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沈禾便愣住了:这位侍卫,好生面生啊。
面生倒还在其次,这人浓眉大眼,双眼皮宽的很嚣张,个头也高了她一整头,一看就知道筋强骨壮,给她做守院护卫……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季怀忠也愣住了。
季怀忠是宁远侯义子,自小跟着季松长大。他人如其名,才识谋略占了个忠,论起大事,季松是万万不敢交给他的;但倘若是别的事情,季松绝对能放下一万个心。
前几天知道沈禾生病后,季松有感于沈家父女初来辽东、人生地不熟,遇到点事实在棘手,索性让季怀忠来站几天岗,反正季怀忠对这片够熟,在宁远侯府的地位也高,遇事自己就能解决了,正好适合沈家人现在的状况。
当然,季松还有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沈禾实在漂亮,让别的人过来,他不放心;季怀忠年纪小些,并不懂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绝对不会有别的心思。
却不想季怀忠看见沈禾直发愣,渐渐地红了耳朵脸颊,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去——
天爷呐,五哥说这位沈姑娘是他未来的嫂子,人也好看,让他好好看着她,用别人,他五哥放不下心。
当时他不屑一顾,想着都是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再好看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这位沈姑娘她……长得跟画一样。用说书先生的话说,什么西施妲己,也不过如此。
沈禾见季怀忠红了脸,一时间有些好笑,又叫了他一声:“侍卫大哥有什么差事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季怀忠连连摇头。他最大的差事就是看好这位沈姑娘,别的能有什么事?就是头一回凑女人这么近,怀忠觉得有点气闷,往后退了退才开口:“姑娘是不是要去见五哥?走走走,我这就带你去。”
沈禾不由笑了。
她此番前来,就是想试探试探季松对她的意思。在沈禾看来,季松对她有意最好;倘若对她无意,她便再去找季松,玩一招欲擒故纵,一定要他去强行求婚,好让她退了婚约。
不过,看季怀忠的反应,她倒是不用太用心。
不过该走的场面话还是要走一走。沈禾笑着问:“五哥……是指五公子吗?”
“嗯嗯,”季怀忠连连点头:“沈姑娘有吩咐?”
看来这人和季松关系不错……季松让他来守院,倒是用了心。
“吩咐不敢说,”沈禾笑着取出银票。她双手将银票奉上:“原先车队里有一张貂皮大氅,那大氅通体漆黑,全无一根杂毛,毛尖儿上还莹莹地反着光,是爹爹特意备下的礼物。”
“不想……跟着一起到了匪寨。”
“爹爹为这事没少发愁,我想着为爹爹分忧,偏偏初来乍到,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大氅。”
“我想着,侍卫大哥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很熟悉,或许能帮我找到一张皮毛。”
“这是一百两银票,权且当作订金,烦请大哥帮我找一找,找到之后,我定然将其余的银子一一奉上。”
季怀忠看着银票直发愁。
他五哥让他听沈姑娘的吩咐,可他不比其余哥哥,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东西?
眼见季怀忠不肯接过银票,沈禾诧异抬眸,又将银票往前送了送,迟疑道:“大哥是觉得……这些银两不够?”
实际上,沈禾知道这银两当然不够。
那张貂皮大氅是父亲特意为大伯准备的礼物,沈禾虽然不清楚大氅究竟有多么贵重,但明白它肯定价值不菲。
不过,一来现在沈禾身上是真的没钱了;二来是为着试探季松的意思,故意和他扯上关系。
季松若是收了这张银票……之后的事情,沈禾自有办法。
“够够够,”季怀忠下意识伸出手,又不敢对嫂子不敬,只得小心翼翼地捏着边缘,将银票收好:“不是什么大事,姑娘只管放心……你病还没好,赶紧回去养着,省得晚上再难受。”
沈禾客气地道了谢,转身后没忍住挑了挑眉。
似乎……这事比她预想的还要轻松顺利。
眼见沈禾进了屋子,季怀忠火烧眉毛一样跑到了季松院子里:“五哥,出事了!”
“吼什么呢?”出来的不是季松,而是个洒扫的小厮。小厮一扫帚荡起灰尘:“五公子处理公务呢,没在这里。”
“也是,”季怀忠回过神来,“有笔墨吗?我给五哥写个字条。”
都说戮力同心无坚不摧,宁远侯与季松这对父子更是如此。宁远侯年纪大了,又因着积年征战落了一身的毛病,平日里还免不了浑身酸痛,倘若再让他去处理公务……那真是唯恐他长寿。
可公务总要处理,宁远侯也有心磨练儿子,因此许多公务都交给了季松去处理,是以季松时常不在自己院子中,多年里也攒下一个官身。
按理说季松整日装纨绔,不应该插手这些公务;可谁让辽东冬长夏短呢?
