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渠猝不及防被这个称呼叫得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是客套,他甚至能抽出空想:不知走廊里的监控能不能给他拷走。
陆施月职业使然,习惯性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沈书渠,整个陆家都知道陆闻轻为了能彻底断了家里让他入仕的念头,找了个男人协议结婚。
只是没想到长了这样一张脸。
“你好,陆施月。”
沈书渠松松握住她指尖,体面温和:“您好,沈书渠。”
乔雨葵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像一只闯入陌生领地的猫,十分谨慎地冲沈书渠看。
这猫缺心眼儿,磨蹭着凑到陆闻轻身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散发求知欲:“哥哥,你就是小舅那个协议结婚的对象呀?”
沈书渠:“……”
陆闻轻:“乔雨葵。”
乔雨葵堪堪长到一米五五,面对着将近一米九的陆闻轻,只能艰难地仰起脖子靠近:“嗯嗯。”
“长嘴不是非要拿来说话。”陆闻轻按住她脑袋,凉道:“大人说话,一边玩儿去。”
乔雨葵当场熄火,装作四处张望间偷偷摸摸又把眼神落在沈书渠身上,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张脸。
陆施月拍拍女儿的肩膀,笑说:“要叫叔叔。”
乔雨葵乖乖开口:“沈叔叔。”
陆施月笑道:“她被宠坏了,没大没小惯了,沈先生不要见怪。”
沈书渠:“不要紧。”
陆施月的气质和陆闻轻有些相似,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很自然的,长居上位的威压感。
“今天是除夕,家里人都在等陆闻轻回去吃饭,沈先生也一起?”
沈书渠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吃饭,尤其还是除夕这种阖家欢乐的时刻,婉拒道:“我还有事要回平洲,今天过来是顺便,就不打扰了。”
陆闻轻抬手看表:“我有事儿要办,你回去替我说声抱歉。”
陆施月:“好吧。”
“嗯。”
司机在停车场候着,陆闻轻把口罩还给沈书渠,和他一起包得严严实实上了车。
除夕夜,路上空前的拥挤。
沈书渠微微偏头看着窗外零零星星的烟花,最近几年烟花爆竹解禁,市民纷纷领着孩子出来庆祝新年。
有对小情侣正在拍照,年轻的女孩儿拿着一根小烟火棒冲镜头笑得十分甜美,火光映衬下,一闪而过的画面美好的令人艳羡。
沈书渠没放过烟花,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事的年纪只会撒娇和耍赖,并不知道温若桥是不被允许出门的。
在学校听了同学们说起爸爸妈妈带他放烟花,于是回家也叫温若桥带他放烟花。
她很为难地笑笑,摸着他的脸说:“宝宝,我们不放烟花好不好,妈妈讲故事给你听。”
沈书渠用力甩开她的手,冲她大发脾气:“我不要听故事,你每天只会讲故事,我已经四岁了不喜欢听那些幼稚故事!我们班陈晨的妈妈会带他去爬山去游乐场还会给他买很多玩具,你连烟花都不给我放,我讨厌你!”
他已经不记得那次发脾气后多久没有理温若桥,只记得那年除夕夜温若桥拿了一个很小的烟火棒到他房间里,很轻声和他道歉:“宝宝对不起,妈妈只能拿到这么小的烟花,不要讨厌妈妈,好吗?”
沈书渠那时候虽然很不满意,但还是“大发慈悲”原谅了她,后来才知道温若桥为了拿到那个小小的不值钱的烟火棒付了什么代价。
在沈家,他是温若桥唯一的寄托,也是她最致命的牵绊。
他小时候一度以为温若桥很懦弱,真的以为是沈正兴说的那样,靠他而活的菟丝子。
后来他才知道她曾在陌生国度拿到全额奖学金,是全球排名第一的实验室里唯一一张来自东方的女性面孔。
沈书渠进实验室实习,在墙上看到她的照片。
她捧着奖杯与鲜花大大方方看向镜头,在一群男人中如骄阳般耀眼。
沈书渠眼神渐渐散焦,在远处轰轰烈烈的焰火中想起温若桥的样子,她很漂亮也很善良,连小动物受了伤都会心疼。
有一年家里的花园里掉了一只受伤的银喉长尾山雀,沈书渠扒开雪堆捧着冻僵小小身体来找温若桥。
两人一起将它腿部的伤包扎好,偷偷养在了他的房间里,打算等到开春了再放它回去。
某天放学,沈书渠放下书包去找妈妈一起放小鸟回归天空。
全世界都认为深爱亡妻的沈正兴正握着那只鸟小小的身体,质问温若桥是想要自由吗?
