樛淳摸了摸险些划伤的俊脸,登时大怒,转身便朝箭射来的地方喊道:“何方宵小!快滚出来!若是伤了你爷爷的脸我定将你毁容断臂丢去闹市街头引众人围观!”
然,这一吼并未得到回音。只一黛色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踢破纸窗进了屋子,留下一道熟悉的白檀香。
樛淳气急,作恶行凶他不管,可要是伤了他的脸,那就不能与之善罢甘休了。
他将老者轻轻放在石板上,轻身一跃也跟着进了那间屋子。
甫一落地,樛淳便后悔了,眼前的一切比他在屋外预想的还要杂乱、血腥百倍。
且他这落脚点选得也忒好了,正正站在那书生断掉的头颅旁,只要稍微挪脚就能踩到散落满地的头皮、头发,还有那流成小溪的血浆,故而还是选择与书生四目相对的好。
此情此景,樛淳只觉肠胃翻涌,然而与之相较更为可怕的是这满屋子血腥之气中还混合另外一种令人作呕的泥腥气。
那气味似鱼非鱼,似兽非兽,伴随着血迹和一道浓黄黏稠又隐隐泛着银光的液体一直向门外延展而去。樛淳想去追,但委实受不了那股恶心的味道,只得站在书生的尸体旁,看他那被撕开的脸皮和一直冒血的脖颈一通干呕。
这厢黛衣男子追出去数里,到了河边便再寻不到妖物踪迹只得折返回屋子寻找线索。
刚进屋就瞧见樛淳踮着脚尖捂着口鼻一脸嫌弃地站在尸体旁边,生怕他那洁白的靴子上沾染污秽,可一双眼睛却又死死盯着书生撕破的脸皮站在原地不肯挪窝。
“又是你!你与那妖是什么关系?”黛衣男子眉心紧锁,剑眉横竖如利刃,配上那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将樛淳生吞活剥了一般。
樛淳斜眼睨着他,本不想与之计较他放暗箭的事了,被他这么一激,顿时不悦道:“放冷箭的人是你!我只是运气不好在窗外瞧见了!更是倒了大霉险些被你的箭划伤我这英俊的脸。这么说来,应该我问你与那妖是不是一伙的?放支冷箭是不是为了提醒它有人看到快跑?”
黛衣男子瞪了他一眼,俯身将墙角的箭捡了起来。见箭头血痕颇深、血迹猩红,才淡淡道:“我的箭伤了它。”
樛淳不屑道:“那你为何射偏了?还让它跑了。”
闻言,黛衣男子擦箭的手顿了顿,双眼比方才更加凌厉,冷冷道:“我若没偏那半寸,你的耳朵也别想要了。”
“这么说我该谢谢你了?”樛淳冷嗤一声,随即送了他一记好看的白眼。
“不必。”黛衣男子俨然无视了那翻上天的白眼,对着窗外喊道:“雪青,那老人家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十三四岁稚童的声音,“公子,这老头没事儿,只是吓晕过去了。”
黛衣男子面色一凛,双眉又不自觉地拧了拧,沉声唤道:“雪青。”
此时,那名唤雪青的小童也知自己失言,忙道:“回公子,老人家没事儿,没事儿!我给他吃了丹药,一会儿便醒了!”
“嗯。”黛衣男子浅浅应了一声,将箭收了起来,瞧着樛淳也没什么想走的意思,又打算再问上两句,不料他还未开口,一对披头散发的中年夫妻惊叫着冲了进来。
樛淳睥了睥衣冠不整的夫妻俩,不住嗤笑。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儿子头都被人摘走当球踢去了,这家父母现在才跟起死回生一般往屋里扑,是来拿凶的,还是来收尸的?
若是来拿凶的,他该如何配合他们演出呢?
然而他所期待的大戏还没有开场,那妇人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破了胆,惊惧中连唤了几声儿后,已然倒地不起。樛淳心中直呼:这战斗力不行啊!
