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现实(四)

后来,后来发生什么,那就属于另一段故事了。燕晖泫记得,可是他不想回忆,那是开启那个时代的一把火,燃烧殆尽,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他老了,对于时间的变化敏锐,像那些极力维持现状,努力维持平衡的平庸之辈。他明知道后果,明知道网上舆论很大,可他依旧坚持自我。

燕晖泫心中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时间快不够了,时间快不够了……

他的心中反复涌现这六个字,好似是有人给他的预警。

什么时间不够了?这一点,他找不到答案,哪哪都不是他要的答案。到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日子照常往下走,管委会内部的动作越来越大,燕晖泫知道席尔韬在忙什么,并不理会,任由他去折腾。

可即便如此,该来的终归还是会到来。逃不过,躲不掉。双方的博弈白热化,内部也愈加浮躁起来。

燕晖泫对于这一点变化心知肚明,所以上层派人下来时,他一点都不惊讶。

他坐于休息室的沙发上,浑身上下有股闲适劲,五十余岁,依旧有一种少年意气,那抹锋利在今日初露头角。

他单单是扫视一圈,视线定格在一位七十余旬的老人身上,只见老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莫名有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之感。

老人见他看过来,微微颔首,拐杖在手,轻轻点地,发出“咚”的一声。

席尔韬对那位老人很是恭敬,不,应该说屋内众人对于老人都很尊敬。燕晖泫瞅着这一幕,面上巍然不动,带着笑:“什么事能劳烦张院亲自过来,这让后生很是恐慌啊!”

站在张院后面的男子一见他这个态度,当即冷笑一声:“燕晖泫你别装傻,按规章制度办事。你这是枉顾律法。”

“哦?”燕晖泫装作惊讶,眼中冷淡又充满笑意,“枉顾律法?我做错什么事了?如此罪名,我怕是担不起。”

这一副装傻样,男子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敢说网上之事,你不知情?还敢装作不知的样子。”

“原来是为了这事来的”燕晖泫恍然,又用不认同的目光看向男子,“这也算枉顾律法?唉,说来惭愧,这事啊!办不了,谁也不知道它去哪里了。问佟瑞,只怕又要打好一番太极。唉”

他装模作样一叹气,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一提起这事,席尔韬有话要说了,“这事,燕会长并没有下令去办,他连协议都没签。”

这话一出,全程寂静,燕晖泫后边的女生忿忿不平起来,当即就要与席尔韬理论起来,可被燕晖泫拦住了。

他抬眼望向自来此间就在未说话的张院,彬彬有礼的询问:“张院一来这儿就盯着我瞧,可是对我有什么疑问?”

男子更加的怒火中烧了,气急反笑,“传闻张院也曾是你的老师。他的丈夫更是管委会的上一任会长,”

听到此,燕晖泫的目光凝滞,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话,可到底还是咽下了。

“难道你不知道张院的女儿死于精神连接器暴动。而这样的事星城比比皆是。”男子把后半句话不全,“每一件都很惨。”

话音落下,有些人就露出一副谴责的表情,就这样望向燕晖泫,意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同情。

然而并没有。

燕晖泫从始至终就表现的极其冷静,也极其不符合他以往的形象。他没理会那男子的话,只是专注望着张院。这副模样,让他后边的女生有点点不安。

“燕会长”她悄声喊,她小步挪动步伐,对面之人的视线让她很不痛快,可还能忍受。

燕晖泫一直保持着自己彬彬有礼的态度,明明堪称绅士,又有丝顽劣的表情若隐若现的出现在面上。那好像是不屑,是讥讽,总之不是什么同情,悲哀。

男子盯着燕晖泫瞧时,心底隐隐有不爽之意。

恰在这时,张院开了口,“燕晖泫啊!此事兹事体大,你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不作为就是不作为,是要停职检查的。”

燕晖泫没什么表情,只是一摊手,“随便检查。我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院闻言,轻叹气,再次抬眼时,有了丝恳求,“你……知道的,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精神连接器这件事在星城……”

可她的话未完,燕晖泫就哼笑一声,带了丝轻蔑。那是他第一次把这样的表情放上台面。

这一下,有许多人窝火,义愤填膺起来。尤其是席尔韬,他说:“你有没有同理心啊?这事事关重大,有多少人命在这事上出了事?有些人连精神阻隔剂都不喷。普通人怎么办?”

