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第二日一早,众人在长隆宫巷汇合。

苏秋雨才发现此次出宫,除了司衣库,广储司六库七作,皆有人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竟有三十来人。

为首之人,正是沈梦。

众人大多相识,却并未无人交谈。

沈梦被几个管事簇拥着,目光却穿过众人投到了苏秋雨的身上。

众人瞧见他的目光,都忍不住瞟过来打量。

感受到众人鄙薄轻视又有嫉妒的目光,苏秋雨只是站在海棠边上,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彷佛全然不知自己早成了焦点。

她一直木头桩子一般,众人瞧着无趣,也就罢了。

寒风自巷子北一路呼和着往南行,吹的众人衣袂翻飞,发丝乱舞。

三十人默默地互相望望,在沈梦的一声令下,各司库姑姑带领着各宫的人,沿着宫墙根一溜地往南走。

一路上众人皆摒气凝声,只听到鞋子踩在厚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顺着宫墙根,一路从内宫行到外城,过了不知几道宫门。

每道宫门口皆有查验的卫兵,不厌其烦地对着牌子,将众人仔仔细细地搜查一番。

短短一段路,愣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行进中,苏秋雨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一道道宫门在身前打开,又在身后合上。

紫禁城高高的红墙上垒着厚厚的白雪,远处檐脚下挂着的铁马叮叮作响。

白雪红墙,墙高入云,一股威压之气扑面而来。

而她站在墙根低下,如蚂蚁一般渺小。

此刻若是有只苍鹰在头顶,大概要困惑与城墙下这些蚂蚁一般微贱的人类,却还各怀心思,蝇营狗苟。

爹说过:“天高地阔,大漠长天,你日后代我一一看遍。”

只是这世间再广阔,孤身一人,又有什么意趣。

苏秋雨感到丝丝寒意从脚底生出,忍不住又裹了裹衣裳,深深吐出口气,压下自己胸腔里左右乱跳的心脏。

前头朱红高门又是十几名卫兵把守。

她们一一走上前去,侍卫们查验完后也未为难,挥了挥手。

几人跑上前去,朱红色的巨大木门缓缓打开。

苏秋雨一眼从大巨大的红门之后,瞧见外头的白玉桥。

桥头白雪皑皑,毫无人迹。

她隐约记得,五年前她入宫之时,便是站在那座桥下头,站了一整个白天,方有宫中老人带着她们入了宫门。

谁曾想到,这一入宫门,便是五年。

过了这最后一道宫门,她们便真地离了紫禁城!

一群三十来个人,便缓缓地从巨大的门洞下穿过。

金水桥不远处,停着好几辆半大的灰褐色马车。

方出了宫门,众人彷佛解了封印一般,话语声多了起来,几个年纪轻的小宫女抑制不住满脸的笑意,奔上前去。

众人按照各自所在的库司上各自的马车。

驾车的小太监一声呼喝,带着众人往城中而去。

李群越带着人,小心翼翼地进了殿内。

随着一道道的殿门翻转而开,屋外的暖阳丝丝缕缕地照进了昏暗的殿内。

金鹤仙兽的嘴里吐出的寥寥青烟,在光照之下冉冉而起。

屋内一片金玉紫木折射出光来。

李群越躬身掀开帘子,对着一扇群山浩海屏风后面笑道:“太子殿下,下了多日的雪,难得的放了晴,您可要出来疏散疏散筋骨?”

屏风后头传来镇纸的声音,不一会却见一人玄衣博带,自屏风后转出身来。

颀长挺拔的身影映在屏风之上,阳光打在面上似透明一般,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出一片阴影。

此刻迎着光辨不出神色。

李群越见人出来,忙上前笑道:“殿下您瞧,这日头暖和着,奴婢一早还听到鸟叫声了呢。”

“嗯。”

赵玄亦站在门廊下,略微伸了伸身体。

李群越进言道:“殿下您近日劳累,身子骨都瞧着弱了些。奴婢已着武备院候着,您若是有兴致,不妨活泛一番,让奴婢们伺候您跑马练拳,松松筋骨。”

赵玄亦微抬头,瞧见宫城四处白雪皑皑,在冬日阳光下格外清亮。

铁马叮叮清脆悦耳,连带着多日来的国丧阴霾都消散许多。

国丧已一月,按皇家制,便是除了丧。

只是宫中朝堂并未清闲,反而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如今唯有一件天大的事,便是要筹备新帝的登基仪式,如此国之大事,半点差错不敢出。

只是正主赵玄亦本人近日反而闲了下来。

虽是他的登基仪式,却不必他本人做什么,自有亲顾大臣们料理妥当。

闷了多月,赵玄亦想了想道:“既要跑马,宫内有什么意趣,孤去宫外跑跑。”

侍立一旁的王忠信听闻,忙行礼道:“臣立时去准备。”

