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开口，底下所有的骚动顿时停止，人们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如此“听话”的乖顺行为仿佛取悦到了沈怀序，他轻轻笑了一声，宛若春风拂面，蜻蜓点水，低度数的鸡尾酒，让人欲罢不能。
他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型，将手搭在麦克风上，调成了合适自己的高度：“首先辛苦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拍卖会，今天拍卖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精神力识海重建。”
陈橘心中一颤。
心想，果然。
少年接着说：“这段时间，黑市陆陆续续的调度来了许多人，级别不一，评定重测结果不达标的我们已经送回，所以请大家放心，不会出现弄错的情况。”
陈橘想到了那个在评定馆的女人，精神力测验在短时间内不能重复测试，不然人的精神阀值也容易出现问题，她被强行检测后发现结果与第一次不同，就被像废品一样扔在那里，不知死活。
下面有一个声音传来。
男孩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身上，他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我们真的可以从无精神力者变为精神力者，甚……甚至——”
他顿了一下，咬咬牙说道：“高阶精神力者吗？”
随着人群的散开，男孩的面容显露出来，自然地，额头上缠着的黑色布巾映入眼帘，在它中间写了一个弃字。
这是废弃荒星上的人们才有的记号，仔细一看，台下许多人的胳膊、手腕、脖颈均缠了这样的布巾。
他们的来处不言而喻。
什么样的星球会成为荒星呢？
地处边境、被虫族侵略过或是正处于侵略的星球，用一个星球的人们来守卫身后星球的安危，用一人换一百个人的性命，值得，所以，联邦的选择是放弃。
可是，没有一个人问过荒星上的人的意见。
如果可以，他们想活，不想生来就要被告知死亡的命运，不想成为后人书本上一个个冰冷字样的“英雄”。
联邦对于边境的管控极严，里面的人想出来，唯有成为驻守边境的机甲前线兵，外面的人想进去，必须能够驾驶高阶机甲。
当荒星上的每一个家庭用尽比任何人都有刻苦的努力、资金、人脉送出仅能出来的一人时，他们这时才发现，他们根本回不去。
他们这些人有的是一家之主，有的是家中小辈，有的是夫妻之间的一人。
他们是代表着所有人的希望出来的。
荒星上一起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边缘的人们之间羁绊要比血缘关系还深。
他们只是想回去，只是想救家人出来，上天已经收走了他们所有的幸运，为什么连一丝丝公平都不能分他们一点。
所以当黑市散布能够改变精神力的消息时，他们毫不犹豫来到这里。
正是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无所畏惧。
陈橘深吸了一口气，她这么了解他们，是因为——
待她如母的福利院院长就是这样将她送出来的。
她说，会一直等她回来。
陈橘每一日的数千次练习，就是为了能够早日得到高阶机甲的驾驶证明。
可当她欢天喜地的架着光芒回去的时候，却只得来一个噩耗。
院长死了，因为救一个孩子被防线上失误的镭射枪扫到，不治而亡。
所有人包括那个出现失误的防线士兵安慰她。
不就是一个荒民吗。
是啊，没人知道她对陈橘来说有多重要的意义，一个小小荒民的生命比草还轻贱。
少年展颜一笑：“自然，我能肯定保证的一件事是让你们回家。”
他精准地掌握着这种心理。
“你们原来的精神力是什么？F或是E？没关系，我能帮你们突破到A。”
“你们不就是觉得联邦对于荒星的处理不够公平吗，我能帮你们报复回去。”
“高阶精神力者，人人都争，别说是荒星，只要能够驾驶机甲，想要什么没有。”
他每说一句，台下人的情绪就更甚，一边听一边晃动身体点头应和，还有人闭上眼睛，仿佛已经沉醉在这大型演唱现场了。
他温润如玉的嗓音柔柔绵绵，像是分离前恋人不舍的耳边缱绻，又像是醇厚奶味的弹性糖，既甜又腻，嚼了粘牙，含着又糊到嗓子里，不上不下。
小猫挠你一下是撒娇，可要是在同一个地方，甚至已经挠出伤口的地方再挠上成千上百次会是什么感受？
陈橘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她紧捏了一下发麻的胳膊，余光无意间瞥到令她错愕的一幕。
