尊之位,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我的头颅带回去。”地上的人挣扎地支撑起来,除了动作中扯到伤口带来的疼痛而引起的皱眉,百里的神情称得上是平静,没有丝毫落败后的憎恨,像是完全接受现在的下场。
这是赵裘真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最不喜百里的地方,纵使大圣人被如此对待也该有些负面的情绪。
想起之前的传闻,赵裘真突然问道:“修为被那位天之骄子所废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吗?”
眼前的人一愣,连支起的动作都连带停滞起来,原本平静的眼底终于被这一石子荡起一阵阵涟漪。
赵裘真了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笑看眼前这个狼狈的旧主,故意轻声问道:“听说你们是……朋友?”
撑在地上的手掌蓦地攥紧,在漆黑的土地上留下五道深深的痕迹。
厚厚的云层逐渐将月光遮住,赵裘真的脸隐于黑暗中,将眼前的一切收于眼底。
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风扩散。
百里一僵,很快就发现不同寻常。
比他反应更快的是赵裘真,只见他直接朝某处挥袖,磅礴的灵力相撞直接震碎周围几棵老树,余波向外荡出惊得附近的熟睡的鸟雀纷纷飞起。
枯枝的碎屑纷纷落下,旁边的黑衣人没那么好运,闷哼一声,额头多了一个血洞。
远一点的黑衣下属渗出些许冷汗,他躲闪及时,只是被划伤肩膀,见主人微微偏头,他立刻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来者是冲他们命来的,能力不够,他上前只会碍手碍脚。
林中传来‘嚯’的一声,天空上正巧遮住月亮的云层晃悠悠飘过,银白色的月光重新穿透虚掩的阴影洒下大地,林中随之出现一个虚幻的身影。
“原来是封天命的强者,这么晚不睡觉怎么还跑到这鬼地方欺负起小孩子来了?”随着云层的彻底离开,林中的虚影已经走了出来。
要说‘走’也不太准确,这人是飘着出来的。
来人脚不沾地,脚尖虚浮地面一尺有余,墨发飘散,容貌清丽绝伦,一袭绣着暗底符文的黑色锦袍覆身,苍白的半透明的纤细手掌随着动作隐入宽大的衣袖当中,整个人就像静静绽放于夜空的幽昙。
但莫名地,百里在那精致眼尾与微勾的嘴角中看到了几分桀骜,配着在空中翻飞的黑色宽大袖袍,无形中流露出一些难以言喻的霸道。
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一片狼藉之地,在那张些微惊讶的脸庞中停顿几秒,最终漫不经心地转移到带着面具的赵裘真身上,此人正是堪堪赶上的沈云溪。
黑衣下属在看到沈云溪那一刻,惊声道,“洞、洞罗观。”
所谓洞罗观期的强者,元神已经完全凝练,沟通天地灵气可长时间离开肉/体,哪怕肉身被毁也可保留大半修为元神重修,是如今修真界少有人能达到的境界,也不怪黑衣下属惊讶。
被紧盯住的赵裘真对洞罗观三个字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看到沈云溪的脸后有一瞬的惊讶。
“居然是你。”
“嗯?”沈云溪笑容不变,微微歪头,琉璃般清澈的眼底透露出一丝丝寒意,“居然认识我吗?”
扑通一声,原本奄奄一息的百里在庞大的威压下终于力竭晕了过去。
赵裘真收回倒在脚边的人身上的视线,看向沈云溪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后者一如刚才,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分给其余人多余的眼神。
“听闻君上在百年前的大战中身陨,现在看来传言并不可信。”
以她当时的名气,见过自己很正常,沈云溪没有在这个点上多做纠结,对赵裘真的试探她更加没有什么掩饰的意向:“死了,这不没死透,被你们这些人气的从地里爬起来了。”
沈云溪冷笑:“叙旧到此为止,”她随手将手中拖拽的重物往天上一扔,重重落在赵裘真面前。
沈云溪:“林子里的这一拨东西,与你有关?”
