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连忙拿起担子,又提上木桶,想趁着天光还在去挑个两趟。
走出院栏,把木桶放在地上,关上了门栏防止小鸡遛出来。然后提起木桶稀里糊涂就要往外冲,可却没料到身后站了个人,差点就要被她扬起的担子横打一棒去,好在他反应过于迅捷,利落地移身后退一步躲开了。
容末惊恐的心在看到他躲得游刃有余后便放松下来。
来人身量颀长高大,眉目清秀,发稠乌亮,年纪看着很轻但脸上却髭须相连鬓发地围了一圈胡子,倒是不显违和,因为下身利落干练的黑色行衣与这半张脸的黑须相得益彰,整个人威武侠气而不失柔雅。
容末张开嘴刚要道“抱歉”,他却先落了话。
“请问这里可是苏公苏太傅所居?”
容末点头:“是。”
他剩下的让人集中获取表情的眉眼看了一眼容末身后的稻草屋,染上了几分明显的惋惜,却还是迅速地敛神接话。
“那一直在苏太傅身侧照料的学生想必就是姑娘你,听闻苏太傅已于半年前长辞而去,鄙人路过此地,还请姑娘领我去苏太傅坟前稍作祭拜。”
苏公声名在外,受人敬仰她知道,这一个月来祭拜的人也有好几个,但是眼下这人来的也太不是时间了。这天一会就要变黑,估计走不到半路就黑灯瞎火起来,荒山野岭的,道路又不平……怎么去?
所以容末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这位大哥,现在实在太晚,明天你再来,我再领你去好不好。”
经她一说,他显然是把天色记起来了,但还是肃了肃眉,为难地开口。
“实不相瞒,在下是运送商队的护卫,我们商队今日到达涂陵,现在镇上休整过夜,明日就启程而去,我也是马不停蹄赶来,只有眼下时间,还望姑娘成全。小小心意,多有叨扰。”
他人说着从腰上摸出几两碎银,全部送到容末眼前。
容末觉得但凡他知道坟头在哪的话,早就脚底生风,扬长而去了,根本不用在这里和她周旋。
现在知道人是真紧急,所以哪怕天要黑了,容末也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不过小事,这钱就不必了大哥,不过可否容我去挑躺水,我尽快回来领你去。”
容末晃了晃手上的水桶,起码先挑个两桶应付今晚。
他看着容末身上的家伙事,神色微动。容末看出了,他已经急得想要把东西抢过去自己挑才快,但终是克己复礼,冷静下来点点头。
欲速则不达,既然都要摸黑前去了,那也不差这么一两会了。向来悠闲的容末便把他领进院,又给他倒了余尽的最后一筒茶水,请人坐下等。
自己则快步出了院,用比平常养老般还要快一倍的速度走到了河边。
浣洗衣物的地方在河的下头,这河上头都是用来挑水的,极为干净。
容末把装好的第一桶水放下,又踩着河中石块把第二个水桶在水流下方把桶冲洗干净,转过身在水流上方舀满整桶水,在直起腰要将水桶提回到岸上时,看到岸上来了个要挑水的男人。
不知为何,容末一眼就确定这人是刘琦。
敦实的身子,憨厚的脸面,还有包扎而起的发髻……浑身散发着所谓的老实,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
不是碰见村里人稀松平常的照面一眼,也不是等着舀水而倾向她动作步调的注视,而是一种不适的很熟很深的凝视……
好似因为有看了河边衣着凌乱的她这一件事,他就和她有了特别的强烈联系一样,好像他已经对自己的一切一清二楚,所以才会看出这种好像他们相识了很久很熟的毫不避讳的眼神。
容末觉得,除了那个刘琦还能有谁会用这种眼神看她呢。
但那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对她来说这只是一种陌生的眼神和莫名其妙的情感累赘。
提起水桶,容末梗着脖子跨步到河滩,水花晃晃荡荡,放到地上时桶里早就溅了一圈水出去。
现在有急事,而且也不想和他有什么交谈,所以她就想把水挑上直接走人,希望红婆和他说清楚后他能自己明白。
只是没想到,她正换手要把桶提到平路上时,他竟然直接跨过来,和她抢起了手里的水桶。
容末一惊:“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刘大哥。”
他并未接受容末的拒绝,还是有力抓着桶,固执地开了口:
“我,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容末死死抓着桶,仿佛他不是来帮忙,而是来抢劫的。但是容末不喜欢这种帮助,这甚至不是看她是一个可怜女子同情她而帮她的,也不是村里人举手之劳的互相扶持,而是因为他想要娶她,所以在这前期就要做好样子,这样帮她来讨好她,迎合社会印象要求最后求娶她。
他被男女关系中男性力量形象所劫持,可却忘了如果她嫁给他,这些事情就会是她一个人要操持的事,而他只要心安理得地接受就行,甚至在她做不好的时候打骂于她……
