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不上课,宋沅照例早上六点起床,开始和沈利竞速学英语。
屋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甚至有邻居出来破口大骂:“大早上的嚷嚷什么啊?让不让人清净清净了。”
宋沅本不想理,却听见道歉的声音无比熟悉,是蒋素英。
他赶忙跑到窗前,往下一看,居然是蒋素阳带着大肚子的王春菊来了,两个人把蒋素英围住,似在争论什么。
而蒋素英弯腰给邻居道完歉后,就要回屋去,显然不想搭理这两个人。
王春菊拉住她的手,脸色非常卑微,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蒋素英“噗通”一声跪下了。
围观的邻居们皆是副吓了一大跳的样子,纷纷猜测起此情此景是为何。
蒋素英无奈转身,好说歹说地把王春菊劝着扶了起来。
王春菊起来后,还不停抹着泪。
蒋素英不知向他们说了什么,蒋素阳冷哼一声,便带着王春菊走了。
宋沅正想下楼,迎面便碰上了母亲。
他赶紧把蒋素英扶进屋,帮她倒了杯白开水,忍不住担忧地问:“妈,他们怎么又找来了?有没有伤到你?”
蒋素英看着红色塑料杯里晃荡的水面,眼神有些悲哀,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没有,沅沅,你不用担心这些。”
宋沅不信,还想再说什么,触及到母亲温和的眼神,又把话悄悄咽了回去。
蒋素英起身去把早就做好的早餐端了出来,一如既往地喊他们:“沅沅小利,先别学了,先吃饭,吃饱了才有精力学习。”
沈利早就听见了动静,却不知自己能以什么身份出现,不好掺和这些家事,只能自行在屋里等待。
此时他恰如其分地走出来,帮蒋素英端碗。
蒋素英心事重重地喝着一碗稀粥,连咸菜也不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良久,她开口:“沅沅,小利,我对不起你们。”
“怎么了?”宋沅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焦急问。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得节衣缩食一阵了,我答应给他们一千块钱,先应急用。”
宋沅心头一紧,一千块,那是什么概念?普通农村人一年都未必挣得过来。
蒋素英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中药铺,从哪里能拿得出来这么多?
可她不愿多说,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宋沅只好先不过问。
下午宋沅和沈利在中药铺学竞赛题,突然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响动,抬眼一看,是脸色难看到极点了的蒋素阳和唯唯诺诺的王春菊。
“你们来做什么?”宋沅竭力维持住面上的冷静,却不由得带了几分质问的意味,这样的亲戚根本没必要尊敬。
王春菊看向宋沅的眼睛,扶着自己隆起的孕肚,颇为艰难地往前挪动了几步,道:“沅沅,你别这样对你舅舅说话,你听我说,大姐她只给了我们二百块钱,现在她不知道去哪了,我们只好先来这里等她。”
宋沅浑身气得发抖,母亲只给他们二百,只是因为她一时间拿不出一千块,分着给还不行,还要上门来闹,当真是厚颜无耻!
沈利按住宋沅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转身搬了一个椅子,对王春菊沉声说:“请坐。”
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一直站着,确实不太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传出去可就是中药铺的过失了。
王春菊却不坐,迟疑地看了蒋素阳一眼,后者鼻孔里冷哼出声,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王春菊默默退到丈夫后面,不言不语。
宋沅看不下去了,又搬出一张椅子给王春菊,“坐吧。”
王春菊又看了蒋素阳一眼,等他板着脸点头同意了,才扶着肚子艰难地坐下。
刚一坐下,蒋素阳便说:“快叫你妈出来,老子没时间在这儿耗,赶紧的,她要是拿不出来那么多钱,就把中药铺给老子卖了。”
“这不可能。”宋沅坚决回绝了他,又跟他据理力争:“中药铺再怎么样也不会成为你的财产,就算是法律都不会允许。”
“法律?你懂个狗屁的法律!”蒋素阳大声嚷嚷起来,“法律算什么?我是她弟弟,她弟弟有难,她就合该帮我!要不然爹娘养她那么大干嘛?我们是一家人,轮得到你这个外姓人来干涉?你这小兔崽子敢跟老子叫板!”
