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着小客厅的窗户外看出去，能看到外面天空上的圆月，今晚的月亮带着一点红色，看着像是红色云霞无意间化成了水流入月中。
麦崇很喜欢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透过窗外眺望天空的月，他就这样看着看着，心中所有的烦躁会在此刻变得缓慢许多。
即便在麦崇有钱重新将房子修葺一遍后，他还是保留着客厅的那扇窗。
在麦崇时不时地看向窗外时，顾昀和张老师也注意到了此刻麦崇的心不在焉，这个少年虽然还是像往日那样沉默寡言，可今天这番状态更像是灵魂在漂移。
张老师忍不住在心里想着是不是他们真的打扰到麦崇了，不过家访还是得继续做下去。
她此刻又变得词穷，反而甚是不自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她只好求助般地看向顾昀。
在麦崇转过头来时，两人视线接触下，顾昀清俊贵气的脸庞笑意浅浅，他带着无恶意的好奇问道：“麦崇，你平时吃饭也走神的吗？”
张老师：……顾昀你还真是个聊天小天才。
麦崇平淡道：“也不是，我等下还有些事情。”
言下之意不就是他们这些毫无相干的人赶快滚蛋了。
班长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好心好意上门来探望，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解风情。
“放心好了，我们很快就走了，绝对不会在这儿长时间地打扰你。”
“没有，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张老师瞪了眼班长，她转过头来对着麦崇解释，“你看，小麦同学，我们来这也是关心下你，毕竟你一个人住，又生病，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作为老师，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
“谢谢，我过得挺好的，明天就回去上课。”
张老师松了一口气，她絮絮叨叨说：“这样就好，如果身体实在不舒服，还是能继续请假的，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也是第一次带班，没谈过恋爱，该怎么去关心敏感自尊心又强的男高是一个艰巨的必修课。在面对着神色淡漠的麦崇时，她难以忽视对方身上那种深沉的气息，总觉得她好像才是那个被家访的人。
真是可怕，现在的男高，不单单是身高上碾压她，怎么气场都要比她的强大。
顾昀从书包里拿出了几张试卷，他将试卷放在了茶几上，“小麦同学，作为你后桌，我帮你把这几天的卷子都拿来了，避免你回到学校看到课桌上卷子堆积成山。”
顾昀笑得灿烂，毫无一点阴损缺德味道，甚是真诚，一时间让在场的其余人陷入了沉默中。
这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为学业着想。
班长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是个小天才啊。
他不免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麦崇，后者却避开了顾昀的视线。麦崇依旧神色淡淡，眼眸如黑色深潭幽深平淡，之前淡色的嘴唇在吃过饭后染上了一点艳色，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一点点。
顾昀自顾自地说：“如果你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搞不明白也可以询问我的，你都请我吃饭了。”
“……谢谢，暂时不需要。”
“那好吧，以后需要尽管开口。”
顾昀的语气听着似乎有点儿失望意味。
等着张老师起身说要走时，班长如获重负地站起，他现在就想着赶快回家。不知是不是这儿的空间太小，空气不够流通的缘故，总觉得刚才的气氛很是窒息。
顾昀也是厉害，还能对着麦崇那张面瘫脸说这么多话。
麦崇送他们出门，礼貌疏离地跟着他们道别，等着麦崇想关门时，一只白净有力的手阻止了门的关上。
麦崇垂着眼看着那只白净又有力的手，还在少年时，手掌的青筋没有狰狞隆起，还是出于养尊处优的状态。
这无不在提醒他，他回到了高中时。
烦躁、郁楚、痛恨等种种情绪如跗骨之蛆攀附而来，麦崇呼吸沉重，他抬眼瞪着顾昀，眼尾泛着猩红的凶狠，顾昀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在触及麦崇眼神那刻瞬间就没了。
长久失于维修的楼道光线昏暗，顾昀借着室内流出的光看到了麦崇的眼神，张牙舞爪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用着凶恶警惕的眼神逼退所有靠近他的人。
顾昀松开了握着门的手，他讷声道：“你……好好休息。”
门再次关上了。
