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痛过去,美妇人缓和着气息,浑身虚汗,“这得……得疼多久?”
“您才将将疼起来,少不得要等到晚间。”陈稳婆当即答着。
孟秋看着她面色泛白,却又得即刻撇开惧怕时,心情复杂。
“……系统。”孟秋眉头轻蹙,声音更是低不可闻,“她……不会有事的吧?”
【请宿主耐心等待】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她答着含香的话,一面没敢再多问,一面解释道,“只很是担心罢了。”
含香许久没作声,待孟秋以为这事儿已然揭过去了,她方才轻声说,“……我也……担心的很……”
“迎秋,你是个忠心的,”她继而愧疚的看来,“以往是我错看你了!”
“……”孟秋凝噎了一霎,轻扯唇角,“谢谢你夸我啊……”
她从未见过阵痛,曾经道听途说就很怕了,而如今看着美妇人,却满心都沉默下来。
孟秋想,会没事的。
临产时,将将熬过一阵儿,再将将停下,尚未回过神来,便又是下一阵儿的疼痛。
一日里须得忍着疼用膳、起居,同往常一般无二。
今天也不知怎的了,每回临到天暗下来就回府的宁王久久未归。他该知晓侧妃临产时日将近的,而发动的消息也应当早就传过去了。
为甚不赶回来呢?
看着稳婆将美妇人扶到榻上,孟秋把分散的思维尽数集中,目光一刻不挪的凝视着两个稳婆。
既严防以待一整日都无有出事,若有动作,便该是现在了。
她得看紧才行。
“快!胞水破了!”陈稳婆一声喊,“将夫人扶到榻上去!”
“叮——”
【系统提示:任务目标将面临重大危机】
【请宿主尽快支援,保护任务目标】
【距离任务目标:2m】
系统出声及时,“叮”的一声响后,她便当即冲上去扶住了在故意失手下,险些摔在地上的美妇人,惊得浑身冒汗,“夫人!”
“啊!”美妇人短促的惊呼了下,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孟秋紧紧扶住,倒一时觉不出后怕,只腰腹齐齐作痛,腹中急坠不已,身下也淋漓不堪,教她难受的紧,“不行、不行……好疼……”
“叮——”
【系统提示:任务目标危机暂且解除】
【距离任务目标:0m】
含香回过神,连忙上前也来搀扶,却被惊吓得双手都发颤,“夫人,您怎么样?”
美妇人摇头表示无碍,只眉眼间显出痛楚愈甚。
陈稳婆自知理亏,没被怪罪已是万幸了,又哪敢再出声斥责孟秋她们让开。
扶着美妇人躺倒榻上,还不待人回过神来,那陈稳婆便道,“您快些使劲,而今将胎儿逼出腹中,便了事了!”
“……什么?”孟秋一愣,连忙出声道,“这时用力可会早了?”
“早不早岂是你说了算的!”陈稳婆对她所言嗤之以鼻,“夫人,您尽管听我的!我入此行这许多年,还不晓得早晚么?!”
孟秋眉心紧蹙,还要争论,“可……”
“迎秋,莫要多言!”含香连忙拦下她,“听陈婆婆的就是了!”
她被拽到一旁,心底憋屈的紧。
随即果然如她预料那般,胎位未正便教使劲,硬逼出一只脚来,教含香吓得紧紧捂住唇。
“了不得,这是逆生了!”那陈稳婆故作惊讶,再使唤含香去拿盐与香油来,以细盐抹在足底,再用香油送进。硬生生折腾半晌,教美妇人没了气力,方才叫道,“不好!夫人千万莫要停下!再使些力呀!”
“叮——”
【系统提示:任务目标将面临重大危机】
【请宿主尽快支援,保护任务目标】
【距离任务目标:3m】
孟秋低眸看着含香因着害怕,紧紧揪着自个儿衣袖的手指,轻呵一声。
尽快支援?呸!
可该做的还是得做。
“此时夫人已倦了,您让夫人缓缓罢!”她抚开含香的手,几步走上前去,对陈稳婆使了个眼色。
她想,幕后人应是不会蠢到不和陈稳婆说清楚,谁是自个儿这方的人。
果不其然,她看到陈稳婆愣了愣,瞧她一下,眼中略带探究。
隐晦的侧身避开美妇人与含香,孟秋将袖中金簪塞给了陈稳婆。
“……你说的也是。”此前还凶神恶煞的人当即就慈眉善目起来,毫不客气的开口道,“去端杯参汤来,教夫人缓一缓再说。”
“叮——”
【系统提示:任务目标危机暂且解除】
【距离任务目标:1m】
孟秋暗自松下一口气。
再待用过参汤,陈稳婆又唤含香快快去添碳备水。
那面将将支走了人,这面便诞下胎儿来。
眼看着陈稳婆手脚利索的剪断脐带,再当即用布片将小小一团包起来搁在一旁,而后便见另一稳婆自带进来的包裹里掏出血肉模糊的死胎来,一来一往,几近在兔起鹘落间完了事。
啼哭声骤然响起,陈稳婆随即将布包高高举着——
“叮——”
【系统提……
“……卧槽?!”孟秋眼疾手快接住被狠狠朝地上砸去的布包,将那小小一团搂在怀里,“你干嘛?!”