“不必了,”赵玄亦摆手道,“你一人便可,其余人不必跟着。”

王忠信少有的犹疑一瞬,跪地磕头道:“太子殿下,宫外到底不比宫内,如今非常时期,殿下身系社稷安危,便是擦破点皮臣也万死难咎。臣恳请多带些人手悄悄跟着吧,定不敢来扰您。”

赵玄亦却不再言语,一张脸上淡淡地没什么表情。

只是吩咐李群越服侍更衣。

王忠信久伴在侧,知道殿下的脾气,再劝无用,只得立时遣了人往各宫门处传信。

一会更衣出来,已有小太监牵了马来。

赵玄亦走出殿外,一声不吭上前接过缰绳,一翻身已是跃上了马背。

而后“驾”地一声,那匹黑云马已如离弦之箭,马蹄溅起飞雪,竟直接从文元殿门口往南冲了出去!

众人大惊,一时兵荒马乱。

王忠信不敢违旨,自也不敢叫上其他人,自己忙一面飞奔上前跟着,一面又忙吩咐禁军。

众禁军领命,又飞奔着跟着去往南宫门处传信开门。

万不敢有人不知底细拦在前头。

一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在久寂的紫禁城上空,惊起过冬的麻雀哗啦啦飞起一大片。

赵玄亦骑着马一路畅通无阻,自文元殿一口气跑出了宫城。

直到在金水桥边方才勒停了马,这才瞧见前头远处似乎几辆宫制马车慢腾腾地也往南去。

遂转头问一旁的南宫门统领:“那些是什么人?为何出宫去。”

那统领慌忙跪地磕头道:“回太子殿下,那是广储司的宫人。今日正是广储司的采买日。太子殿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玄亦皱了皱眉,这广储司宫人也出宫在外,其中难保有些管事见过他,若是被认出来,实在是扫兴。

身后传来一人急切的脚步声,赵玄亦转头一看,王忠信已是飞奔前来。

他忍不住赞道:“不想你武功愈发了得,竟比孤的黑云丝毫不差。”

王忠信忙深吸口气行礼答道:“多谢殿下谬赞,非臣武功了得,乃是殿下的马在宫里不能发挥全力。”

赵玄亦却一改淡漠的表情,露出一丝玩笑来:“卿所言甚是。”

说着目光上下一扫,见他一身银甲满是寒光,遂又道:“你莫要一身甲胄跟着孤,且去换了寻常衣裳来。”

王忠信忙道:“是!”

可刚应完,却见太子殿下已经一夹马腹,也不等人,自顾飞奔而去。

一路上,车内的几人皆一动不动地坐着。

车内另两个年轻的宫女到底安耐不住,偷偷掀开一角车帘子来。

好在凝霜姑姑也未置可否,她们也便瞧了一路。

苏秋雨透过露出的车帘,瞧见外头行人络绎不绝,路边摆着形形色色许多的摊位。

窗外的吵嚷声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车内几人都有些愣神,大概是许久未曾听到如此清晰又烦杂的声响。

时不时有几声噼啪声传来。

便见几个孩童围在地上,绕着几个拇指大的爆竹在点火玩耍。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已经进入腊月底,马上就快要过年了。

还未想完,耳边突然想起“哒哒”的马蹄声。

苏秋雨下意识掀开车帘,瞧见后面远处一匹通身黝黑的高头大马正在行来。

那马神俊,可还是掩不住马身上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裹着一身白狐裘大氅,信马由缰,身态闲适,随意左右瞧着街边的摊位。

在暖阳照耀下,通身泛着华光,只是那黑马行得极慢,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马车后头,马上人的面目瞧不清楚。

“凝霜姑姑,盛通绸缎庄到了。”

随着一声响,马车停了下来。

苏秋雨跟着众人下了车,下意识回头,瞧见那黑马终于行上前来,只是那马上人居然戴着面具,手中一根金鞭随意甩着。

饶是如此,他的一身风华还是惹得街边路人纷纷驻足。

连带着司衣库的几名宫人目光也吸引了去。

“哎呀!果然是凝霜姑姑,可总算将您给盼来了。”

众人一惊,这才发现身旁已经出现一个中年男子。

原来是绸缎庄的掌柜,瞧见几人热情地上前作揖:“方才屋角的小雀突然叫得欢,小人一抬头就瞧见外头明艳照人,这才赶忙出来看看,果然是有贵客来了。”

他满脸堆笑,将凝霜等几人往店里引见。

那店家引了众人,又转过头来朝苏秋雨笑道:“这位小姑姑,外头天寒地冻将人都有些冻坏了,快进来烤烤火吧。”

此刻店内的几名伙计,已点头哈腰,殷勤地上前来招呼烤火吃茶。

苏秋雨愣愣地跟着众人入了绸缎庄。

踏入门槛前忍不住回头一望,那马上的人恰好也回过头来。

两人隔着面具和帏帽,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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