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没有律法规则约束,默认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想当魔尊?可以,把现任魔尊杀了就行。因而这里的掌权者更新换代非常快,鲜少有在漫长的历史中留下姓名的。
虞述来到魔界后,听过最多的两个名字中就有陆归云的名号。
“归云上仙”。
小妖小魔听到这个名号得吓得抖三抖,稍微有些实力的听到了会不屑地骂一句“一个破神仙而已”,但遇上不懂的让他说说这个神仙怎么个破法,他就会扯开话题。或是干脆把提问者揍一顿。
陆归云杀来魔界直取魔尊项上人头并将其丢进淬剑池的事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还有他那把该死的剑。
虞述面如死灰。
他觉得自己今天在劫难逃。
就是说,封临为什么会和归云上仙在一起啊?!
叛变?引狼入室?还是卧底?
完了呀,魔界完了呀……
陆归云看他那短短几秒内变化多端的脸色,就知道问不出结果来了。
尽管已经过去三千年,淬剑池里的魔气依然浓郁,天枢留下的镇魔剑气暂时还能起到压制作用,再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从乾风台下来,陆归云叫上封临:“走吧。”
封临:“去哪儿。”
“到处逛逛,搜刮一下,找把剑。”
语气就像是要去逛夜市吃吃喝喝。
虞述在原地,在豁出性命逃和乖乖跟上之间踌躇,最后咬咬牙,还是小命要紧!
乖乖巧巧地跟上去。
然而三人刚走出广场,就被人拦下了。
青年模样斯文,穿着与这迷梦宫风格统一的长衫,抬手作揖的模样和古时的书生并无二致,就连说话的腔调都文绉绉的:“归云上仙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陆归云:“说人话。”
青年:“……”
青年:“在下名唤景衡,暂时替魔尊大人料理魔界诸事。”
陆归云将他上下打量,对方仍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微微弓腰低首,至少表面功夫上做得人模人样。
“看得出来,料理得不怎么样,”他说,“有事?”
“……”
景衡起身微笑道:“在下奉尊上之命前来迎接上仙。尊上得知上仙莅临魔界,十分欣喜,命我特此等候,留上仙做客几日。”
陆归云以为自己听错了,缓声重复:“十分欣喜?”
景衡:“是的,十分欣喜。”
“你们魔尊……”陆归云指了指太阳穴,让自己的措辞尽量不显得太伤人,“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景衡:“……”
虞述:“……”
没准,真有呢。
虞述默默地想。
他仗着陆归云看不见,偷偷扭头瞅向封临。
他们脑子可能有点问题的尊上此时脸拉得比永夜泽的泥沼还臭。
景衡轻咳一声:“您可能不相信,但咱们现任魔尊对您并无敌意。”
陆归云不咸不淡地道:“他消息这么灵通,我前脚刚到你们魔界,他后脚就知道了?”
“您知道的,现在网络发达,何况您身姿非凡,又来到乾风台,尊上自然有所感应。”
“你们尊上姓甚名谁,怎么从魔界跑出去的?留我做客……”陆归云懒懒轻嗤,“鸿门宴么。”
景衡低首:“绝无此意。”
顿了顿,他又说:“天枢剑一事,尊上也已知晓,剑并非他所拔。他已离开多日,临行前曾来看过剑阵,彼时天枢尚在。然而今日在下来此例行查探,却发现天枢已失,恰逢您前来取剑,尊上便想留您几日,共商此事。”
“怎么个商法,他今天赶回来?”陆归云问。
“由在下代劳,替他传话。”
陆归云不置可否,目光将信将疑地在景衡那张斯文白净的脸上逡巡。
这现任魔尊……到底是个什么人?
听景衡的描述,倒是和虞述的话对上了——他很看重天枢剑。
不过妖魔口中的话,不能尽信就是了。
只是天枢剑现在下落不明,他原本也打算在魔界多留几天寻找线索。要说嫌疑,那个恰巧不在魔界的魔头首当其冲。
现在对方倒是主动邀请他留下……
很难说是真心实意,还是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
正想着,封临出声了:“不是还有一把剑么。”
他说的是那把无名魔剑。
陆归云来这一趟除了看看天枢剑的情况,另一个目的就是这把剑。郎却山说三千年前被妖魔趁乱拿走,也不知道现在又在谁手里。
权衡片刻,陆归云跟着景衡来到迷梦宫。
至于天枢剑和现任魔头的线索,他给郎却山发了消息,让他们在凡界留意。
-
迷梦宫从外面看像一座荒废许久的宫殿,没有灯火也没有人烟,进来后发现……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里极大部分面貌都维持着它原本的模样,非常复古,如果不是通了电还有网络,陆归云都快以为自己落入旧时的幻境里了。
景衡在前面带路,陆归云一路看过来,点评道:“你们魔尊年纪挺大的吧。”
景衡:“这……上仙何出此言?”