他越说,脸色越扭曲骇人,就差拍案而起把宋沅打一顿了。
下一秒,他从椅子上“噌”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那张椅子,上前两步抄起桌前的算盘便朝宋沅砸过去。
沈利闪身将宋沅护在身后,生生挨了那一下,不顾肩膀处传来的剧痛,将算盘捡起来,竭力忍受着血液里沸腾的厌恶,跟他对峙,“你别冲动。”
蒋素阳那双猥琐又歹毒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沈利的脸,开口便是冷嘲热讽:“哦,我当是谁呢,怪不得,原来是养了个小怪胎在家里,不然怎么会拿不出钱来!”
“怪胎”二字属实是踩到雷区了,沈利攥紧了拳头,他本就比蒋素阳还高,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竟让蒋素阳不由得升起几分惧怕的意味。
但沈利尚还稚嫩的面孔落在蒋素阳眼里,他很快就自大地认为心里的畏惧只是错觉,一个小屁孩而已,能把他怎么样?
“你再说一遍?”沈利面上冰冷,语气却带了几分愠怒。
蒋素阳面目狰狞,挑衅道:“说就说,老子还能怕你不成?”
“你这个怪物,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害死了你父母,打伤了你叔叔,还霸占着家产不让他回家!你是个什么货色,也配老子跟你说话?你不忠不孝不义,还敢瞪老子,你再瞪,你再瞪——?!”
“呵。”沈利突然轻笑一声。
蒋素阳倏忽间有些发毛,心里那股畏惧似乎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也信了大杂院街坊邻居的传言,这个沈利残忍无情,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下一秒,宋沅却从沈利身后出来,猛地扇了蒋素阳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空气中炸开,巴掌声清脆又响亮,直打得蒋素阳都偏过头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道歉。”
宋沅气得双眼通红,嘴唇都在忍不住地颤抖,身板挺直,一副绝不退让的模样。
他好不容易才把沈利从那些恶劣的事中救出来,不是任由他人三言两语糟践的!
沈利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见宋沅如此生气的模样。
记忆里的宋沅温吞,善良,柔软,骄傲。
却从未过盛气凌人或桀骜不驯。
宋沅这么生气,居然是为了他。
只因为他被人说了两句,就值得如此气愤吗?
沈利心中涌现出异样的情绪,像是有一粒种子在心里发芽,悄悄绽放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朵。
“宋沅,你他妈敢打我?我杀了你——”蒋素阳被激怒,脸红脖子粗地就要伸手掐住宋沅的脖子,手臂却在下一秒动不了,是沈利及时拦住了他,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一动都不能动。
沈利眼中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憎恶和冰冷,“我说了,你最好冷静一些。”
他的眼瞳明明是幽黑的深色,在蒋素阳眼里,却如蛇瞳般诡异,令人不寒而粟。
王春菊哭着走过来,生怕沈利真要对蒋素阳做什么,忙拉住丈夫,哀劝道:“胜男他爸,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啊,咱们来这里不是闹事的,你坐下……”
蒋素阳丢了面子,一把将沈利甩开,抽出酸痛的手臂,丑陋的脸上还多了一个巴掌印,显得狼狈又可笑。
他推开王春菊,不耐烦地道:“滚滚滚!老爷儿们的事你一个娘儿们别瞎掺和!滚一边儿去!”
王春菊被他这么一推,却因大肚子而保持不住平衡,一个没站稳便直直地向后跌过去。
“小心!”宋沅下意识惊呼,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拉她。
可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都来不及了,王春菊一下摔倒在地,脸顷刻间就全白了。
宋沅从柜台后走出来,赶紧查看王春菊的情况。
王春菊死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脸却憋得乌青,额头上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你感觉怎么样?”宋沅探向她的手腕,脉象紊乱,极为凶险。
王春菊摇摇头,痛苦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沅亲眼看见,一股血如涓涓细流,从王春菊身下流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赶紧回头看向蒋素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外面叫车啊!”
蒋素阳被宋沅打了一巴掌,心里不痛快,因此也极为不乐意地说:“你在命令老子吗?你要是想出头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她皮实得很,出不了什么事。”
王春菊的身体已经在发抖了,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喃喃道:“冷……好冷……我冷……素阳……冷……”
一声声的呼唤,蒋素阳却置若罔闻,反而眼珠一转,似乎在思考什么。
沈利正要冲出去,蒋素阳却抢先一步出了门,看到旁边有个锣鼓,便拿起来敲。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被这声音吵到,都不禁回头看向中药铺门口。
蒋素阳一边“哐哐哐”敲锣,一边大喊大叫:“医死过人的中药铺又要把我媳妇害死了!杀千刀的中药铺害我媳妇早产!我媳妇生死未卜!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评评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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