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找到停车的地方,看见是岑宗彦的公务车,驾驶位坐的也不是王叔,眉心就皱得更深了。
婉拒张秘书和司机下车帮忙的提议,岑雪怀直接拎起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向前的脚步,顿在后排车门前。
在前后排的抉择间,迟疑一霎,他打开手边的车门,叫了声“爸”,拎着书包坐进去。
岑宗彦嗓音低沉地应了声,余光扫过穿着长袖防晒衣的儿子。
见他和张秘书打过招呼后,神情淡漠地接过纸巾擦汗,似乎并不打算再开口,岑宗彦不免生出一股郁躁。
他坐姿微调,下一秒,前排的张秘书已侧过身,热络地发起话题,调节气氛。
“雪怀这回,是又去比赛了吗?”张秘书一双探察的笑眼,在父子两个间流转,“咱们一个暑假没见,叔叔都不知道你近况如何,今天要不是岑总来接机,叔叔还见不着你。”
少年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像冰凉水珠,滚落过燥热太阳穴,带给人微微一个寒颤。
寒意胜过车内空调。
尽管熟悉他的性子,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落地,张秘书的笑容仍免不了泛出几丝苦撑意味。
终于。
“不是比赛,出去听了个讲座。”岑雪怀礼貌性地牵起一点嘴角。
张秘书的笑容立时便舒展许多。
“哦?不知道是哪方面的讲座?”张秘书问的是岑雪怀,笑脸却多对岑宗彦,不无恭维,“岑总平常太低调了,什么也不透露,我们只能从新闻上得知雪怀你参加了那么多学科的赛事,还都斩获殊荣。瞧我们多可怜,恭贺都比别人慢一步。”
瞥见岑宗彦阴郁渐退的神色,张秘书也没想过要等到岑雪怀的回答,自顾自提高了笑声打趣:“我们这些老同事,可都拜托岑总转达我们的敬佩之情了,不晓得雪怀你有没有接收到?可别是岑总怕你骄傲,都给瞒下了?”
岑雪怀配合地笑了几次,张秘书也算有个台阶,顺着走下来,慢慢结束话题。
工作专用手机的铃声响起来,岑宗彦有了真正的公务,也不用再佯装看文件。
一路无话回到家属院。
车进院,岑雪怀一眼看到穿长袖的李颂青。
他正拿把裂了纹的木头晾衣架,接树上下不来的小猫崽。
这棵朴树年份不小,树干高耸,枝桠斜逸,自成一番古老气势的漂亮。
一条粗壮分枝正好伸展至他窗边,过去常常引来隔壁那人攀爬。
汗水打湿了老人家整个后背。
目睹李颂青艰难尝试,岑雪怀喊停父亲的车,下去帮忙。
岑宗彦拦了一句,没拦住,等又等不住,干脆跟着下了车。
放下岑雪怀的背包和行李箱,确定过晚宴出发时间,张秘书和司机调头回公司。
室外高温蒸得人直冒汗,岑宗彦扯松领带,朝楼后小花坛走近,看着成长到有些陌生的儿子又像幼时一样爬起了树,矫捷利落。
这么大的人了,还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难免令他感觉枉费了自己望子成龙的苦心。
再看他抱小猫时,即便刻意板起脸,也亲昵暗藏的神情,岑宗彦便忆起他过去和隔壁家闺女东游西荡,不务正业的叛逆日子。
一时间,恨铁不成钢的不满直涌心头。
但孩子大了,在外,当爹的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待岑雪怀走回来,他克制道:“以后别在无谓的事情上耽搁时间,少时光阴最蹉跎不得。”
岑雪怀一手拎背起包,一手拉过行李箱走在前面:“我没有。”
跟在后侧的岑宗彦脚步一滞。
他绝没料想,一贯倔强却缄默的儿子会同他顶嘴:“你说什么?”
岑雪怀看一眼父亲,语气平常:“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就是赋予光阴意义的方法。”
少年人的话落入耳中,岑宗彦不由轻嗤一声:“时间的价值都搞不明白,能谈什么意义。”
“意义是个相对主观的概念,每个人对时间也有自己的估价。”岑雪怀用一种缺乏感情的声音回应他,同时率先拐进楼前。
“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你觉得合适吗岑雪怀?”岑宗彦只觉可笑至极,在拐弯处放慢脚步,望向他的儿子。
岑雪怀脚下一顿。
他当然清楚岑宗彦压制着的怒火。
片时,他半偏头,随口托词道:“辩论赛赛前综合征。”
岑宗彦拧紧眉头:“你在胡说些什么?”
岑雪怀侧过身,阳光直刺他眉眼:“习惯性抬杠。”
“这是问题的关键吗?”岑宗彦不依不饶。
事情没能轻轻松松翻篇儿。
目光跳过父亲扣在皮带扣上的手掌,落到其乌云黑沉的面容,岑雪怀也在酷暑中疲乏起来。
看向似打算在此争出个长短的父亲,他回到这场争论的开端:“难道现在不是在浪费时间?”
在岑宗彦眼中,这无异于挑衅。
当儿子的咄咄逼人,一句不让,当爹的自然大动肝火。
岑宗彦牵头,岑雪怀配合,父子俩压抑又激烈地吵过一番,最后不欢而散,进了家门各回房间,懒得多说一句。
岑雪怀推开门,一眼看见被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球衣。
球衣就摊在桌上,原本该有的精致包装,层层丢弃在地。整洁井然的室内,它是唯一的失序。
发现它,再轻易不过。
抬眸看一眼窗台,是谁的杰作显而易见。
待走近,瞧见球衣上亲笔签名旁边多出的字迹,他难以置信地拾起,仔细再看一遍,当即心头火起。
放下背包,大步走向窗台,岑雪怀推开窗,喊那屡教不改的惯犯。
“于晴意!”
“于晴意?”
怕扰民,他只能压低嗓音,哪知接连几声唤不来人。
微风吹过他汗涔涔的额际,也吹过隔壁大敞着窗的阳台,堆在晾衣绳一侧的衣物轻轻摇荡。
少女的小衣服,花花哨哨,在午后闪烁的光斑照耀下,温情又甜蜜。
注意力落在上面一瞬,岑雪怀便红了耳廓。
好烦,她为什么总在卧室晒衣服。
总让他被迫撞见不合时宜的画面。
紧接着,大力关窗的声音换来楼下王奶奶一记暴呵。
岑雪怀懊恼地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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