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城郊樕邾山的山间小路上,赵岁稔背着重量都快赶上自己的双肩包,两手还各拉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拖着沉重的步伐蹒跚在崎岖不平的山路间,累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儿了。
-
“大爷,您知道宁时章家怎么走吗?”
村口的树下有几个老头在下棋,听到声音齐齐扭头。
“宁时章?”
长着一把白胡子的老头狐疑地打量起了赵岁稔,“宁老头早没了啊,你是宁家的什么人?”
“我是宁时章的外孙,我姓赵......”
“哼!”
还没等赵岁稔把话说完,白胡子老头已经扭过了头继续下棋,不再搭理他。
刚被亲爹赶出家门的赵岁稔一脸无措。
只身来到樕邾山,找不到外公家,问个路还被冷眼相待。只见一双猫瞳渐渐蓄起了泪花,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白胡子老头不搭理人,其他的老头一听是宁家的外孙,倒是七嘴八舌的凑上来了。
“你是宁老头的外孙?宁家的闺女嫁出去就没回来过,你妈妈呢?”
“妈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现在大学毕业了,想回来看看我妈妈生活过的地方。”提起已经过世的母亲,赵岁稔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接滑了下来。
“孩子你别哭啊,哎呀,白老头,你看你,怎么还跟个孩子甩脸子呢!”
几个大爷看到赵岁稔说哭就哭,也是慌了起来,传出去一把年纪欺负小孩,好说不好听啊。
“哎呀,你外公家就在那面,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左拐,沿着那条上山的小路一直往上走,看到的第一座院子就是了。”
“谢谢大爷......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赵岁稔边吸鼻子边跟大爷们告别,背着包拉着箱子继续往宁家走去。
-
上山的小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只有几丝凉风拂过脸颊,风中还送来阵阵虫鸣鸟叫,走在路上感受着当下的宁静,赵岁稔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没有刚离开家门时那么无助和委屈了,他心里想着在这住一阵放松下好像也不错。
结果,还没放松几分钟...赵岁稔就要收回刚才的想法了。
他错了......他一定是走错了!
出现在眼前的这座摇摇欲坠的旧屋,大概...也许...就是外公家了吧。
赵岁稔实在是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说好的百年传承四合院呢?说好的曾经富甲一方呢?
呃......曾经......他好像明白了母亲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此刻他虽然很想扭头下山回家找爸爸,但华夏民族的美好品质留住了他,没有哪个华夏人能逃得过那句四字箴言——
来!都!来!了 !
那就进去看看吧。
掏出钥匙拧开了门锁,院内的情况居然超出了意料。
院子很大,也很气派。
房子整体占地面积不小,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独立而宁静的小天地。
这是一座砖木结构的传统四合院,院子当中视野开阔,脚下铺着青砖,石桌石凳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整个院子显得古朴而雅致。
房屋由回廊相连,廊柱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檐下是镂空的木窗和雕花的门,目之所及无一不在传达着那悦耳动听的俩字——有钱。
如果门没有掉漆,院墙没有长青苔的话。
然而与阔气的庭院相反的是青砖斑驳,墙角长满了青苔,屋檐下还挂着几只破旧的灯笼,一阵风吹过,灯笼吱吱悠悠地随风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赵岁稔拉入鬼片现场。
杂草从院子里的石板缝里探出头来,边角种着一些竹子花草之类,因为常年无人打理,已经逐渐野蛮生长。
老旧的水缸摆在院子一角,缸口已经有了破茬儿,缸里蓄着的雨水已经变得青绿,还有几片枯黄的树叶浮在上面。几把破木椅散乱地靠在墙边,椅背上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粗糙的木质纹理......
谁能来救救他啊!
这房子看着气派,但想要住人的话,收拾完也得去掉半条命了吧。
赵岁稔站在原地挣扎了几下,虽然还是觉得住在这里有点勉强,但他还是决定暂时先在樕邾山住一阵,慢慢考虑下之后要怎么办。
就如他和村口大爷说的那样,他妈妈在他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其中倒是没什么阴谋,也没什么狗血,他妈妈自从生他落下了病根,熬了几年就撒手人寰。
他妈妈去世一年后,他爸爸娶了个后妈,这其中也没有小三上位,私生子之类的情节,后妈是嫁进来一年后才给他生了个弟弟。
赵家不差钱,在海市把地产生意做得也算风生水起,比上不足比下但比下绰绰有余。
后妈林杳如人倒是不坏,只能说是个有些小心机的普通人。
不会虐待赵岁稔,但也不可能对他视如己出。就算自己生的孩子还一碗水都端不平呢,更别说自己丈夫前妻的孩子了。
还好林杳如脑子都匀给长相了,长得漂亮但脑子不太好。总是自以为暗戳戳地给赵岁稔在他爸爸面前上眼药了,其实就是总想跟你耍点小心眼,还总让人看出来,一番折腾下来最后对赵岁稔的伤害约等于0。
弟弟赵权舆比赵岁稔小五岁,还在上高中,目前处在青春期,日常暴躁。
管你亲爸亲妈还是后哥,对待全家无差别攻击。怼天怼地,每天都是火药桶,平等地点燃自己,炸飞每一个人。
亲爸赵一川是个传统的大家长,不苟言笑每天板着一张脸。
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爸。凭良心说赵总算不上后爸,赵岁稔吃穿不愁,但在家里总是端着个严父架势,对赵岁稔说不上不关心,但稍显亲近不足。
父子间沟通的太少,时间一长,亲爸也快成了后爸。
其实,赵家就是个挺常见的重组家庭。
但就是成天看着这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让赵岁稔越来越感觉自己是这个家的外人。
赵一川给赵岁稔的规划是大学学金融管理,毕业后直接来自家公司上班,替自己分担一些工作。
结果,因为平时对儿子关心不足。这不,直到赵岁稔毕业,赵总才发现大儿子大学上的根本不是金融管理。
赵岁稔居然瞒着家里学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汉语言文学,什么金融什么管理的,一窍不通!
