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见的老友坐在一起叙旧，无非是那些个话题。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家庭不和睦，走到了离婚的地步；谁谁谁的儿女考上了一个好大学……
闫淡月不经意的一问：“璇颖姐她的官司是南骁在打吧？怎么样？”
餐桌上的气氛有微妙的变化，周遭热闹的氛围萦绕于耳，却听不分明。
刘南骁没什么反应，只道：“要离还是很简单的。最主要是她下定决心了。这很重要。”
“是挺重要的”闫淡月认同的一点头，扬起脖颈大口灌可乐。
水汽凝结在瓶身上，化成水，一点一滴的流下来，沾满了闫淡月的手。
他随手扯过一张纸巾，散漫、随意的擦擦，放在了桌上。
“她能时隔多年才反应过来，也是够够的”闫淡月冷不丁的说，“要不是闹出来，她怕不是……”
“星城的乱子还挺多的”佟瑞叹笑，嗓音闷闷的。
他想要转移话题，可惜不大成功。
“呵”闫淡月又是一声冷笑，可态度莫名缓和下来，“说到底还是一样。若非被逼，她绝对不会主动撕破脸皮的。邱家都那样了，她还……”
自嘲又可怜的笑，带着别样的别扭，像个小丑。那么多年……还是一样。
余下的沉默着，包括刘南骁。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了。
那就像多年前的聚会，在欢声笑语中，笼罩着狼藉、一无所有，又倾尽所有的心。那是如此的湿冷，如此的渴望爱，可希望一次又一次被践踏，被抹杀，最后变得麻木且绝望。
“往事不堪回首”佟瑞率先打破了沉默，嘴角勉强挂着笑，“快到晨曦祭了，筹备的怎么样？”
“每年一保留节目，也就那样”方藤珏这一下能插上话了，忙道。
“噢”佟瑞果然兴趣缺缺百无聊赖，而后又兴致勃勃的打开那袋子，开始与闫淡月开始探讨。
闫淡月一眼扫过，目光停在了一个装饰品上。
手指挑起，问：“这个还不错，能送我吗？”
“随便拿”佟瑞兴致很高，大手一挥，就送出去了。
闫淡月勾起那个东西，仔细打量，转头给方藤珏戴上了。
亮晶晶的东西，果然是个人都不能不喜欢。
“哦对了”闫淡月像是想起什么，随口一说，“杨墨言的那个小组最近频频来此，好像是出什么事了。据说跟那晚精神网暴动有关。精神网都多久没暴动了。数据一格格的跳，说不定跟前不久发生的事有关。”
佟瑞闻言，果然静默良久。
方藤珏见他这样，连忙宽慰他，“诶呀，这事儿我们还是别操心为好。有那些人物在呢”
“燕晖泫从管委会离职了”佟瑞突兀的开口，“网上的骂战很多，至今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有时候别太自欺欺人。”
“真的是……”闫淡月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那段时间，他和方藤珏正在京城，还没回来。颜芷嫣的女儿结婚宴上发生的事，他们还是回来后听说的。
但也只是听说。没亲眼看见过。
“不是说颜芷嫣搞定一切”闫淡月隐晦的提了一下，“哪怕是管委会在这事上也是吃哑巴亏的。谁让……”
“谁知道她给蝶说什么了。她就跟祁念辞一样，喜欢装哑巴。”佟瑞头疼的说，“她们俩自个儿明白，别人不明白啊！但凡……”
他的话顿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愤怒。
“当年乔迁新居，她送我的礼物，我打开了。你知道她拿了什么吗？一把钥匙，对，就是你想的那个。”
这句话就像是个惊天大瓜，把这桌上的三人砸了个头晕，个个惊掉了下巴。
闫淡月和刘南骁反应最快，齐齐向佟瑞使眼色。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还是有些冒险。
闫淡月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旁边的人划拳喝酒，与朋友大声谈论着共同的话题。没人注意他们，但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片刻后，有人转移了话题，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只是这样的时刻并未维持太久，方藤珏与闫淡月先后有事离开了。整个餐桌上又只剩下了佟瑞和刘南骁二人。
付完款，两人携手同行，慢慢逛着街区。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一个巷子里。
巷口没什么人气，独属于星城老城区的特色——垃圾散落一地，不知何时的污水流出地表。
青石砖瓦早已在时间中磨损，看不清颜色；风铃声清脆而又叫人怀念；一只黑猫跳上屋顶，居高临下的望着两人，像是在巡视地盘时发现了陌生人，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有点儿难听。
不过，最让人瞩目的却是透露出一点的塔尖。白色耀眼，像颗夺目的钻石。
佟瑞出神的望着，隔着老远的距离，早已在心中描摹出那塔尖上的星星。
冷不丁的，他听到了刘南骁问：“那把钥匙在你手上，麻烦必不可免。你打算怎么办？”
佟瑞没接话，反而笑笑，“星城的景色虽不及小时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那是回忆所产生的分量。”
“你不要逃避问题”
刘南骁皱皱眉，不认同的低吼。
佟瑞终于沉默了，然后平静的与他对视。那双黑眸里有了丝无奈，他像是在问：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幻想终归是幻想。不可能变成现实的，佟瑞。”刘南骁残忍的道出事实，“从蝶的出现，你就应该明白了”
