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哪儿?”韩氏有一瞬间的呆滞,旋即气急败坏道:“他还想睡我儿的卧房不成?随便给他找个院子得了。”
赵妈妈面皮一僵,真是一遇到二公子的事,太太就爱激动犯糊涂,愣是没抓住重点!
“我是说……他现在顶着世子的名头,世子新婚,没理由不去新房过夜。”赵妈妈的语速放得很慢,尽量少刺激情绪不稳定的太太,“今儿早上,大奶奶的管事妈妈都哭着要休书了。”
韩氏死死瞪着她,咬牙道:“你什么意思,让那个祸害星和沈氏同房?疯了吧你,这是乱……伦,等我儿回来,你让他如何自处,沈氏休还是不休,难道要我儿戴绿帽子?”
这一顿劈雷闪火的质问,惊得赵妈妈面色苍白,心脏狂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太明鉴,老奴绝无此意,老奴伺候您将近三十年了,对您、对世子,绝无二心啊!”
韩氏发作一通,早上积攒的邪火也发泄了出来,不那么堵心了,脑子也跟着找了回来。
“起来吧,以后说话注意点。”她喝口茶润润嗓子,“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既不能让他们在一处,还不能让沈氏起疑心。”
赵妈妈捣蒜般点头,“对对,这事极为棘手,还请太太示下,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韩氏左思右想好半天,“我问问侯爷,给他谋个八/九品的地方官,有朝廷的任命在,不怕他不去。在此之前,就说我病了,让沈氏过来侍疾。”
新婚后第一天,就让儿媳妇侍疾,不怕亲家打上门来吗?
然而有了前车之鉴,赵妈妈不敢提出异议,连夸太太的主意好,末了觑着她的脸色说:“二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如买两个扬州瘦马养在外头,他从未接触过女色,定然把持不住。”
韩氏恍然大悟,一拍手笑道:“沈氏肯定与他大闹一场,就算她不想闹,咱们也要逼着她闹。彼时我就是心疼媳妇的好婆婆,把那祸害星打上几十杖,再顺理成章让他到外地‘反省’。唉,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两个通房送走。”
她又恨恨道:“就是坏了我儿的名声,等我儿回来,只怕要伏低做小一阵子哄沈氏回心转意,想想就替我儿委屈。”
赵妈妈赔笑说:“凭世子爷的人品相貌,大奶奶见着真品,肯定爱得什么似的,哪舍得跟他置气啊。”
那是,别看长得差不离,可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赝品,终究登不上台面。
韩氏满意一笑,开始躺下装病。
黑夜俯下身,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大地,月牙儿躲进厚重的云层,院子异常静谧,树梢在风中轻轻摇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官帽椅中,徐宴正襟危坐,双手紧握成拳搭在腿上,紧绷着脸,一副严肃端正的样子。
然而他掌心里全是汗,明知不应该,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向净房方向飘去。
黑漆木雕屏风的缝隙中透出几缕晕红的微光,伴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光线忽明忽暗,里面的人准备沐浴了。
长长的丝绸摩擦声后,啪一声轻响,是汗巾子搭在衣架的声音,接着是抽出细绳的斯斯声。
扑,裙子坠落在地上。
净房的动静不听使唤地跑到徐宴的耳朵里来,听得他是胸口砰砰直跳,脸热得有如火烧。
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他就觉得血液是瞬间澎湃翻腾,咆哮着奔向身体各处,几乎要把他炸开。
脑子乱哄哄的,他随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谁知入口方知是酒,不是茶。
他们刚刚喝了交杯酒,算是补上昨夜的遗憾。
脑海中闪过她绯红色的脸颊,那抹红晕,从她的脸颊一直向下延伸,染红了雪白的脖颈,悄悄钻入她微敞的衣领里。
于是他的脸更烫了。
一声声哗哗的水声传来,全撞在他的心上,荡起层层的波浪。
徐宴起身推开窗子,深深吸了几口微寒的空气,方觉得发胀的脑袋好受了点。
他望着星月不见的夜空怔怔出神,可以吗?他不是徐文志,却要用徐文志的名字和身份和她在一起,可以吗?
如果可以,那徐宴,又是什么?