言语中真正带上了杀意。
先前他们就看到沈云溪手中像是拖了一个人形重物,只是注意力都放在沈云溪本人身上,还没来的急深究,沈云溪已经直接扔到了赵裘真面前。
这是一具尸体。
尸体上保留人类的五官,只是外露的肌肤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紫青色的鳞片,鳞片还胶着着肉眼可见的粘液,四肢畸形甩在地上,显然已经被打断了手脚,依稀能够看出指尖长长的利爪,眼球向外凸出,嘴巴张开露出里面一排排尖利的牙齿,面容扭曲死不瞑目。
经历过百年前那场大战的人,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最低等的异种,已经将人类身体同化了一大半的异种。
百年前,天道溃散,异界生灵撕破界壁,大举入侵鸿辽大陆,自此大陆上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人类怨恨的血液染红了整一片大地,这是一场险些将整个大陆生灵全都覆灭的巨大浩劫。
经过百年的休养生息,时至今日,大陆依旧没能从当初那场浩劫的阴影中脱离,甚至一直保留着一条所有人的共识——异种必诛!
无论是什么修的是什么道,谁都不想跟异种扯上关系。
更遑论是在一个参与当时大战的修者面前。
赵裘真没有背黑锅的习惯,结合刚才沈云溪的话很快就能想到其中的关窍。
“不过是想渔翁得利罢了。”他挪动脚步,拉开几分距离,倒在地上的身影完全显现出来。
赵裘真:“仅是对待一个修为尽失之人,我无需多此一举。”
诚然比起和异种同流合污出动那么多人,就为了对付一个修为尽废之人属实有些说不过去,更大的可能就是异种的暗中潜伏是为了他们当中的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这更让人来的信服。
沈云溪也是倾向后者。
赵裘真探究的眼神游离两人之间,状似刚刚想起,“说起来,废除此人的修为的正是凌霄宗的天骄,清……”
沈云溪很快打断他。
“……你废话太多了。”
一把布满裂纹的玄铁剑出现早半透明的手掌中,古朴的剑刃上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翻飞的宽大袖口猎猎,纤细的胳膊缓慢抬起,“我刚刚的问题,你至今都没有正面回答。”
“我给过你机会。”
高举的剑刃陡然划下,澎湃凌厉的剑气直面而来,赵裘真心中一紧,不敢像之前那般放松,直接召唤出一根玉质的笛子,音波撞上剑气震出的余波摧枯拉朽般将附近的树木摧毁搅动。
待飓风停止,一切平静之时,在场的两个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一个封天命。”
漂浮在空中的沈云溪看着这满地狼藉,嗤笑。
临时凝聚的灵气屏障碎裂,沈云溪飘到昏睡得无知无觉的人身前。
细长白皙的手指戳了戳即便晕倒也依旧紧皱的眉头,沈云溪眼中的戾气消散,嘴角微微弯起,精致的面容中多了几分温柔。
轻轻将人抱起,接着腾飞而起,两人的身影很快被云雾覆盖。
重回阔别百年之久的、母亲的怀抱,不知道这次你能不能睡个安稳觉呢?
感受到灵气威压的远去,还身处山岭中的赵裘真手中玉笛轻敲掌心,眼睑微阖,掩去眼底的思绪。
林中行走的青衣人衣衫整洁,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凌乱,可见在刚刚的对战中游刃有余。
东西已经到手,再留在那跟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对上并不明智,逃离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这异种果真另有图谋。”黑衣下属想起因为异种的存在,差点遭受牵连,阴沉道。
异种送来百里踪迹,赵裘真就断言异种暗中谋划不小,不过因为是互惠互利赵裘真也没有兴趣探究太多,此次之行有那人横插一脚,显然让异种的计划全盘落空。
思及此,赵裘真的心情不错,那些异种气急败坏的表情一定非常让人愉悦。
“刚刚听主人所言,主人似乎认识那位道尊?她的出现不像是巧合。”百年前的道尊,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突然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的深意。
赵裘真脚步没有停下脚步,不疾不徐往前走着,温和的声音传出,“我记得你百年前还未转修魔道。”
没想到主人能记得那么清楚自己的事情,黑衣下属有些激动:“是,百年前属下还是修真界无名小派的一个外门弟子,后来幸得主人赏识,追随主人至今已有八十余年。”
“哦,是吗?”衣袖翩飞,玉笛无人吹奏却经由风的拂动荡出一阵悠扬的旋律,瞬间完成一次绞杀。
赵裘真收回手,衣袖安安静静贴着衣角垂下,催着步伐一下一下慢悠悠晃动着。
“我会记得,你的功劳。”
颀长的人影逐渐远去,徒留身后一地的碎肉。
赵裘真:有点可疑,先搅一下浑水
沈云溪:啊啊罗里吧嗦,先弄死
百里:反正没我事,先晕
黑衣下属:……就活该我死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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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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