后来,那只银喉长尾山雀被永远埋在了花园里。
车停下来,沈书渠骤然听见整齐划一的倒计时:“十、九、八……”
跨海大桥连接雁城与平洲,随着倒计时进入尾声,一声响彻夜空的“新年快乐”,整座大桥瞬间光芒绚烂。
“沈书渠。”
陆闻轻声音几乎湮灭在欢呼声中,沈书渠转过身,在光影之中静静看着他的脸。
沈书渠骤然回神,眼底神色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就生出了几分茫然,透过镜片有些说不上来的可爱。
身后有人拿着烟火棒经过,陆闻轻握住他手往自己一带,“手怎么这么凉?”
沈书渠下意识抽了下手,却没抽开。
“别乱动,左右都是人放烟花,把你衣服烫坏了找人赔都找不着。”陆闻轻给他捂了一会手,低下头靠近他耳边轻轻地说:“如果我被人认出来,明年这座桥可能就不会有烟花了,情况好一点,我们会去医院,不好就得去警察局了。”
耳边烟花此起彼伏,陆闻轻手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沈书渠焦躁不安地握紧手指,在绚烂光影下与他共同跨过一岁。
陆闻轻顺着沈书渠的视线看了一眼,他对烟花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上次顾向平说起有人给他放了六万个烟花,沈书渠像是有一瞬间的遗憾。
陆闻轻问旁边的女孩子:“这个,能卖我一个吗?”
那女孩儿正在拍照,十分大方递给他两根烟火棒:“不用买,送你好啦。”
“谢谢。”陆闻轻接过来递给沈书渠一根,从他大衣口袋中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
烟火棒窜出炫目白光,陆闻轻碰上他手上那只,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太明显的试探:“这东西不讲究多少,主要看场合和放的人。”
“我知道。”
两根烟火棒很快熄灭,陆闻轻把打火机还给他,“今天来得匆忙,以后带你看更多更漂亮的。”
沈书渠笑了下:“我没有很喜欢看烟花。”
陆闻轻没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握着他手打开车门把人推进去,“整天穿这么漂亮干什么,你这大衣中看不中用,下次换羽绒服。”
沈书渠的第一套西装是陆闻轻给他买的,当时他在国外身无分文,沈正兴给他准备的房子里只有不会说话的厨娘和两个时刻监视的保镖。
学校要求演讲要穿正装,沈书渠就向同学租了一套,对方是个来自俄罗斯的魁梧壮汉,足足有两米高。
沈书渠那时候堪堪一米八,同学的西装穿起来很不合身,活像是个进城乞讨的新鲜乞丐。
沈书渠不会系领带,在视频里请教陆闻轻。
他打量一眼就让他脱了,隔天就直接带人到学校给他量身,演讲当天早上带着合衬漂亮的三件式西装让他换,还亲手给他打了领带。
陆闻轻低头给他扣袖扣,说:“你现在还小,先戴个年轻一点的萤石袖扣,长大了给你换钻石。”
沈书渠不习惯别人对他这么好,心底先生出了一种“不配”,陆闻轻勾着他的肩膀看向全身镜,“很漂亮,以后就这样穿。”
沈书渠第一次穿这样正式,也没被人夸过漂亮,不太自在地问他:“会很贵吗?我以后赚了钱还给你。”
“贵,不过我不接受贷款,现在就还。”
陆闻轻歪头打量了一下,接着扣住他的后脖颈往自己一拉,蜻蜓点水似的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现在你已经付款了。”
沈书渠眨了眨眼,耳根子微微泛红。
他双唇苍白显得气色很不好,陆闻轻用拇指在他唇上用力揉了几下,等泛起血色才满意道:“下次用这儿还。”
沈书渠不自觉舔了下唇,舌尖猝不及防碰到他指腹,又下意识缩了回去,微抿嘴唇往后退了半步。
“我先……去演讲。”
沈书渠的全英文演讲十分流畅,如一株扎根在异国的清冷白山茶,陆闻轻靠在树下看他,结束后第一个为他鼓掌。
沈书渠捧着花下来,额角有细微的汗,表示一会把衣服和配饰都还给他。
陆闻轻伸手勾松他的领带,莞尔轻笑:“现在不还,以后我亲自拆。”
沈书渠隔了好几秒才理解他的意思,原本就被晒得泛红的脸颊更红几分。
陆闻轻拿过他怀里的花随手扔在垃圾桶上,把自己带来的一束白山茶放在他怀里:“让拆吗?”
沈书渠装作听不懂,抱着花走在前面。
陆闻轻脚步轻缓地跟他一起到了礼堂换衣间,反手把门一关,将人抵在了薄薄的木板上,低头抵着他鼻尖问:“问你呢,让拆吗?”
沈书渠别过头,小声提醒:“我要换衣服,晚上有庆功宴。”
“庆功宴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沈书渠被逼得无处可逃,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但陆闻轻还不满意,偏要他亲口说出来才行。
沈书渠睫毛微动,轻声说:“让拆的。”
陆闻轻低声一笑,低下头吻上那双泛红的唇,含糊道:“先收一点利息,把嘴张开。”
嗯,五年前亲怎么不算亲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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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闻笛思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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