季松是纨绔,又不是脑子有坑,总不能积雪没膝的时候也出去策马撒欢儿。到了冬天,他也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这便给了他看书写字、处理公务的机会。
而辽东的冬天啊,一年一次,一次半年。
想到这里,季怀忠进屋写了个纸条,就急急忙忙地回到了院子里。
季松这几日回来都有些晚。他打定主意要回京城,离开前至少要把手头的公务处理一下,免得给他爹留麻烦。
洒扫小厮早就离去了,季松瞧见桌案上的字条,下意识皱起眉头——
说了多少回了,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丑就算了,连工整都做不到,每个字都歪歪扭扭的,好像身上有虫子在爬的人一样。
把内容看完后,季松眉头皱得更紧——
这什么运气啊,随随便便拉了几车货物,居然还带走了沈长生特意给别人准备的礼物。
偏偏那几车货物都被烧了,季松即便是神仙,也没办法将东西再找回来。
所幸只是一件貂皮大氅,耗些功夫找到些好料子并不难。
思及此,季松一面差人去库房里找,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皮毛;一面又备下银两,让人去找皮料商人,从他们那里弄点好料子回来。如此做足了两手准备,季松方才放下心来。
季松并不担心时间来不及。此番为沈长生补足货物,季松特意让人放慢动作,唯恐她养不好病,日后落下病根。
次日傍晚,一件通体漆黑的貂皮大氅送到了季松屋中。季松打开盒子看了看,确认这大氅质地不错,方才放心下来。
却并不打算立刻送给沈禾,反倒是盯着装大氅的盒子不住沉思。
此番……沈禾请他帮忙,却只送来一百两银票。
即便沈禾不通世务,也该知道这一百两银子实在太少,莫说是貂皮大氅了,恐怕连一件鼠皮大氅都买不到。
那她只送了这么点银子过来,是不是……
缺钱花了?
缺钱难受啊,季松下意识想送她点零花钱,可给钱这事实在难看,她定然不会收。
想了想,季松让人把东西递给季怀忠。
季怀忠等到第二天,方才把大氅送给了沈禾。
照旧是个艳阳天,季怀忠让人在院子里放好桌椅,方才让婆子将沈禾请了出来:“沈姑娘,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沈禾瞧见匣子觉得有些不对,又走过去仔仔细细地查看。
不对。匣子不对。
打开匣子,黑色的貂皮大氅在阳光下闪着光,毛尖儿上莹莹的五色光晕漂亮至极。
但是……看着比她们丢的那件更好。
沈禾不由苦恼起来。她满面疑惑:“不对,这不是我们丢的大氅。”
“当然不是你们丢的了,”季怀忠大笑起来:“那几车货物……都被烧了,这大氅是五哥特意托人寻来的。我敢说,整个辽东都找不出来几件比这个还好的大氅。”
“五哥说,这大氅想必能满足姑娘的要求,就让我送来了。”
沈禾艰难地笑笑:“这么说来,五公子怕是搭进去不少银钱。”
“姑娘喜欢吧?”季怀忠卯足了心思给季松说好话:“岂止是银钱啊,五哥还是头一回对人这么用心呢。”
沈禾便叹息起来:“这让我怎么报答他呢。”
“还能怎么报答?我们五哥的心思,姑娘难道看不出来吗?”季怀忠有心撮合两人,又不懂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当即道:“就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以身相许呗。”
“我们五哥也是侯府公子,配你,你又不吃亏。”
沈禾沉默许久,久到季怀忠心里咚咚打鼓,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正琢磨要不要说些什么补救一下,沈禾方才苦笑着开口:“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他。”
沈禾声音浅淡,带着分难言的苦楚,听得季怀忠这莽夫都有些可怜她了,当即放缓了声调:“不是,沈姑娘你这是什么话?别、别这么说……”
“好,”沈禾从善如流,瞧着季怀忠笑道:“五公子今日有空闲么?我想去谢一谢他。”
“有,”季怀忠一口咬定,“五哥今日闲着……你看他,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沈禾垂眼,片刻后道:“劳烦侍卫等我片刻,我要先放好这大氅。”
言罢不等季怀忠回话,自顾自地放好大氅,抱着匣子进了屋子。
屋子颇有些简陋,但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一只菱花镜,菱花镜旁边还放着一只盒子。
沈禾放下匣子,拿起菱花镜仔细端详。
菱花镜里芙蓉面,柳眉星眼,楚楚可怜。
可惜唇色太淡,显得没精打采的。
她扮作男儿装扮,自然没有带脂粉等物;何况即便是有,她也不能用。
沈禾用力抿嘴,直到唇上痛感强烈,唇色也深了几分。
照旧是网巾道袍。沈禾扯了扯头发,有碎发落在耳侧,更显得脸蛋小的可怜。
身上道袍颜色素净,因着生病,她腰身清减,衣带渐宽。
瞧着就招人喜欢。
沈禾满意地放下菱花镜,将盒子收入袖袋中,起身去找季怀忠:“侍卫大哥久等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两句是幼时老师教过的诗,化用在本文还真是……
老师要断绝关系系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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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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