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仇人,一个喝人血,吃人肉的恶人。

燕晖泫对于他的控诉不予理会,或者说,完全无视了席尔韬。

张院的目光沉沉浮浮,探究之意明显。她把那副恳切收了回去,恢复了燕晖泫最熟悉的样子。

而燕晖泫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第一次有情绪波动是在张院叫出一个名字来,“途安”

他的表情明显怔愣许久,然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很显然是在嘲笑的微笑。

“张院这是要打感情牌?也对,总会有人吃这一套的。”他平静的表面下,满是冰封霜暴,稍不注意能扎人一手。

“有些问题迟早会显现,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明白吗?”张院很淡的开口,眼中有了丝伤感、悲哀。

可是她却彻底激化了燕晖泫的逆反心,这一刻,燕晖泫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只是反问一句:“所以呢?特权?还是说时效性?呵呵,不承认历史,否认它,不想面对当年急功近利的自己。张院,不,或者说退休的一半人都是这个想法。

“途安?提他来体现自己可笑的悲悯之心吗?还是为了说我已经悔过了?呵呵,张院,有句话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说对吗?”

燕晖泫狰狞、愤怒,像是有一团火烧灼,叫他静不下心来,那火烧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躲不过去,还是……在极力避免中,变得一地鸡毛。

他从那个时代中走来,经历了许多事,走至中年,心底那片地方愈发溃烂,时间带不走伤痛,留下的全是不甘和……熊熊烈火。

张院听到了他的指责,没说什么,“错便是错了。一码归一码,市区这么多案例,星城学院也能闭目塞听,实属可笑,可叹。”

燕晖泫没笑,他对于张院这句话只说:“闭目塞听?张院是说不听指挥,执意如此。落得这般下场,确实可笑。可也活该”

“你这是想要被撤职查办了?”张院目光如炬,痛心疾首。

“是啊”燕晖泫道,“三十余年都在管委会发光发热。累了,你说我冥顽不灵也好,说我肆意妄为也罢。可我只是想说”他无所畏惧,扫视一圈众人,“我于这件事情上这么多年未变,且问心无愧。你可以说我面目狰狞,可以说我冷血。但我与管委会从未达成和解。这辈子都不会。”

这话掷地有声,单单是说出口,就让很多人的心多了一丝疑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燕晖泫于这个位置上坐的很稳,做事有张,有弛,与人和善。按理来说,他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厌恶心情。

张院明白了他的想法,站了起来,小小的个子,气场强悍,“于那事上,我们从未做错过。随你怎么想。”

“那没什么好谈的,停职吧”燕晖泫轻描淡写道,“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辈人比较叛逆,有钱,有闲。我还逍遥自在些。”

说罢便要离去,可张院叫住了他,“途安若是在,也该是这副模样。可惜……”他没能长大。

“老钱啊!半年前去世了,他曾说太过偏激路是会走歪的。他不认同黎诺的看法,不认同当年的理论。可他又说其实都没错,注定是要有人背锅的。不是它们,就是……你们。”

她最后的话,让转身后的燕晖泫眼眶湿润,脚步微微一顿。

从二十多到五十多,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有些念头不断盘旋,在盘旋。一度想要整个星城掀起腥风血雨来。

但少年时代,那位温柔的人生导师到底为他的生命铺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底色,恨人也不过是为了支撑自己活下去。

就像张院前些年情绪崩溃时,曾也会怨恨燕晖泫。就像莫言淮也会怨恨这两个孩子的出生。就像佟瑞也会怨恨颜家和祁家的某些人、某些事。

于那个人而言,仇恨能够支持一个人活下去,不至于一头载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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