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棠在休息室里躺平，看着天花板，心里不是很爽快。
因为之前拍摄舱的紧急断联，她的脑袋现在还一跳一跳地疼……这也是苟导之前总是用睡眠平缓过渡，再切断拍摄的原因。
而这次导致他这么突然中断录制的罪魁祸首，很明显就是……
宁雨霁。
谁能想到宁贵妃会在永乐宫里直接放火**啊？
潜意识拍摄，假如演员铁心认定什么事，比如非要觉得某个绿皮红壤的水果是西瓜，导演在后台调整参数也很难影响他的感官。正因如此，要是宁雨霁在里面真的死了一遍，难说出来后会不会受到影响。
为求不出安全事故，大部分电影需求这类场面时会选择用智能NPC代替，或者用万能的后期剪辑弥补。
苟导当然不敢冒这个险，宁愿立刻选择断开链接。导致现在所有嘉宾都有点轻微的后遗症，节目组后续估计得挨个赔偿过去。
呵，活该。
荆棠是不会同情他的。
她回想剧情就觉得胸闷，火大地对崔红丽骂道：“谁让他为了让宁雨霁占据道德高地，编了个这么扯淡的凶手剧本？宁雨霁的团队是没要出场费吗让他这么尽心，翻车了吧！”
想想就来气。
脱离拍摄后，作为电影大学毕业的科班生，荆棠还是能够理解宁贵妃这个角色的悲剧性的。但是理解不代表她认同——何况这又不是什么正经影视作品，只是个整活综艺！
崔红丽嗯嗯啊啊地哄着她：“对对对。但用不着生气啊，我看网上关于我们这部分的反响还不错……”
不行。
荆棠还是气不顺。
她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怎么想都想不通，心烦地吐槽：“宁雨霁也指定有点毛病。节目拍摄不会像电影那样调整状态，她应该和我一样是半失忆，这么代入角色积极找死是想干什么？不想活吗？那我建议她早点投胎把遗产留给需要的人，比如我，还能腾出地方和资源来给新人上位。”
唉，这张嘴啊……
崔红丽无奈。
听话听音，她敏锐察觉老板真正生气的原因，但这种时候又着实不好点破，越听心情越微妙。
她只能笑说：“那我去问问宁老师愿不愿意在遗产上写你的名字？”
荆棠倒被这句话噎住了。
她翻了个白眼，大美人做这种表情也只显得娇艳美丽，气哼哼地躺回去说：“少说蠢话，气得我头疼。”
崔红丽随她说。
荆棠的演技确实不怎么样，等会儿还有个全息拍摄结束后的谈话环节要录制，有气还是现在撒出来好。
反正她恢复心情的方式不过是私下里嘴毒两句，连句脏话都没有。
荆棠休息过，也还记得后面有正经工作，利索地起来让化妆师重新上妆，掩盖掉些微倦怠，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才重新出现在镜头里。
还是前两天那个古色古香的演播室，不过这回时间太晚，没有采取直播的形式，何况大家都挺累的，气氛自然也没有多活跃。
荆棠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过来的时候，张天流和乔蔚坐在一边轻声交谈，偶尔带宁雨霁一两句，她的回应全都礼貌简短，再善谈的人估计也没法和她聊起来。
荆棠在门口看见宁雨霁安静的侧影。她听见声音回头的瞬间，柔和清丽的脸庞仿佛和宁贵妃唇边含笑静静望过来的模样重合……
荆棠的脚步微微停顿，接着勾起常用的礼节性笑容，状似自然地走进演播室，和几人打过招呼。
她恭喜张天流：“张老师还是那么稳健啊，劣势翻盘，了不起。”
也调侃乔蔚：“小乔当公主还是有几分样子的嘛，很有气势，尤其是嗓音。”
和两人互相打趣过一轮，最后才不怎么在意似的，转过来对身边的人点点头：“宁老师晚上好啊。”
“晚上好。”
宁雨霁倒是自打她进来，就没有转移目光，此时柔和地笑起来：“不准备点评我吗？”
荆棠：“……”
啧，笑起来更像了。
当然，在别人看来，宁雨霁和宁贵妃本来就可以说是同一个人。但荆棠是不会承认的。
她错开视线，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宁老师不是一如既往地优秀吗？毕竟是心怀大义的清河郡主。”
到底没忍住刺了她一句。
宁雨霁大约是听出她的不快，慢慢眨眼，想要说些什么，荆棠已经扭过头去加入张天流他们的话题。
想和宁雨霁聊起来可能没那么容易，不想聊还不简单吗。
之后的录制也没什么好说的，嘉宾总结自身表现的环节过后，节目组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正经问题，紧接着就露出不嫌事大的真面目。
“荆棠老师，在这次节目里您的行事风格和以往有很大的差别，您觉得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荆棠似笑非笑地看他们一眼，倒不介意给点话题：“可能是因为往期节目没有宁老师吧。”
提问的场务精神一振：“是因为宁老师您才改变了做法是吗？具体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可以这么说吧。”