门带着的风扫到了顾昀的脸上，他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好像是被人讨厌了。
他没有做错什么吧……应该吧。
在家访三人组走后，麦崇收拾了一番，又洗了个澡，便躺在了床上。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麦崇带着疲困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意识浮沉在大海中，像是他坠入海中起起伏伏，在死亡般的走马观花中，他窥探到一些异样。
这好像是电影院中阅览着他的人生，又像是带着上帝视角俯瞰着一切。
关于他的一生，关于顾昀的一生。
以着顾昀为中心，他是个苦苦暗恋着顾昀多年未果的可怜虫，他在被秦胤一个不小心沉海后，顾昀为了他痛不欲生，收起了过往的温和绅士作派，对死对头秦胤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最后也让秦胤消失在了大海中。
顾昀还是将他当成很好的朋友，顾昀给他举办葬礼，为他选了一个很好的墓地，那儿青草森森，山花烂漫，温柔舒爽的山风会吹过。顾昀会时不时去他坟前献花，然后抽上一根烟，长长地伫立在他坟前。
在他死后，顾昀虽然失落一段日子，还是很快地投入到了新生活中。
顾昀遇到一个斯文秀气的男歌手，那个男歌手唱着麦崇很喜欢的一首英文歌。
顾昀听着听着，陷入了情绪中，一来二来地，他就这样被吸引了。
两人相遇相知相爱，再一起去他坟前献花，那个男歌手牵着顾昀的手唱起了那首歌。
麦崇醒了，他再次拿起手机看了下屏幕上的时间。
——他只是睡了一觉。
然后，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关于他滑稽无聊又短暂的一生的梦。
所以，他永远都是顾昀的朋友，是顾昀感情的催化剂。
麦崇心中苦涩，来回翻涌的情绪让他想要尖叫出声，想要将所有的绝望与痛恨宣泄出来，可最后又只能在黑暗中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不要，再也不要了。
他再也不要陷入这种无望的暗恋中了，他想要好好活着，就会有别的办法的。
麦崇翻身下床，他坐在客厅上，看着外面的月一点点西移，一点点地失去了柔光。
等到天亮，麦崇拿着书包按着点去上学。
十七中离他的家不算特别远，他骑着自行车大概二十来分钟就能到达学校。
在工作之后，麦崇已经不再骑着自行车，他有钱买车了，从一辆按揭的车到后来的座驾奥迪，真正地实现了财富自由。
重新骑上自行车，麦崇很不适应，他摇摇晃晃地骑了一小段路，才找回了之前的感觉。
麦崇蹬着踏板，风灌着衣服膨起，他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精力充沛，是很久都没有的健康状态。
等着麦崇踩着自行车到十七中门口，他被值日生拦下。
他迟到了。
年级主任站在值日生旁边，指着表训斥：“你骑着自行车来都会迟到，你是路上摔坑了吗？啊，昨天校长才在晨会上强调记纪律，你今天就能迟到，是左耳进右耳出吗？！眼里到底有没有纪律校规的！”
麦崇听着训话，轻声道：“我这几天休病假，现在还生着病。”
年级主任听着眼睛一瞪着，“这个借口我今早听了很多遍，你们是集体生病集体迟到了，啊？！”
“李主任，这位同学确实是生病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年级主任的训斥。
年级主任一看来人，脸都气红了，“秦胤！又是你！你这个月时哪一天没迟到的！”
“前天就没迟到啊，啊，对了，前天我请假了！”秦胤双手插着裤兜走上前来，脖子上还挂着运动耳机，一头染过的金发潇洒不羁地翘起，在风中张扬中。
金色头发极为挑人，偏偏秦胤长得白净，五官深邃，脸庞小留白少，一眼就足以惊艳其他人。
秦胤根本就懒得看人，眼下留着点三白，倨傲又无礼，加上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他看人都是俯瞰，气场强大压人。
年级主任伸长着脖子，继续教训着秦胤：“你这小子，我都强调多少遍纪律，天天迟到不悔改！还带着别人一起迟到，真的有能耐就回家！不要在这做显眼包！”
“我不是说了，七点半到校我做不到，八点到才符合我的作息。我这不算迟到。”秦胤摆摆手，他指着麦崇说，“这位同学确实生病了，前几天被人推进了校内的池塘里。”
年级主任哽住了，“你……你怎么知道，你们同班的？”
麦崇默不作声。
“不是，是我亲眼看到的。”
年级主任看向麦崇，眼神愧疚，他又转头训斥秦胤，“既然看到校园暴力，怎么不阻止？！”
秦胤勾唇笑：“因为是我推他下去的。我以为他是顾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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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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