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看在被喊来处理公文的司命星君的份上，策士长对将军明目张胆的溜号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仅仅只是开口提醒打算搞些小动作的神策将军别被熟人抓到。比如镜流，比如白珩。这两个不管是年龄还是资历都属于大前辈那一范畴的友人或多或少能让放飞自我的景元收敛几分。至于同样是他大前辈的丹枫与应星，一个贵为龙尊却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地清冷矜持，另一个对锻造之外的事情可以说是没有太多的敏感度——以一言概之，就是好骗。
景元朝半路遇上的白发匠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看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对方脸上，应星就明白这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不过星槎海上认出白发金瞳的青年就是神策将军的人到底是少数，平日里也与他无冤无仇，于是工造司的百冶就明白，倒霉的人只能是自己。
赤红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叹了一声，问他，你想让我干什么？听见这话，景元故作惊讶地说：这可是您先开口的，百冶大人，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你说你打算找天外行商买一棵树？”听完景元的要求，应星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找上自己，“所以你这是没买到，打算让工造司给你做一棵假的？”
不不不。白毛大猫伸出一根手指在友人面前晃晃，说他也清楚让工造司那些学徒干这种精细活不会锻炼他们的经验，只会让应星你的血压直线升高。到时候要是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还要去丹鼎司请医士，严重点说不定得把副院使喊来以防恶化成脑溢血。
景元不会告诉应星，他有时候路过工造司的时候偶尔会听到那些学徒聚在一起，一边擦眼泪一边改图纸顺便大倒苦水。被痛骂的自然是领着他们搞工程的师傅，被师傅指着痛骂“孽障”的也自然是实操又没及格或是设计根本站不住脚的学徒。神策将军很担心工造司整体的精神状态，也很担心在工造司里当打铁头子的友人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变成那副左手锤子右手扳手恨不得轮流往徒弟脑袋上敲的暴躁模样。
神策府毕竟还管着工造司的研究经费，专门设立一笔对工造司师傅的精神损失补贴不算麻烦，但本就被他甩了一堆工作的策士长一定会发疯。为了自己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还能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出来闲逛，景元觉得还是不要把好兄弟往这条绝路上推。
“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行商能替我把东西带到罗浮。”
景元领着应星走到一家名叫“不夜天”的商铺前，向店家要了两杯新品，嘱咐道：去冰五分糖。应星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挑起眉看忙里忙外的店员动作娴熟地把牛乳倒进滤去茶叶的茉莉花茶，又往里面添了勺糖，摇晃均匀后往冰淇淋机底下一放，加上名字里的“奶芙”。
丹枫看见会疯掉。
第一次听学徒们提及仙人快乐茶的时候就早已产生的预感在他亲眼目睹这离经叛道的做法后更加强烈。实际上罗浮早已有人对这种堪称异端的喝茶方式提出不满，无奈这家本应循规蹈矩卖茶说书的茶馆自从换了个大东家，就向着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向一路狂奔。
不喜欢加奶加糖？没关系，可以来喝水果茶，去了冰的乌龙和桃汁当真绝配！喜欢原味也可以，店内在推出新品的同时也保留原先的常规茶水。
去冰五分糖的两杯仙人快乐茶被端至两人眼前，本应运筹帷幄成熟稳重的神策将军美滋滋地拿勺子挖一块奶芙往嘴里送，同时含着勺子提醒友人等一下这奶芙塌掉就不好吃了。应星学着景元的样子品尝对于他这种传统人士来说有些为时过早的饮料，最终没告诉对方这五分糖对他来说也偏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丹枫有时候得了闲也会来坐坐。”风卷残云之势炫完了奶芙的景元插上吸管，慢慢悠悠地嗦杯中的奶茶，“说起来这不夜天用的茶叶还是丹枫亲自挑的，包括你现在喝的这些。”
“我以为他最难接受这种……创新。”
“因为不夜天现在的东家是阿棠嘛。”
百冶能够回答的只有一阵沉默。
好吧，也确实，如果新东家和丹枫没有半点私下里的来往，作为饮月君的大人物不管怎么看都不会参与这些事情。在饮食上比他更传统也更讲究的丹枫只有在行军的时候不太注重口腹之欲，其余的时候清淡归清淡，对用料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仙人快乐茶在近日的罗浮称得上是红得发紫。如果应星多走出他的那间锻造室，多见见白珩，就会发现对甜食爱得深沉，同时被迫与和巧克力割席的狐人飞行士终于找到了解馋的平替。景棠倒是想过干脆给云上五骁开一张贵宾卡免去在店内的一切开销，奈何景元说光是丹枫惯常点的那一壶茶就价值上万，他要是得了这种便宜隔三差五就往不夜天里坐一坐怎么办。
镜流和白珩听说之后也拒绝了这个极其诱人提议，理由是容易助长军中不良风气。见到这几乎全票反对的结果，靠仙人快乐茶狠赚一笔的少女想了想，说，那就干脆给所有云骑军打七折吧。
还有巡逻补贴也要跟上，反正也只是让店员煮凉茶的时候多一撮药材多几瓢水再多几勺糖的事情。
“制冷机冰一杯是冰，冰一桶也是冰。镜流大人，您就当我是在交保护费，让军中的各位哥姐顺手替我收拾寻衅滋事的家伙好了。”
人文关怀嘛，要做就做全套。要不是她实在没那个钱给云骑军加俸禄，景棠觉得自己能把军营里的待遇再拔高一个档次。
——所以应星，你想好了吗？
被走神的工匠遗忘的奶芙在景元近乎哀悼的神情中塌陷了一半，听见对方的问询，应星说他确实认识几个经常帮他寻找精品矿石的天外行商。“只是带一棵树回来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麻烦的事情，比起那些让他们带一些奇异生物的委托，已经算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了。”
说到这个景元就来了精神，不再忙着用眼神谴责友人竟然忍心让奶芙塌下去的行为，多问了几句：奇异生物？比如说？
“比如说虚卒。”
“……哇哦。”
姑且不提能不能把虚卒安全地封锁在某一容器里进行长途的星际航行，作为行商，光是遇见虚卒，没有受伤还能活捉就已经是相当厉害的事情。
等一下，原来人家行商的交通工具是歼星舰啊，那没事了。
临行之前，应星问景元对那棵树的品种和年岁有没有什么要求。景元说他的要求很简单，他要一棵树龄在百年以上的海棠树。
“对了，到货之后直接联系我，别告诉阿棠。”
惊喜提前被知道的话就不叫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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