陆归云:“这守旧派的做法跟我那四千多岁的师兄一个德行。”
景衡:“……”
封临难得开口:“也许只是没什么变化的必要。”
陆归云看他一眼:“怎么,你也是守旧派?”
封临冷漠道:“有得住不就行了。”
陆归云略一思索,饶有兴趣地提议:“那行,回去后我给你的房间改造改造,小孩子么,得有朝气一些,我上回看李梨梨的房间布置得挺不错,很是粉嫩……”
“我不小。”封临咬牙。
“同意了?”
“我没有。”
“有得住不就行。”陆归云轻飘飘堵回去。
“……”封临面无表情地闭上嘴。
从臭脾气的魂契对象那儿寻到乐子,陆归云心情不错地笑了声。
走在前头的景衡已经听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谁???
他好几次想回头看看,看看这个封临是不是谁冒充的,不然怎么会这么说话!假的吧?是假的吧?
和他同样想法的还有被夹在两方人马中间的虞述。
他好想逃,但逃不掉。
他甚至不知道陆归云和封临把他留下干什么?他不过是花雾城里一只小蛇妖……
各怀心思的一段路终于走到尽头,他们来到大殿。
一路上除了几个在迷梦宫里打杂的小妖,没再见到别的妖魔,景衡说所有的妖魔几乎都在永夜泽外面生活,几个打杂的小妖也是钟点工性质,他们尊上不在的时候就定时来打扫维修。
“那你料理事务,到底都料理些什么。”陆归云说。
“在下不过是替尊上留意魔界每日变化,若是尊上在,在下就是闲人一个。”景衡说得毫无负担。
“你不会法术?”
陆归云先前观察他的时候就发现了。
凡是修炼者身上多多少少都能看出灵气痕迹,妖魔自然就是魔气。但在景衡身上他没有感受一丝灵气或魔气,简直像个普通人。
景衡坦荡答道:“是的,在下是尊上从凡界救来的。”
陆归云有些意外,从凡界来的普通人,居然能再群魔肆虐的地方安然地活这么久?
看出他的惊讶,景衡说:“是尊上这些年对在下的庇护。”
陆归云若有所思,又问:“多大了?”
“在下上月刚过二十岁生辰。”
“在这里待了几年?”
“十二载。”
陆归云无言片刻,说:“所以你能正常说话么。”
景衡:“可以的,但我觉得那样说话和这里的氛围比较搭。”
陆归云:“……”
景衡说魔尊只让他带陆归云在迷梦宫住下,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需要去请示上级,于是先带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陆归云和封临的挨在一起。
“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叫我,”景衡说,“您可以在迷梦宫里随意走动,对您,尊上没有秘密。”
“……他最好没有。”
陆归云承认,他对这个神神秘秘的魔头开始感兴趣了。
这一招请君入瓮,到底有什么目的?
景衡退出房间,贴心地关上门。房间内打扫得很很干净,陆归云坐下拎起桌上的小壶晃了晃,有水。
倒出来却发现不是水,是酒。
陆归云一愣。
这是魔头的待客之道?是知道他喜欢喝酒,特意准备的么。
陆归云用灵气检测了一下,没毒,也没有异样的术法附着在上面。
奇了怪了。
淡淡的桂花香气与醇厚的酒味交织在一起,他晃晃酒杯,带着几分好奇浅浅抿了一口。闻着挺香甜的味道,入口却灼烈,烧得陆归云微微眯眼。灼烧的烈意过后,满齿尽是桂花香。
是好酒。
这魔头……品味还不错。
郎却山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陆归云喝了两杯,觉得一个人喝酒怪没意思,便拎起酒壶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门是敲开了,里面却没人。
-
偏殿。
在这座荒废人烟的迷梦宫里,这里看上去更荒凉。
封临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妖,片刻后开口,毫无起伏的嗓音比永夜泽的夜雾还要冷:“抬头。”
那小妖连连磕头:“尊上饶命,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抬头。”
小妖猛地一颤,不受控制地抬起头。
他脸色发白,瞳孔惊惧地颤抖着。
少年脚边满是温热的鲜血和妖魔尸体,身上没有沾染丝毫脏污。
封临半蹲下去,与他视线齐平:“所以,天枢剑呢。”
“我……不,属下不知、属下真的不知道!”
“我命你们日夜巡逻看守乾风台……你现在说,不知道。”封临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对方胸口的位置。
小妖脸色煞白:“是属下失职!尊上、尊上……”
景衡站在殿门口,轻声叫了他一声:“尊上,归云上仙在找您。”
压在殿内的冷戾气息在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
封临低低应了声,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人,直直掠过他往门外走。
景衡侧身垂首,等他出门后轻轻合上偏殿的门,将里面骤然爆发的沉闷哀嚎一同关上。
不过一瞬,一切又平静下去。
来晚了一点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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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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