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鱼村坐落在西南与西北交界处的望川山脉下,村子不大,全村五十多户人家,还都是些沾亲带故的亲戚。
姜家盖房时,村口的平地都被挑拣完了,他家房子便盖在村子的最里端。姜辛夷扶着徐鹿鸣从山里出来,需要穿村前群鸭游弋的溪流和村里每户人家门前,才能抵达。
春日融融,正是开镰时节,但绥鱼村水田多,主种水稻,这个时节,育完苗,地里就没什么活了。
沉寂了一个冬的村里人,趁着今天日头好,全都将自家的被褥、衣裳、棉鞋拿出来清洗、晾晒。姜辛夷带着徐鹿鸣一出现在村里,全村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俩。
这个时空没有经历宋朝,历史在南唐后主那儿拐了个弯,由原来的宋太宗派兵攻南唐,变成了楚太宗。
没有程朱理学那套灭人欲的三纲五常,男女大防看得还不是那么严。
但已婚夫妇都没有这般亲密走在路上的,更遑论姜辛夷这个还未成婚的。
蹲在自家院子里洗衣裳,热心又八卦的姜大发媳妇金娘子瞧见,更是不禁问出声:“姜大夫,你们这是?”
姜辛夷扶住徐鹿鸣的手紧了紧,一改山上的冷漠风,脸上难得露出几丝笑意来:“我这未婚夫来下聘,路上赶得急,不慎崴了脚,幸好我在镇上遇到他,不然还不知道他怎么赶来我们村。”
“呀!”金娘子惊诧出声的时候,徐鹿鸣的手也被吓得颤了颤,他怎么就成未婚夫了???
“这就是你那定亲多年的未婚夫啊。”金娘子没注意到徐鹿鸣那点小小的不自在,上上下下将徐鹿鸣打量了一番,一张脸笑得格外开怀,“长得可真好。”
旁的不说,光徐鹿鸣那高八尺的身量就够惹人注目了,再说他那剑眉星目,清朗爽利的脸上不带一丝愁容的模样,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里人养得很好,没怎么犯过愁的。
就是不知道是晒的、还是赶路赶的,脸上的肤色略深,不如姜大夫生的白。
“婶子好,各位叔伯,嫂子妹妹们好,叨扰大家了。”徐鹿鸣不是不通世故的人,金娘子如此一说,顿时明白姜辛夷这是拿他当挡箭牌呢,立马笑着与众人打招呼。
正好,他被那些人追杀,在没见到尸体前,肯定还会有人来搜查,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遮掩。
何况,他要是回答不好,姜辛夷袖里藏着的那把刀,可就要向他刺来了。
“哎,好好好。”金娘子在村里这么多年,见到的待年婿都是些扭捏不安、口拙舌笨之辈,哪见过徐鹿鸣这类上来就这么大方自来熟的,乐得直夸徐鹿鸣嘴甜。
夸完还不算完,想到姜大年两口子还不知道待年婿上门的事,一大早就去油菜地里拔草了,晾晒好衣裳,她急匆匆地爬上梯田,站在姜家地头,对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姜大年两口子,张嘴就报喜:
“大年哥,大年嫂子,可别忙活了,你家来喜事了,大喜事!”
姜大年和妻子赵二娘闻言抬头看了看天,没听见附近有喜鹊的叫声,以为金娘子拿他们寻开心,擦了擦额头的汗,笑回去:“金大妹子说笑了,这不年不节的,家里能有甚喜事。”
要真有喜事,也该是慕荷那孩子有了身孕的事。可这事儿,在胎没有坐稳前,不宜大肆宣扬。慕荷性子犟是犟了点,但不是这种不识大体,不懂礼数,咋咋呼呼的人。
“你家待年婿上门来下聘了,还不算是大喜事啊!”金娘子将碰到徐鹿鸣的事说了说,末了笑道,“我就说木兰那孩子今年都二十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岳家来下聘的事,感情这待年婿比木兰小啊。”
大家都不是瞎子,就徐鹿鸣那张,纯澈真挚、未经世事的脸,一瞧就比姜辛夷小。
她笑姜大年两口子:“你们也真是的,县城里的人不都兴甚麽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么,这待年婿比木兰小,也不是甚麽见不得人的事,这有甚不好意思讲的。”
金娘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压根没留意姜大年和赵二娘脸上越来越僵的笑容。
自家人知自家事。
姜辛夷有未婚夫一事,是他们一家编撰来搪塞村里人的,怎么可能真有人上门。
这比木兰小的待年婿从何而来?!
“……”
姜家房子虽处在村子的最里端,但选的位置极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后面。
穿过竹林,踏上门前的青石板路,便能看见一座隐在各类花草树木间,青瓦木墙的农家小院。
有种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感觉。
房子呈同字行,两侧的厢房,一侧门窗紧闭,不知作甚麽用,一侧则门窗大开,几间屋并一间屋,里面放着药柜,药罐子,以及一些还没有处理的草药。
院里铺着石板的空地上,放着几个晒架,架子里晒着处理好的药材。
徐鹿鸣将姜家打量一遍,不禁感慨,还是南方好,不像西北黄沙满天,整个县城都找不出一座如姜家这般干净、雅致的屋子。
“你去东屋的书房里把衣裳脱了等我。”姜辛夷对徐鹿鸣指了指门窗大开的一侧屋子,“我去拿工具。”
“好。”徐鹿鸣忍着肩头上的剧痛向书房走去,心里庆幸下山的时候,他将那件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衣裳套在了身上。
不然都没法跟村里人解释,他为何满身是血。
“大哥回来了!”
