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室内,奥莉薇的祷告其实没有那么虔诚。
她机械性地重复着祷告词,心中只剩下对哥哥等人的担忧。
这次的袭击来得猝不及防,黑暗生物直接忽视了城墙的阻拦,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村子里。
这些诞生于黑暗的骷髅像有智慧一样,绕过警戒线,趁着大部分人都在休息的时候发起进攻。
而骑士们驻扎在最外侧的城墙,和往常一样,时刻提防外来的入侵,无奈内部起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诸位骑士的战宠一跃而出,小的如同沙漠中的黑足猫一般,大的虽比不上龙谷最小的幼龙,却也比草原上的狮子还要威猛。
然而短时间的休息并没有令它们恢复,骑士的剑和枪已经挥舞了成千上万次,它们也进行了成千上万次的魔力加持。
战宠们的毛发已经黯淡,战宠的步伐变得沉重,挥舞的双翅变得缓慢,火焰雀的啼鸣也变得不再清亮。
即使是最强的战士,也已经被这连轴的战斗抽干了气力。
陆续有骑士倒下,他们的战宠发出悲痛的哀嚎,随后消散在天地间。
他们护住的平民们紧接着拿着锄头、铁锹,拿着手中能拿上的一切冲上前,护住孩子和老人。
骑士们冲锋陷阵,亲人生死未卜,而她背负着最强的神眷,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祈祷。
神啊,你倒是回应我啊!
奥莉薇一把捏在祷告室的椅子上,靠背上的木块应声而碎。
光明神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祂的降临总是伴随着明亮的光,使得人们看不清祂的面容。
奥莉薇紧紧闭上双眼,双目刺痛,留下两行清泪。
祂的声音总是宏大又圣洁,开拓人们的思想,赋予人们力量。
奥莉薇肃穆而立,谨听神的教诲。
“喂你醒醒……别装睡。”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明明祂说的不是伊特的语言,奥莉薇却能毫无阻碍地听懂祂的话。
“什么?”奥莉薇闭着眼睛,心想,“我没睡啊,祂在和谁说话?”
即使心中再焦急,她也不敢催促神明。
神明的降临意味着胜利已经站在了人类一面。
再急,就显得贪心了。
担心触怒神明,她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吱。”黄白色的金丝熊仓鼠米芝站在光明神的手上伸了一个懒腰,她一刻也呆不住了,迫不及待地往下跳。
在米芝乘坐太阳神专项列车来这个世界的路途中。
她咬着神明的指尖磨牙:“托梦。”
“知道了,做完这一个世界的任务,就给你托梦。”
“吱,梦,妈妈。”
“你好吵,我们在路上,现在托不了梦。”
“找妈妈。”
“真的,这个世界的任务是防止主角死去导致世界崩塌,完成后,我就带你找妈妈。”
“现在找妈妈。”
“要完成任务……”
米芝安静了。
她寿命自然终结,灵魂从蓝星飘到了接引神殿。
四处笼罩着迷雾,她迷茫地爬行时,面前出现一块黏糊糊的肉块,散发食物的香气。
不知名的存在弯下身子,发出奇怪的呓语。
“吃吧。”
她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却不敢上前,这个肉块香得像粘鼠板,似乎一旦张口咬下,整只鼠便会堕入无边的深渊。
她隐约意识到这便是所谓的神明,而这个神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但这块肉实在超乎仓鼠想象。
她转过身,用屁股对着祂。
神明的触手伸出来,戳了戳她。
真不礼貌,她往前一窜。
“也许她并不爱吃。”一个少年音响起。
“仓鼠真可爱啊。”至高神答非所问。
“其他鼠类听您只夸仓鼠,会哭的。”
“她该走了。”至高神置若罔闻,祂把自己压缩,缩成一个极小的点,“信徒们太吵了。”
“这些信徒的祷告,是您至高无上的证明。”
“你也吵。”
“……”
“你和她一起去。”至高神突然像昙花开放一样舒展开来,扭动着枝条般的躯干,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人类不是有一种什么,叫系统吗?”
“……是,谨遵您的命令。”
“吱,妈妈。”米芝找不到出去的路,开始焦躁。
“做完任务,你就会见到你的妈妈。”至高神“昙花”飘过来,许诺。
“现在,妈妈。”
“会说话的仓鼠也好吵。”神明的脾气瞬息万变,祂挥一挥触手,将她弹出空间。
米芝呆呆地站在神殿门口,两手搭在门前伫立的石碑上。
“哎呦!”少年神也一起被弹出来。
祂飘到米芝身边,无奈叹气:“走吧,陪你走一趟。”
谁,谁在说话?
米芝两手一缩,左右扭头,没看到人影,只有一个小小的光点浮动。
“我是执掌光明权柄的神明,你可以叫我光明神,在这趟旅途中,我会成为你的……嗯……系统。”光明神皱眉,“谁在我的权柄里加上了系统?”
“你在哪?”米芝问,她伸出爪子戳了戳光,爪子尖从光点背后穿出来。
“我便是光。”光明神回答,“别戳了,你见过光是有形的吗?”
“我会附在你身上,和你一起前往这个世界……让我听听,奥莉薇,她就是主角吗?”