儿子死无全尸,妻子倒地不起,可怜中年男子老泪纵横还得故作坚强,提着一口气强撑着意识,泪眼模糊指着二人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我儿子!为何要害我全家?我与你们拼了!”说着便不分青红皂白抄起墙边的犁耙打了上来。
樛淳微微挑了挑眉,踮着脚尖踩着为数不多的干净地儿一个轻盈地转身,二指捏着他的手腕向上用力一折,便将他手里的犁耙夺了下来扔到一旁,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省省吧!人若是我杀的,我还在这里站着等你来打?”眉心一沉,不知是为了吓唬他还是认真的,又冷嗤道:“我若是杀人定是要灭他满门的。”
此话看似玩味,眼中却是透着冰冷。“喏,他第一个进来,你该去问他。”樛淳旋即手一指,便将矛头丢给了黛衣男子。
黛衣男子颇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还未等中年男子上前发难,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纹饰特别的铜牌,正声道:“在下镇妖堂大弟子南鹤,奉师父之命下山降妖除祟。方才路过此地便见有妖物作祟,恰逢令公子遇害,还请先生节哀。”
听他自报家门樛淳冷哼一声,“原来是镇妖堂的,难怪难怪,如此嚣张!”
南鹤已然习惯他的阴阳怪气并不打算与之计较,只冷冷睨了他一眼,将令牌贴身收了起来。
中年男子一听是妖物作祟,面色霎白,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可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要紧事脸色瞬变,眉头紧锁厉声道:“莫要胡说!我们状元村人杰地灵是不可能有妖的!绝不可能!”
南鹤显然没料到自己身为镇妖堂大弟子说的话竟被质疑了,微微一愣,刚要辩驳两句,却听那中年男子又道:“方圆百里都知道,我们村可是有状元神坐镇的,绝不可能出现妖物!你们休要胡言乱语坏我状元村清誉!凶手必定就是你们二人!杀人偿命,我要送你们去见官!”
“呵~”樛淳又是一声冷笑,道:“你若非要攀扯是我所为,我也懒得辩驳,权当是我闲着无聊拿你那傻儿子的头颅当球踢好了。送我见官?你也得能拿得住我才是。”
“你!你敢说我儿子傻!竖子可恶,看我不打你!”中年男子气得手抖,却还是生生往樛淳身上扑了过去。可惜人没扑到,手被人钳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中年男子本以为自己被樛淳给擒住了,扭头一看竟是南鹤。
“老先生,想来你也知道令公子出事与我二人无关,否则怎会计较我们说他傻,而非我们杀了他?”
见被人戳穿,中年男子瞬间泄了气,悬在半空的手软塌塌搭了下来,双腿也颤颤巍巍再站不住了,整个人瘫坐在南鹤面前,声泪俱下道:“大师,对不住您,是我无谓攀咬,还请大师救救我的孩儿!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儿!救救我的孩儿吧!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若去了,我们宋家可真就断后了呀!”
樛淳见他态度前后不一不免心生厌恶,但又看着南鹤那副悲悯众生的嘴脸更是厌恶至极,嘲道:“任凭他镇妖堂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这头颅接回让你儿子起死回生。与其拜他,不如早些置办棺木,让你儿子入土为安的好,省得在此浪费口舌。”
“怎会?镇妖堂的大师一定有办法的!”那宋姓男子显然不愿接受这一事实,转身又向南鹤连磕三个响头。
南鹤无奈,强行将他扶起,道:“这位公子说得有理,我镇妖堂只管降妖除祟,能做的是去将那夺人性命的妖物捉回任您处置,至于让死者复生这样逆天而行的事恕在下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宋姓男子一把甩开南鹤的手,道:“我要那妖物何用?杀了他能抵我儿子的命?哼!无能为力?我看你就是学艺不精想推脱吧?谁人不知镇妖堂堂主周济怀道长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怎的到你这儿便失传了?还是说你这大弟子根本就是假的!今日你们若救不了我儿子谁都别想活着走出状元村!”
话音刚落,樛淳还未等他再次抄起墙边的榔头,便一掌将他劈晕了放在了他媳妇身下做人肉靠垫。
这一掌利落如风,令一旁的南鹤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这是做甚?他也是个为妖所害的可怜人,不必下此狠手。”
“作甚?当然是给耳下寻个清静啊!还能作甚!今夜你能与他掰扯清楚那才是人间奇闻!怎的,他脑子不好,你也脑子不好了?”樛淳理了理衣角,满眼嫌弃地睥了他一眼又道:“你若喜欢与死人为伴,你便呆在此处好了,我先行一步,告辞。”
“且慢。”南鹤道:“不知尊驾何人,为何在此,若真与那妖毫无瓜葛,还请将详情告知。”
樛淳闻声驻足,转头看向南鹤的目光有鄙夷也有不屑,干笑了两声,道:“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是谁?那你跟着我做甚?莫不是看上我了?”
……
南鹤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一时无语,冷着脸半晌才正声道:“先生还请慎言。”
“既是慎言,凭什么告诉你。告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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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状元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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