荆棠轻轻瞥过宁雨霁的方向，很快又收回目光。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想宫女荆棠面对宁贵妃这样无论是身份，性格还是观念都迥然不同的存在，被吸引是很正常的事。何况她们的相遇很戏剧化，危险的处境和必须绑定的关系都是某种催化剂，吊桥效应以及密室效应，对吧？当然了，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宁贵妃或者宁老师是怎么考虑的，我就不清楚了。”
按照常规流程，这时候就该把话筒转向宁雨霁问问她的想法了。然而荆棠没给节目组发挥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
她开口截断场务的动作，终于正式地看向宁雨霁，慢慢道：“故事已经结束了。就算还有后续，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法影响活着的人前进。”
“你觉得呢，宁老师？”
节目最后的录制也结束了。
荆棠离开的时候，再次经过在拍摄基地大厅外等着的宁雨霁，依然当做没看见，快快地走过。
在上车前，她仿佛是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今天没有下雨，在大厅明亮的灯光映照里，宁雨霁也没戴个口罩什么的遮挡，即使站在光线边沿，神色也能瞧得很清楚。
她好像没想到荆棠会突然往这边看，隔着缓缓关闭的基地大门，微怔过后流露出一点清淡的笑意。
荆棠：“……”
荆棠对崔红丽表达自己的强烈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搁这碰瓷呢？”
崔红丽：“……呃。”
怎么说呢……是你对碰瓷的概念过于宽泛，还是真心觉得就这么点事也算宁老师受到伤害？
“算了……反正我不吃亏。”
荆棠的目光扫过附近，知道就算自己看不见，肯定也有狗仔二十四小时跟着拍她的行程。
她上了车，坐在车门边阻止崔红丽跟上来的动作，对基地大门那边扬扬下巴：“去问问那位大小姐，要不要我们捎她一程。”
崔红丽：“……”
你都主动邀请人家上车了，摆出这副姿态又是何必呢？
崔红丽无语地去了。
没过多久，宁雨霁跟着她朝这边走过来。化妆师和助理识趣地忽然想起还有事要等等打车再回，保镖也留给她们，而崔红丽坐进副驾驶，无声地示意司机把挡板放下来。
荆棠对他们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也懒得开口阻止。
于是宁雨霁上车的时候，后边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荆棠靠着半放的椅背，慵懒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招呼：“请吧，宁老师。”
“谢谢你邀请我。”
车门拉上，后座就是完全的密闭空间。宁雨霁的声音轻轻响起，在狭窄的地方，仿佛她就在耳边轻语。
荆棠嗯一声算回应，没说话。
她嗅到了陌生的香气。
不是那种拍摄仓里凭她自己想象的味道，是淡雅的香水味，不知道是哪个牌子，有点像是白麝香，又好像单纯只是衣物上洁净的气味……倒是和本人的气质很相似。
宁雨霁见她兴致不高，也没有非要拉着她说话。
安静的氛围里，荆棠借着车窗的倒影看过去，发现宁雨霁好像是在观察前座靠背的收纳袋。
那有什么好看的……哦。
荆棠忽然想起来，除了打发时间用的杂志，那里面还随手塞着之前她从崔红丽那收缴来的签名照。
宁雨霁的签名照。
荆棠沉默了。
她慢慢转过头，果然在宁雨霁的视线尽头看见那张照片，然后她们恰到好处地对上眼神。
荆棠清清嗓子：“拍得挺好看。不过别误会，不是我让她要的。”
宁雨霁从善如流：“嗯，我没有误会。”
荆棠：“……”
或许原先没有吧。但看她此刻的神色，在荆棠说出这句仿佛欲盖弥彰的话后，她肯定是误会了。
荆棠顿时郁结。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我想要你的签名，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宁雨霁沉吟。
她可能是在思量荆棠究竟会不会这么别扭，最后体贴地说：“那需要我再给你签一张吗？”
荆棠：“……”
宁雨霁在酒店车库里下车后，荆棠的车里多了本她的签名杂志，不过是签在荆棠的封面图上。
那本杂志和宁雨霁的签名照共同放在车靠背的收纳袋里，荆棠和两人从照片里看过来的眼神对上，仿佛感受到无声的嘲笑。
……崔红丽别指望我把这玩意儿还给她了。荆棠冷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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