眼看他还是不顾她的奋力拒绝,一定要把水桶帮过去,容末也难忍愠怒,用尽全力把水桶拽过来。
河滩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圆石,抢退间脚下石块打滑,容末一屁股便跌坐下去,只听“哗!”的一声,膝盖自下一片拔凉,水全撒在了她身上……
略重的裙摆湿湿哒哒的,又脏污上一片泥沙,里面湿透的鞋袜变得黏腻阴寒,刺激得容末不禁蜷了蜷脚背。
为了避免屁股也湿了水,容末赶紧从地上撑爬起来,至此一张秀脸彻底拉了下来,再也维持不住半点牵强笑意。
看着腿下阴湿皱乱的裙摆,气得容末复想起前几日被他看见自己的全身湿淋衣衫不整,进而得嫁给他才能算是合乎情理的这水边一事,整张脸又冷了几分。
救人下水被他看见了,现在又把自己裙子弄湿,他到底想怎样?别说那天漏了个肩,就算自己现在全身裸着被他看见了又怎样,她就得嫁给他吗?
容末越想越气,也不顾刘琦满是歉意的没用眼神,决心把话和他说清楚!
“刘琦,今日红婆来找我了。那日事急从权,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为了他人口舌要对我负责……”
“不!我不是因为别人说的话,我,我真喜欢你。”
他粗声嗓大,急着表明心意。
可是对容末来说就是一件可笑的事,首先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情感,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最深刻的事就是半个月前他看了她下水救人的惨样子,其次她根本就不想嫁人,还有那么一个艰巨任务要完成已经够烦了,现在还要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是我不喜欢你。还有我眼下并不想嫁人,所以希望你不要纠缠,浪费彼此的时间……”
容末语气坚决客气,眼里烦腻不再掩藏,拒绝与果断渗透在每一丝空气里……想起自己一会还要带人去拜坟,没时间耽搁,她就更不想和他拉扯了。
没想到刘琦看了她这幅决绝的模样,老实的脸一变,竟生起了一股蛮气,眼神里显露几丝凶狠,上前逼近后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略为慌乱的容末,逼着她后退几步,那晦暗的眼神像是在威胁和质问。
容末根本挣脱不了他的力气,痛恨自己身为女人在他面前绝对弱小的同时也是怒上心头,他竟然敢这样!
怒气上头,倔强更甚,容末眼神坚韧如针刺般地反抗他,示意自己绝不改变心意。
但他只稍稍紧了紧手,容末便感到手腕处被挤压传来的痛感……
“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一句震震有力如同古木低语般的外音插入了此刻的僵持局面。
容末撇头就看见了平路上威严而立的高大男人。他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被胡须掩盖的面上神情不甚清楚,可静悄悄的眼里却迸射出带刺的精光,剌过所有不堪的心思。
回头看见来人后的刘琦心虚发慌下手上没再使力,容末便趁机把手挣脱出来,一双怒眼看着恢复一脸老实相的刘琦,但一想到自己拖了这么久,不免着急,只好捡起地上的水桶,转身迅速地又打了一桶水。
把水提到平路上,放到早就打好的另一桶旁边,对着前来找自己的人就是抱歉: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把水挑回去,换掉裙子和鞋袜就带你去,我会很快的。”
正把担子横在肩上打算钩住水桶时,却见他弯下腰两手一伸便轻松地把两桶水提拎起来。
容末不好意思让他帮忙,但又怕他嫌弃自己拖拖拉拉太慢了耽误时间,所以才自己上手快点结束,想到这容末便更不好意思了,只好摸着担子,脸色迟疑地要说不说,最后只好把担子递给他。
“多谢啊,不过你还是用担子比较好挑……我这就跑回去换下衣物,等你挑回去时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他没有放下水桶改用担子挑,而是看了看容末的湿掉的裙袜。
“不用,是我过于着急了,现在天色的确太晚,我不该要求姑娘你这么晚了还领我出去。”
“我和商队说过,最晚明天中午回去,我们明天早上再去也不迟。”
容末听此也是终于放下心来,于是两人自动忽略下方的刘琦,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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