佟瑞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如此尖锐的问题。
不论是小丑也好；还是记忆找回时的那抹痛楚；亦或者是早已淡忘，却改变了他们命运的那场大火。
其实答案在那不是吗？
可为什么还是这样的心痛，痛到喘不过气来。脑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以至于到了最后佟瑞的眼前糊成一片。
不知不觉间，泪流了满脸。
“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终要告别吗？呵，可我不想……”佟瑞低声道。
刘南骁默不作声的盯着佟瑞瞧，在面对这个话题时，他也有几分无力感。
生死有命，人定胜天。
妄想的一切，都不会轻易得到，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你付出代价。
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了。
干净的风驱散燥热，带来凉爽。午后的阳光虽烈，但明艳夺目。碧蓝如洗的天空晃晃悠悠飘了几片云，遮挡了些许阳光。
就是这样一个午后，宁静而美好。行走在街上的人或是疾步匆匆去忙工作，或是与好友打闹嬉笑，又者是一人逛街游玩，闲散极了。
烟雾散开时，呛咳声此起彼伏，灰头土脸的人露出惊慌失色的表情。领头者撒腿就跑，一口气都不带喘的跑到了教导处。
威严深重的老人抬起眼，淡淡瞥视门口之人，不咸不淡地问：“何事？”
“不好了不好了”
那学生扑到桌子上，胸口剧烈浮动，红润的脸上随着心绪平复，开始逐渐苍白起来。她将手里握着的东西递给老人，才开始说。
“回忆系统不知为何突然出现故障。所有东西一起失灵了。距离上次失灵还是精神网震动时。怎么办？还有学生困在那”
“回忆系统？”老人惊骇的重复，“它……怎么会”
最后一句喃喃自语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彷徨。
“联系研究中心的人了吗？还有学生们的状态可外围检测吗？”
老人豁得站起身，虽焦急，但还是很镇定的开始发号施令。
“通知人做好准备，去向上层汇报。这事我们搞不定。安抚学生情绪，严禁他们把事情说出去。”
她凌厉的凤眸一扫办公室，手指屈起开始敲打桌面，这个动作代表她心绪不宁到极点。
“上次的事尚未解决，这事儿又下来了。莫不是……”
她倏地住了口，不在说下去，可起伏不定的胸膛，以及惊疑不定的眼神都出卖了她很紧张这一点。
尤其是……当她见到了屏幕中的人时——
“……麻烦大，迷雾在扩散……开什么玩笑，几十年没动过的迷雾开始向内扩散，且、且……时空数据不稳定……”
若不是有桌子撑着老人，她几乎要跌倒在地了。因为一切都太过于惊骇与匪夷所思了。
那些迷雾屏障开始扩散，不管向内还是向外，都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要想进入那个世界就得从这迷雾中穿过，方能获得认可。而这迷雾恰恰是精神连接的一种，唯有那些佩戴精神连接器的人才可进入。
而且恶化的远远不止是这……还有那……
那才是一切的起点与终点。而连那都……
＊＊＊
一份加急的文件送到杨墨言手中时，她三下五除二的看完，然后轻轻吐出胸口的浊气，瘫倒在椅子上，揉着眉心。
恰好在此刻，一通跨国电话打了进来。
杨墨言一挑眉，还是坐直身子，接了起来。
流畅的英语传进耳里，被自动翻译成中文。
那是如今在国外的燕晖泫打来的。
“星城的数据不稳定啊！精神网刚刚动荡过一回，怕是加载过热了吧！”
那人调侃了一句，随后说出的话更是大胆非常。
“连我都能看出来，那些技术部门不会是吃干饭的吧？这次的动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程度，而是……真的极度凶险。那片雾从来都要提起最高戒备，尤其是……”
压在唇齿间含糊不清的话，杨墨言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瞳孔开始收缩，语气急促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就算有出意外的，但那也很少，大部分几乎拿回了情感，那为什么还——”
她的话头停住，眼睫轻颤，终于染上了几分颤意。
“除非，除非”她痛苦的闭了闭眼，“多年相生相伴，它们早已染上了那些颜色。作为守门的防护，那可不是个好兆头，不，应该说糟糕透了。”
燕晖泫在电话沉默，他的动作另一头的人看不见。所以他道：“巨变开始发生了。一切都无法阻挡，只能先尽力一试，若……”
杨墨言听着他的话失神片刻，却是笑了起来，嗓音有些哑，“……总想在见他们一面，最后一面”
“……你要去？”
“是啊，我当然要去。毕竟……我也想问问她们两个到底瞒了我什么”
“祝你好运”
“嘀嘀嘀——”
电话被挂断，而杨墨言还举着手里的手机，不知在思索什么。又或者她什么都没思索。
这一卷最后几张
倒计时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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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破茧化成蝶（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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