只见刚才还对少年置之不顾的阮落薇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目光定定的看着台子，腿抬了上去，眼看下一秒就要跳下去。
来不及想更多，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拽了下来。
惯性使两人一起向后倒，陈橘胳膊抓住窗台边，右手环住人的身体，还好阮落薇不算太高，一大半身体被完全护在。
可即便这样，她竟然还无知无觉的往前走，就像人正常走路一样，上身虽被箍住，双腿还在不停走动，她的脖子诡异般的以最大程度拧向窗外，目光还是紧盯台上的少年。
陈橘的所有举动对她而言与空气无疑，她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惘然不顾，像是个被牵了线的傀儡，没有自我意识，任由摆布。
等等。
完全不受控？
她第一次被芯片操控时不就是这样吗？
陈橘只是失神一刻，阮落薇瞬间就像泥鳅鱼一样钻出去。
要知道，就算阮落薇的身材不算威武，那也是个alpha，而一个alpha在全力挣扎的时候完全将她制服几乎不可能。
更何况她的身体部位现在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陈橘不敢太用力，她怕她胳膊稍微一紧，阮落薇的脑袋直接落地。
就在窗户即将打开的时候，阮落薇的脖子被人环住，力道不大却巧妙地制止住了她接下来的所有动作，只听后面一道冷冷的低声。
“阮落薇。”
刹那间，整个房间被一种浓烈的信息素味包围，不再是初春的清风，而是一种强势的凛冬白雪，将屋子中所有暗昧不清、不可言说的迷离味道一瞬间清刷得干干净净。
绝对臣服。
浑身上下所有战栗的皮肤都在告诉她，不能再动一步。
精神力不分性别，只分等级。
精神力波动为0的人为无能力者，不具备精神力波动，无法操控机甲。
达到F阶，从F到A依次递增，这些人称为精神力能者，部队里的前锋兵往往由他们充当。
一旦精神力达到S阶，甚至以上的精神力者，统称为高阶精神力者，对前两者具有绝对掌控权。
如此强悍的等级压制在战场体现得更是淋漓尽致，尤其对于指挥官来说，这可以说上是扭转战局的一张金牌。
陈橘也是看着失控的阮落薇，才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她慢慢松开手，没有外力的扶持，阮落薇一下瘫坐在地，她颤抖着身体，宛若被救上来的溺水者在得到氧气的一瞬间，求生本能让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看着双手抱臂，孤伫在一旁的陈橘，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陈橘抬起眼皮，狭眸紧盯台上的少年。
她回道：“有S级高阶精神力者在抢夺你们的精神识海。”
达到S级以上的精神力者要全部登记在册，恰巧属于希泽尔的管辖区内，她曾经看过那一篇子上的人，她很肯定，绝对没有这个少年。
但是刚才的集体催眠代表着少年的精神力等级不光是S，SS，甚至SSS阶以上都有可能，如此逆天的资质，联盟不可能不登记。
唯有可能是有人从中阻断，刻意隐匿了他所有的生长足迹。
那个人只会也只能是邵霄，在联盟一手遮天，只有他能做到。
如果她没想错，无论是抽签台还是拍卖会，任何一个在十九洲放出的消息，都是黑市的噱头。
他们只是想要寻找众多级别的精神力者来进行精神重建的实验。
而这些无依无靠，连身份背景都算是黑户的人更是实验体的最佳人选。
突然，一种本能的直觉迫使陈橘从思虑中挣脱。
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停了演讲，他拄起下巴，似是苦恼的蹙了蹙眉。
陈橘心里一跳。
只听他说：“哇哦，看来我们的会场中藏了一只小黑猫啊。”
顿时，被催眠了的所有人将头缓缓转过来，少年抬头，与她的目光对视。
慢条斯理的宠溺语气下，却是冰冷的命令。
“渡斐，抓住她。”
一惊一乍已经成了习惯，吸取上一回差点折腿的经验，顾不上脑袋里浆糊般的难受，阮落薇推开门撒腿就跑。
陈橘则是把屋中的柜子一下踢倒，柜子与桌子上的档案文件散落一地，一大堆杂乱的东西倾倒在地上。
陈橘刚从走廊右侧跑出去，就听身后屋子稀里哗啦的炸裂声。
她面色一沉。
果然，渡斐直接从二楼破窗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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