……提示:任务目标将面临重大危机】
【请宿主尽快支援,保护任务目标】
【距离任务目标:2m】
“叮——”
【系统提示:任务目标危机暂且解除】
【距离任务目标:0m】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她心口怦怦乱撞,慌得一时半刻都缓不过来,惹得她手指冰凉。
“还不快把他弄死!”陈稳婆压低声怒瞪她,“你又作甚!事到临头还想反悔不成?!”
“……什、什么……”美妇人勉强撑起身,满脸惨白,浑身都在颤,“迎秋……”
“夫人您别听她胡说,”她手心贴着布包里传来的温热,面色却冷凝,重重说道,“我定会护他无虞!”
“你疯了?!”陈稳婆破骂出口,“要死便自个儿去死!莫要拉着我一路!快些,将他给我!”
孟秋避过她抓来的手,在狭窄内寝中不住躲闪着,拼命喊道,“快来人啊!来人!房里不好了!”
连连好几声,却无一人赶来。
她心底咯噔一声。
“呵,院里的人手早被调开了!”陈稳婆冷笑一声,眼尾皱褶加深,愈显面目狰狞,“任你喊破天去,也不会有哪个听见。”
话音落下,孟秋心脏紧缩,教她脊背发凉,“系统!这是什么bug!堂堂宁王府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把人手都调开了?!”
【您无权查询】
“这他妈合理吗?!”
【您无权查询】
“……日!”
她忽觉半晌不闻美妇人出声,转眸看去,便见满榻猩红到刺目的血。
“woc!woc!!woc!!!”孟秋忍不住的轻颤起来,“她怎么了?!”
“胎衣未下。”那既无动作,也不怎么出声的稳婆凉声答道,“她性命难保了。”
“……”紧紧咬着下唇,孟秋看向陈稳婆,试图从她面上看到哪怕一丝半点儿的心虚,又或自责,却只见冷嘲讥诮。孟秋轻轻吐着气,平复着恐惧说,“……天呐。”
“我虽不晓得你为何改了主意,但大抵是良心难安罢。”陈稳婆也停下来,嗤笑一声,“身在王府里,你难不成没见过龌龊事么?个把人命罢了!我劝你莫要……”
“胡说八道!”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你胡说八道!个把人命罢了?你凭什么做出此等生杀予夺之事!你特么把你自个儿当作阎王劳资吗?!荒谬!”
陈稳婆的面色沉下来。
“我本以为你和‘我’一般,是受人胁迫……”孟秋咬着唇瓣,“却不曾想过竟有人歹毒至此!”
“闭嘴!”她不耐得再与孟秋多说,又起身来抢布包,“歹毒?!我今儿便教你看看!甚么叫做歹毒!”
孟秋不好还手,便只得一味避让。
“迎、迎秋……求求你……”
美妇人虚弱至极的话音传来,断断续续的说着。
“……求你救救他……”
人性总是自私的,一如美妇人此刻明知晓孟秋先前举止便已是大恩,自个儿如何也不该这般以哀求胁迫于她。可那孩子才将将出世啊,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为母亲的,便是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也想着……能否教他多些生机……
实则孟秋本就要护着他的。
更她虽有立场,却半点儿也不想怪罪美妇人。
“……好。”她应着,无有依仗系统的意思,只许诺道,“好,我拼了命也会护住他。”
轻飘飘一句话说得容易。
美妇人也不知是信还是没心,可临死前,也算安心了,“……多谢……”
这两字音量极轻,轻到孟秋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呵,也该闹够了!”陈稳婆年岁大了,这许久竟是沾不到孟秋的衣角边儿,气喘吁吁的朝另一稳婆骂着,“梁老婆子,你倒是在那儿看得热闹?!”
孟秋身子紧绷,满目戒备。
“嗤……我也算受人胁迫。”那梁稳婆嘲讽着笑,更是纹丝不动,与孟秋道,“你自便。”
她愣住。
“损人阴德的事儿,谁爱做谁做去。”梁稳婆不疾不徐的讲着,气得陈稳婆脸色铁青,直骂她“老虔婆”。她听着碍耳,便蹙了蹙眉,又与孟秋说道,“傻站着作甚?跳窗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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