净房的水声停下了,徐宴急忙把窗子关好,不一会儿,沈莺时用细布巾子托着头发,从屏风后绕出来。
徐宴呼吸一窒。
撩起的头发显出纤细的脖子,平缓的肩,堪比杨柳枝的细腰,行动间,大红的轻纱睡衣下,姣好的身材轮廓清晰。
她方才饮了酒,又刚刚出浴,和白日里的她不大一样,灵动、俏媚,又诱人,宛若盛开的海棠花。
沈莺时坐在床边,斜睨他一眼,“看着我做什么,帮我擦头发。”
“哦。”徐宴迷迷糊糊答应着,脚步忘了动。
沈莺时不禁莞尔,抬抬手里的巾子,故意拿着腔调笑道:“世子大人,劳烦您动动手,帮妾身擦干头发……好早些歇息。”
说到最后,人已羞得低下了头。
一声“世子”,徐宴霎时冷静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接过沈莺时手中的巾子,立在她背后慢慢擦着头发,“往后别叫我世子了。”
那不是我。
“好啊。”沈莺时欢快地说,“直接叫你名字显得太生疏,要不喊你的字好,我觉得你的字比你的名好听,英、彦!”
徐宴的手重重颤抖了下,好半天才说:“我不喜欢,还不如什么都不叫。”
许是他的声音流露出几分他现在的情绪,沈莺时微微转头,诧异地问他怎么了。
“当时和你说过我的名字,你忘了么?”
“没忘,换庚帖的时候我还奇怪来着,你的名字居然变了。侯府的妈妈说那是你的字英彦,她们也彦哥儿的叫,我就以为我听错了。”
沈莺时站起身,用力掐了下徐宴的脸,笑嘻嘻说:“其实我特别忐忑,你都不知道,直到昨天迎亲,我隔着窗子实打实看见你,这才彻底安心。现在想想我也够傻的,婆母亲自把你带到瑞云寺相看,她只你一个儿子,侯府只你一位世子,岂能有错?”
徐宴猛地一拉她的胳膊,用力抱住了她,力气之大,就像要把她嵌入骨髓。
“好疼,好疼啊……”沈莺时喃喃说,可是没舍得把他推开。
微微的酒香,混着淡淡的花香,萦绕在徐宴的鼻尖,让他想到浸泡在酒中的海棠花,沉醉地堕落。
“记住我的名字。”他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
“宴?”沈莺时惊奇地说,“原来是这个宴,和她们说的不一样。”
徐宴苦笑了下,“小名,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你可以喊我这个名字。”
顿了顿,他试探地说:“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世子,会不会不跟我好了?”
沈莺时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不当世子就不当世子,你我的亲事,一开始就是朝臣和皇上的博弈。皇上看似让步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拿侯府开刀?反正我爹总说侯府的爵位不见得能长久。”
两个人亲事后面还牵扯到朝政?徐宴怔楞住了,他发现自己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太少。
现在的自己,能保护得好莺时,能给她不次于如今的生活吗?
他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沈莺时伸出食指轻戳他的胸口,扭捏地说:“很晚了。”
却在这时,院外有人说话。
是小玉,“姑娘……啊,大奶奶,赵妈妈求见。”
不等沈莺时说话,赵妈妈隔着房门道:“大奶奶,太太病倒了,头疼得厉害,您快去看看吧。”
嗓门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婆母有病,儿媳没有理由不去侍疾,沈莺时忙换衣服,“妈妈稍等等,我这就去。”
赵妈妈长长吁出口气,万幸啊,大奶奶不是个蛮横泼辣的。
西厢房的灯也亮了,刘妈妈披着衣服站出来,“太太得的什么急病,郎中来了没有?瞧了怎么说?”
我们姑娘又不是郎中,让她去你们太太能好了一样!
同是内宅厮杀多年的老妈妈,赵妈妈自然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唉声叹气说:“头风病,郎中让静养,还得时刻心情舒畅。自打见过大奶奶,太太就爱得什么似的,一提起大奶奶,她就满脸是笑,不然我也不敢劳烦大奶奶。”
刘妈妈翻了个白眼,那模样和沈老太太如出一辙。
呀呸,早不疼,晚不疼,你儿子一成亲你就疼,我看纯属捣乱,成心不让你儿子和媳妇圆房!
腹诽归腹诽,刘妈妈也暗暗奇怪,太太为何要这样做,一点也不像那个溺爱儿子的侯夫人。
房门从内打开,沈莺时穿戴整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关心,“赵妈妈,我们走吧。”
“大奶奶真是孝顺,太太见了您一准儿高兴。”赵妈妈提着灯笼在前照路,一抬眼,发现二公子也跟着往外走。
当即腮帮子狠狠抖了两下,一提起二公子,太太就“祸害星”的不离口,除非傻子才觉察不到太太对二公子的厌恶畏惧,若是把他也带到太太跟前……
“世子,”赵妈妈陪着笑脸,干巴巴说,“太太都躺下了,你去不方便,还是回去歇息的好。”
徐宴接过她手中的灯笼,“身为人子,父母生病,自当床前尽孝,怎会有不方便一说?赵妈妈,难道你想置我于不孝?”
赵妈妈头摇得像拨浪鼓。
徐宴面上依旧淡淡的,可眼睛轻微地弯了下:看来世子的身份,也能带来些许好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