赵总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赵家不缺钱,转头准备给赵岁稔送到国外重新读金融。
但没想到赵岁稔也是硬气,有着大学生特有的天真,对着气头上的赵总掷地有声地撂下一句,“我命由我不由你!我成年了,你不可以控制我的人生!我可以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
当了半辈子老板的赵总怒极反笑,家里家外很少当面被人顶撞,没想到一直听话的大儿子居然连大学专业都敢瞒报。
见惯了公司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年轻,也是时候让亲儿子也吃点苦头了,不然他怕是不知道谁才是爸爸了。
既然赵岁稔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那就满足他。
-
刚被断了银行卡赶出家门时,赵岁稔怀着一腔热情,顶着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之类的洗脑包,满腔热血地四处投简历,时不时畅想着自己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去打脸赵总。
结果......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毕业即失业啊!为什么工作这么难找!
小某书上不是都月薪十万,年入百万么?怎么他投的公司却都是月薪两千五?
倒是有月入十万的工作,一看地址东南亚某园区(ˉ▽ˉ;)...再天真也知道那可不能去啊......
走投无路的赵岁稔不禁怀念起家里两米的大床和饭来张口的生活,这时候才知道当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是多么的快乐。
【小赵,房子下个月还续租吗?续租的话今天要给我转一下下个月的房租】
看着手机上房东发来询问是否还续租的消息,他打开手机钱包查看下余额,3000块的余额刺痛了他的双眼。
出来求职一个月,出租屋也只付了一个月,剩下的钱根本不够下个月房租了。
都不用再挣扎,他果断开始收拾房间里不多的行李,准备回家认错。
赵岁稔慢吞吞地打开行李箱,正往里面塞东西时,夹层里掉出来了一张纸,展开一看,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上面写了一个地址:海市长龙街道樕邾山碧珠村18号宁时章
随之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把钥匙。
看到这个地址和名字他愣了一下,这是他妈妈留下的日记里提到过的外公的名字。
妈妈和外公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以说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外公,如果不是经常翻看家里的照片,就连妈妈的样子可能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外公家世代书香,不喜欢商人出身的他爸爸,但他妈妈是个颜控,当年一眼就看上了长着一张好脸的他爸爸,不顾家里的反对和他爸爸结了婚。
婚后不久怀了他,因为怀孕后身体不舒服,就一直没有回过外公家。
但毕竟是亲父女,随着赵岁稔一点点长大,外公看着可爱的外孙也渐渐原谅了他妈妈。
可是他妈妈生完孩子,身体越来越差,最后也没有坚持到回家看看,就这么抛下赵岁稔去世了。
听说小的时候外公还经常来看看赵岁稔,但在妻子女儿相继离世的打击下,外公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最后也没能等到赵岁稔长大,早早地去见妻子女儿了。
外公没有其他孩子,樕邾山的四合院,就留给了赵岁稔。
所以看着手中的地址和钥匙,赵岁稔决定回家前来樕邾山看一看。
-
“呼——”
赵岁稔长抒一口气,权当给自己壮胆。
虽然脑子一热一个人跑来了樕邾山,但冷静下来后,他的胆子其实也挺小的。
他提起开锁时放在脚边的行李,拔起腿迈过已经有些风化的门槛,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踩上去。惟恐一脚踏错为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雪上加霜。
院子里的草属实有些高了,从小生在城里的赵岁稔多少有些没见过这种世面。
穿行在长满杂草的石板路上,心里这时候才开始嘀咕着草里会不会有蛇,踩到了会不会中毒。
这荒郊野外的都看不到人,躺在这里都没人给收尸,他禁不住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但华夏美德又在此刻帮助了他——来都来了!
他想起来电视上说的,人怕蛇蛇还怕人呢,那就先发致蛇!
“呀!——呀!——”
他美滋滋地想着只要他嗓门够大,蛇应该就被吓跑了吧?
“他这是在干什么?”
“可能脑子不太好吧。”
在赵岁稔还沉浸在自己的生活智慧时,他没注意到身后不远的门边,悄悄出现了两道身影,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他。
而他还在傻乎乎地扒拉着草往里走,对身后发生的对话一无所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