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鹿鸣脸色僵了僵。
在绥鱼村养伤这些天,迟迟不见有人来搜查,他还以为那些人认为他中箭落崖很难生存,已经放弃搜寻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有府衙的人出马,想必现在通往西北的各条道路上,都有人在盘查。
除非他有翻山越岭,在危险重重的丛林里生存的本事,不然他插翅难逃。
姜苏木没有注意到徐鹿鸣僵硬的神情,跟家人吐槽完镇上的事情,喝了口茶润喉,转头向徐鹿鸣问来:“鹿鸣哥,你们西北的风土人情是怎样的?”
姜紫芙也把目光投向徐鹿鸣。
姜家父母在编撰姜辛夷婚事的时候,并未告知彼时年纪尚小的姜苏木和姜紫芙,故此两人对徐鹿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来哥夫,甚是好奇。
对上两双殷切的目光,徐鹿鸣喉咙翻滚好几下,都没能说出话来。
那些人既然利用官府布下天罗地网搜寻他,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重点盘查西北,乃至各处的外地人。
姜家挨着他逃生的山崖不是很远,他的身份特征又这麽明显,被抓是迟早的事。
他若被抓了,姜家怎么办?
“他家在凉州,只是挨着西北近,民俗风情跟西北差不离,所以爹娘才会觉得他家在西北。”就在徐鹿鸣担心姜家会因自己而遭受连累,心乱不已时,姜辛夷开口了。
徐鹿鸣将目光投向姜辛夷。
姜辛夷撇他:“看我做甚,还不快给我弟弟妹妹好好讲一讲你们凉州。”
“哦,好。”徐鹿鸣回神,绘声绘色地跟两人讲起了凉州。
西北本就挨着凉州,何况他们军营里还有不少凉州来的军卒,他们平时吹牛炫耀的那些,足够撑起徐鹿鸣凉州人的身份了。
“……”
“谢谢你。”
应付走了兄妹俩,徐鹿鸣向姜辛夷道谢。可能凉州人这个身份依旧躲不过盘查,但比起西北这两个字,就不那麽显眼了。
“不客气。”姜辛夷的态度又恢复到初见徐鹿鸣时的冷漠,“你与其感谢我,还不如好好想想,你们究竟得罪了谁,连官府都能调动的人,可不是个普通人。”
徐鹿鸣嘴里发苦,事发突然,他连发生了何事都不知,上哪儿去知晓背后主谋去。
他把那晚的事反复回忆了一遍,从空间里取出马小姐交予他的信和玉佩。
玉佩普普通通看不出玄机,他把目光投向那封信:“马小姐肯定会在信里阐明发生了何事,我们把信拆了,不就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姜辛夷只看了信封一眼:“这类绝密的信笺封口处都有特殊标识,你确定要拆?”
徐鹿鸣讪讪把信放下,他还指着这封信能让他立个功,这会儿把信拆了,不仅到手的功劳没了,回了西北还会被马将军猜忌。
他家可惹不起这尊大佛。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徐鹿鸣与姜辛夷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鹿鸣局促不已时,姜辛夷揉了揉太阳穴:“把你那箭镞拿来我看看。”
“给。”徐鹿鸣慌忙将箭头给呈上,直觉告诉他姜辛夷不高兴了。也是,换他救了人还惹来一堆麻烦,他也不会高兴的。
姜辛夷仔细打量箭镞,这是尾带钩的狼牙箭头,箭身锋利,两侧的倒刺看似不起眼,却无声地向世人展示着它的锐利。
姜辛夷没关注箭镞的锋刃度,目光从箭身上那些不起眼的纹理上扫过,忽然指着一处竖纹末尾有个小小叶子的形状问徐鹿鸣:“你们军营里的箭镞都有这个标识吗?”
徐鹿鸣凑了过去,他在军营两年做的都是养马卒,对于这些能上战场的精兵弓箭手的事,了解得不多。
不过,他曾听伙房的一个老兵卒吹牛说,弓箭手们的箭头都会自己做标识,不然射出的箭,谁知道是谁射的。
弓箭手自己做的标识是何,徐鹿鸣不清楚,但这让他想起,他还从那个老卒嘴里听到过的另外一件事。
每个军营都有自己的标识,若是他们西北军与西南军合力杀敌,战后会根据这些标识来确定各方军营的战功数目。
大楚国边境有三大营,分别是,西南、西北、雁门关,三大营各自的标识是:叶,花、茎。
徐鹿鸣看不出这个叶子是不是军营里的标识,但这不妨碍他猜测:“这好像是西南军营的标识。”
姜辛夷颔首:“好,假设这就是西南军营的箭矢,那西南军为何要对你们动手?”
还不等徐鹿鸣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你们只是去送嫁,又不是去执行任务,没有动手的理由,只有一条,马小姐要嫁的人妨碍到了他们。”
“可这样一来,他们直接伪装成山匪,半路上劫杀不是更容易吗,为何要半夜突袭,甚至连军营的标识都来不及去掉,直接动手。”
“那就只有一点。”姜辛夷将箭镞放在桌上,微蹙的眉心松开,“他们是提前等在那的,却不料被马小姐发现了踪迹,为了不让她把消息传回西北,他们只能动手。”
说完,他看向徐鹿鸣,眼中略带同情:“你惨了。”
徐鹿鸣被姜辛夷的一通分析看呆了,忽听他这么一说,不是很明白:
“我怎么就惨了?”