这时,门窗紧闭的西边厢房开了一扇窗户,一个脸蛋圆圆的,梳着双丫髻,着杏色衣裳的姑娘,探出个脑袋,对着姜辛夷笑了一下。
“嗯,帮我打盆水送到书房。”姜辛夷对她点了点头。
小姑娘哦了一声,开了门,从门缝里钻出来,去厨房打了一盆水,又晃又很稳地端到书房。
瞧见书房里的徐鹿鸣也没多言,放下水盆,又走了出去。
书房里陈设简单,一架子医书,一张对窗的书桌,一把椅子,一张床。
徐鹿鸣拉过椅子开始脱衣裳。
可能喝了灵泉水的缘故,徐鹿鸣行动间渗出来的血凝固得快,等他将肩上粘连在伤口上的衣裳撕下,已经疼得冷汗淋淋了。
姜辛夷拿了工具进门也没多话,放出灵泉洗了洗手,拿帕子清理干净徐鹿鸣肩上的伤口,取了把细长的刀子,就要下手,瞥到徐鹿鸣青筋凸起的额头,顿了顿:“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徐鹿鸣抬眸望着姜辛夷拿刀的模样,想起下山时,他无意间触碰到姜辛夷身上,发现他袖口和小腿处各藏着一把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掏出来,给他来上一下,心底止不住地害怕。
再联想到电视剧里那些拔箭时疼得死去活来的情节,虽然他为了逃跑早把箭杆给折了,可不打麻药直接取箭头,应该也很疼吧,从空间里取出一截干净的木头咬在嘴里,一脸忍痛地说:“来吧。”
姜辛夷:“……”
姜辛夷一脸淡定地下刀,在山上时,他就发现徐鹿鸣运气极好,箭矢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把嵌在肉里的箭头取出来即可。
徐鹿鸣等了等,没有等到钻心刺骨的疼痛,有的只是划开皮肉的隐痛,何况有姜辛夷的灵泉在,这点痛也很快被治愈了。
他耳朵通红地把嘴里的木头取出来,脚下扣出了好几户三室一厅。
姜辛夷该不会以为他是个傻子吧?
傻子倒不至于,至多觉得他有点中二,中二好啊,中二才好利用。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的空间不能进人吗?”
“能进。”徐鹿鸣回神,“昨晚的追兵咬太紧,我总不能当那么多人面前暴露。”
姜辛夷神情平淡:“就不能将他们全收空间,统一绞杀?”
“嘶……”
箭头拔出的瞬间,徐鹿鸣疼得嘶鸣一声,同时一股寒气直冲他心底。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姜辛夷:“还能这样?”
姜辛夷将箭头丢进满是血水的水盆,一脸的不在意:“为什么不可以,你都快没命了,你还怕杀人?”
这倒不是。
而是,徐鹿鸣一想到追杀他的人至少有两百人,他要瞬间将这两百人绞杀,他就不禁头皮发麻。
但他也清楚姜辛夷也是为他好,默默将这也太凶残的话吞回腹中,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的空间只有三十平,只能收这个范围内的东西,收不了这么多的人。”
姜辛夷给徐鹿鸣缝合伤口的动作一顿,脸上神情也为之僵了僵:
“不能种植,也不能升级吗?”
“能种植,但时间流速跟外界同步,没有那种瞬间成熟的神奇功能。”徐鹿鸣点头又摇头,一脸茫然地望着姜辛夷,“升级没试过,拿什么升级啊?”
姜辛夷给徐鹿鸣缝合完伤口上好药,拿麻布包扎好,擦干净手,取下腰间佩戴的一块玉佩递给他:“你把这玉佩收进空间试试,看看有没有动静。”
“没用。”徐鹿鸣将玉佩还给姜辛夷,“我空间里有一块马小姐给的玉佩。”
要有用的话,马小姐那块玉佩就起作用了。
“不能升级也没什么,我的泉水能增加十倍的植物生长速度,改天我给你一桶,你试着在空间里用用看。”姜辛夷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你的空间应该没有限高吧。”
徐鹿鸣摇头:“这倒是没有。”
“那你不妨试试在空间里打地基加高,加个百八十层的,这不就相当于随身携带一栋楼。”
“要是地下也不受限制,你再往土里挖个百八十层,上下两三百层,上面放物,下面种植,岂不美哉。”
徐鹿鸣滚了滚喉,这是什么剥削发言,资本家看了都想流泪。
他们简直太良心了!
可怕的是,姜辛夷话音刚落,徐鹿鸣那从出生起就没动过的空间轻微震了震,原本三十平的面积,突然扩张到三十五平。
明明白白告诉徐鹿鸣,不要违规操作,它是可以升级的。
“……”
“木兰,木兰!”
徐鹿鸣还想让姜辛夷多说两句,看看能不能让空间再升升级,屋外突然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喊声。
姜辛夷迅速清理起屋里的痕迹,对徐鹿鸣吩咐道:“把衣裳穿好,我爹娘回来了,待会儿怎么说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哦哦哦。”徐鹿鸣心里一慌,赶紧将脱下的衣裳一件件穿好,怕有差池,还站起身来,把衣服有褶皱的地方一一抚平。
末了,还不忘将水盆里的血水和箭头收进空间。
一切拾掇完毕,他跟在姜辛夷身后出门的时候,突然回过味来。
他们又不是在偷情。
他慌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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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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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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