上一秒还说自己是无形的神,下一秒便幻化成光做的“人”形,祂一手捞起米芝:“坐好,我们准备出发了。”
“妈妈。”
“做完任务,你可以获得鼠鼠币,鼠鼠币将会实现你的愿望。”光明神无奈,“规则一旦定下,神明也无法更改。”
“放、下来。”
“现在还不能下来。一旦放下你,你这个小小的灵魂就迷失在时空之中了。”
可是,刚离开人世间时,在前往神殿的路上,她见到过浩瀚磅礴的宇宙。
那时候的鼠可没有迷失。
光明神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时候有神力接引,和现在不一样。”
一根光组成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下,刹那间,她看到时空的流动。
灵魂的光点从各个星球上逐一升起,汇聚成一片闪烁的星云,随后分流,长河延伸,最终链接到只属于灵魂的星球——米芝自然来到了鼠星,降落在鼠星的神殿里。
因为灵魂还是她不可理解的状态,所以她在来的途中,没看到其他的鼠和生物。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系统(不是),光明神将米芝轻轻放在奥莉薇的肩上。
“你是我的战宠吗,一只幼崽田鼠?”奥莉薇好奇又小心地触摸上仓鼠柔软的皮毛。
“是仓鼠。”有一只不会说话的宿主,光明神系统自觉地暂时承担起鼠和主人之间的沟通任务。
每一只战宠的契约都不尽相同,奥莉薇问过她周围所有和战宠结契的骑士,得到的回答均是语焉不详。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小奥莉。”兰德揉着他的脑袋,“实在描述不出来,那种灵魂上的感觉,要经历了才知道。”
“是的,毕竟是神明设下的契约……”邻居姐姐吉娜摸了摸她的小熊,“奥莉薇将来说不定是由主神设定契约,和我们也许又不一样呢。”
尽管看不见神的身形,但是奥莉薇清晰地认识到,执掌光明权柄的主神现在就降临在她身边。
“这样就达成战宠契约了吗?”奥莉薇不知所措。
“还没有。”神明回答她。
神的祝福涤荡开来。
巨大的日轮升起后,刹那消失,变成一个微小的光点,附在鼠的灵魂上。
“现在好了。”光明神说道。
“就这样吗?”奥莉薇不敢置信,“这么简单?”
“对神而言,这能有多难?”系统不屑,“现在,试试你的力量。”
在赛德大陆上,神明的目光注视你时,便会在你的身上打上标记,这就是神的祝福,即神眷。人们在特定的场所,如祷告室,向自己信仰的神明第一次祈祷时,通过神光的强弱,便能看出神眷的浓厚程度。
但要想顺利使用神力,仅有神眷还不行,还需要与神明亲身赐予的战宠链接,继而沟通神明的力量。
平日的奥莉薇空有神的祝福,而无法使用力量。但此时她的身体里,神力逐渐充盈,像满满的“可燃气”,而米芝就像她的打火机,灵魂一旦链接,就可以引燃她的力量,助她挥出惊天动地的一剑。
世界寂静了一瞬,又喧嚣起来。
黑暗生物的踪影在这开天劈日的一剑中所剩无几。
兰德撑着长剑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扯出一个笑:“好样的小奥莉,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奥莉薇脱力,跌坐在地上。
毕竟刚获得神力,还不熟悉,她那一剑用出了全部的力量,现在已然力竭。
她一手护住差点摔下来的米芝:“小鼠,你知道怎么回战宠空间吗?”
战宠们是骑士与神力沟通的媒介,被诸多战士视为命根子,平日只会待在战宠空间,轻易不会出来。
“吱。”米芝感觉有一道无形的链接将她和奥莉薇连接起来。
她跌在奥莉薇手上,这令她想起妈妈,所以这道链接并不令鼠讨厌。
而且,她似乎也因为这道链接变强了,五感变得愈发敏锐,昔日听不懂的词汇逐渐明了了起来。
米芝摇头,两手比划着,不愿意回狭小的地方呆着。
“好吧,那你在我肩上坐好。”奥莉薇点了点小鼠的头。
这一场战争很快到了收尾阶段,奥莉薇缓过来力气,起身和大家一起搜查可能遗忘的角落,清除漏网的黑暗生物。
待把村子里检查了几遍,加固了防线,确定安全后,大家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众人休息片刻,开始翻找、掩埋离去的同伴们的尸骨。
奥莉薇四处张望。
在祈祷室耽搁了许久,又经历这一会儿的战斗,她在人群中穿梭许久,搜查大半天的村子,却一直没有见到哥哥的身影。
担忧如巨石,沉甸甸压在她的心头。
一颗粉色的晶石吊坠躺在路边,她之前见过,那是一位骑士的爱物,据说是王城面包店的佩洛小姐送他的礼物。
瓦石掩埋了一只手,那只手握着一个铁斧头,烤肉店的鲁姆大叔曾拿着那个斧头劈柴。
奥莉薇经过时,他还会热情地塞给她一点烤肉让她尝一尝。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迷茫、在痛哭。
奥莉薇急切地行走着、寻找着。
她在一棵倒了半边的树下,看到废墟里躺着一个熟悉的锄头。
哥哥拿着锄头挡住黑暗生物,让她快跑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用这根锄头挖过野草和花,挖过红薯和土豆,第一次拿起它时,她跌了一跤,在锄头上磕出一个月牙形的印子。
那时候她只到哥哥腰间,哥哥帮她处理了伤口,见她为锄头的磕碰内疚,笑着拍拍她的头,说:“这个印子像月亮一样,我们小奥莉是个小艺术家。”
“而且你看。”哥哥拎起锄头,挥舞几下,除去田地里的杂草,“一点都不影响使用,还更好用了。”
熟悉的衣物散落在锄头旁边。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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