姜辛夷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品着:“既然他们敢动手,那就证明他们不怕。他们为什么不怕?因为西北军营里有他们的人,只要能把你们这些传递消息的人通通解决,事后伪装成山匪劫道之类的,这事还有谁知道?”
徐鹿鸣却有不同的看法:“不对啊,马小姐没去成亲,马将军事后总会知道的。”
姜辛夷问:“你猜马小姐为何半道就让你们回去送消息,而不是一路隐忍,等到了夫家,再借助夫家的力量传递消息。”
徐鹿鸣不傻,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恍然道:“因为这件事本身就与马小姐的夫家有关,所以她等不及,半路上就要传消息回去!”
一旦她跨进夫家门,就身不由己了。
明白过来后,徐鹿鸣嘴里更苦了,他一个养马卒,前有西南军大肆搜捕,后有西北军在他回营的路上守株待兔,横竖都得死。
但他还是佩服地看向姜辛夷:“你真厉害,仅凭一点信息,就推理出这么多。”
姜辛夷不置可否:“一点基础分析罢了,你上大学时没学过?”
徐鹿鸣心里苦得都快冒黄连了,当时出于自卑没跟姜辛夷说,他十六岁就病死了,别说大学了,他连高中都没读过。
好在姜辛夷很快反应过来:“哦,你当时跟我说,你没活多少个年头,你这是刚上大学就穿越了?”
“……算是吧。”徐鹿鸣含糊过去,请教姜辛夷,“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姜辛夷也没在意,略有深意地看着徐鹿鸣:“留在我家帮我种药材?”
“好。”徐鹿鸣一口应下。
既然走也是死,回去也是死,还不如就在姜辛夷家待到风波过去,等没人关注自己了,自己再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想到姜辛夷拉自己当挡箭牌的事,已经给姜辛夷添了许多麻烦的他,也想帮姜辛夷做点事:“你放心,这期间,我一定做好你的挡箭牌,不让别人怀疑姜家,也不让你为难。”
姜辛夷略感意外:“这样最好。”
“……”
既然决定好要留下来帮姜辛夷种药材和当挡箭牌,徐鹿鸣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一大早他就起来跟着姜辛夷学认药材,另外他还从空间里取了五两银子交给姜苏木,让他去帮自己置办些东西。
说来有些不地道,他从西北出来时,全身上下就二两银子。至于这五两,其中有一两是他给马小姐牵马牵得好,马小姐赏的,剩下的二两,则是跟他一起奔逃的侍卫身上的。
他们这些底层军卒的命就是草芥。
那位侍卫也中了箭,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果断把自己身上的钱都掏给了徐鹿鸣。
“如果你有幸能活着回去,麻烦帮我回家去看看,告诉他们我死前没遭罪。”
然后拼着最后一口气,帮徐鹿鸣拖延了一会儿追兵。
眼下徐鹿鸣是回不去了,只能先借他的银子用一用,待日后他回西北赚了钱,再想法子还给他家里。
与此同时,绥鱼村的人也因徐鹿鸣的到来而纳闷:“这姜大年家的待年婿都上门几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不,一般待年婿来下聘,怎么也得给几块糖甜甜嘴吧,这姜大年的待年婿倒好,连门都不曾出过。”
“说是来下聘,那天木兰扶着人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连个行李也没有,哪有这样来下聘的。”
“我看,八成是来退婚的,要真对木兰上心,不会这么些年一点联系都没有。”
村里人嘀嘀咕咕的时候,买好东西的姜苏木刚好推着板车进村。
那摞得高高的,一车满满当当的物什,村里人可是瞧得真真的。
有人惊呼:“苏木,你家不过日子了,咋买这么多东西。”
姜苏木还是个半大孩子,推这么多东西回来,累得不轻,但累也是快乐的,边擦汗边笑道:“不是我家买的,是我鹿鸣哥给我哥下的聘礼,他不是腿伤了吗,只能托我去置办回来。”
众人听得艳羡不已,从古至今都是,夫家下的聘礼越贵重,越证明他们看中这个未来儿媳。徐鹿鸣给姜辛夷下这么重的礼,那他们家得有多看重姜辛夷。
一时间,众人再也不嘀咕徐鹿鸣来退婚那话,个个变得热心起来:“苏木你也真是的,你鹿鸣哥跟大家伙不熟,你也跟我们不熟啊,乡里乡亲的,又都是亲戚,你喊个人搭把手,我们还能眼睁睁看着你累。”
村里人嘴碎是碎了点,有忙那是真帮,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群人就帮姜苏木把板车给推到了姜家。
徐鹿鸣一看来了这么多帮忙的村里人,也很懂事地从板车上取下早准备好的饴糖,每人都抓了一把:“谢谢各位伯伯婶子帮我弟弟把板车推回来。”
“我家在凉州做瓷器生意,平时忙得脚不沾地,也没顾得上来这边看看,这些年有劳叔叔伯伯们照料家里了。”
“哪里,哪里。”绥鱼村人个个笑逐颜开,不提徐鹿鸣给他们糖的事,就徐鹿鸣把话说得这么敞亮,他们心里也高兴。
其中就算有一两个见不得姜家发达的,得了徐鹿鸣抓过来的一大把糖后,也不得不夸两句:“不怪人家家里是做生意的,会办事,嘴也甜。”
说完,还对着一旁傻乐的姜大年两口子,酸溜溜道:“以后你们木兰享福咯。”
[红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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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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