樛淳瞥了一眼脚下的血衣，与南鹤四目相对，想来此时他二人心中所想都是一样，这蒸屉里蒸的该不会是两个人吧？
樛淳不爱吃肉包子，所以无感，南鹤从包子铺到现在，所受冲击太大了，尽管火炉在前，也难掩他一脸菜色。
蒸屉旁是一个巨大的案板，菜刀磨得油光锃亮，案板上干干净净的，想来是蒸屉里的东西还没熟。案板旁有一巨大的水缸，缸里装满了石垩水。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准备挪到墙角去等着蒸屉里的东西熟了，看那屋子里的人如何操作。不想这蒸屉还没开呢，屋中五人的话匣子倒是打开了。
一尖嘴猴腮，左脚微微有点跛的男子说道：“这大晚上的突然来活，可真是遭罪了。”
另一站在案板前左手有六指的男子把玩着菜刀接话道：“知足吧！若是不听话，在那蒸屉里可就是你我了。”
“可不是，前几日送来的那六个才处理干净呢，今日又送来两个。老爷不是嘱咐了一月只能开灶两次么，这个月都第三次了，不知道底下的人处理得咋样了。”
说话的人瞧着比先前那两个年纪大上几分，一直佝在角落里坐着，手上捏着半块烧饼，面黄肌瘦好似从来吃不饱一样。
“可闭嘴吧！”六指男又道：“管他下面的人处理得咋样了，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下面那活儿不是咱们做得来的，也不是咱们管得到的。”
另外两个年岁较轻的一直缩在水缸旁不敢吱声，他二人带着厚厚一副手套，那手套不知什么料子做的，就算浸在石垩水中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手皮给烫掉了。
说话间，蒸屉开始扑腾了，那跛子将蒸屉掀开了一半，露出一只蒸得发白的腿来，接着用竹筷戳了戳，对那六指男道：“正好脱骨，快干，干完回去睡觉。若是手脚慢了惹得外面那几位不快，回去又得一顿好打。”
那缩在墙角的瘦猴一听这话，立马将饼子藏进了怀里，帮着跛子掀开了蒸笼，一名男子**裸躺在蒸屉中央，被蒸得白白嫩嫩，若非是人肉，必定是美味极了。
那两人将男子放在案板上，六指男出刀非常利落地将肉给剃了下来，一块一块，丢到樛淳南鹤面前的大盆里。那瘦猴看着有气无力的模样，下刀也是又快又准，肢解关节部分丝毫不伤及骨头。
两人剔骨，跛子将骨头丢入石垩水中，由两个年纪尚轻的将骨头上的油脂清洗干净。分工井然有序，想来这行当他们没做几百也有几十了。
樛淳冷冷看着一切，南鹤几次想要拔剑，都被樛淳制止了，腹语传音道：“你现在杀了他们，咱们的线索就断了。人已经死了，左右不过尸体一具，做任何都是于事无补的。我倒想看看他们用这白骨是作何。”
“慢着。”樛淳看着那具即将被剃完肉的白骨道：“这应该就是云知楠的尸体了吧。”
南鹤更是震惊不已，这云家人狠到连自家血亲都不肯放过？
樛淳解释道：“你瞧那副躯壳，身子完好，却没有五脏。想来在他在遇上妄生藤的时候内脏已经被妄生藤吞噬光了。”
南鹤看着眼前这一切，震惊中又带着愤怒，嘲道：“你们这些草木可真奇怪，幽冥花食人脑髓，妄生藤摧人心肝，那么先生你呢！你吃些什么？！”
樛淳仍旧一副淡淡的模样，“我？我也可以吃人啊！只是啊，除了你好像没什么人对我胃口，故而也就不吃了。”
南鹤知他是在开玩笑，可是此情此景他哪有心思开玩笑。
生气间，云知楠的身子已被分解完了，头骨被那瘦猴用一个紫檀木匣子封了起来，其余的都进了石垩水中，经过两次洗刷丢进了一个大木箱子中。
蒸屉打开第二格，这一格蒸的应该就是那麻布袋中之人，血迹已然固涸在尸体上，瞧着他们一刀刀分解下来，五脏俱全。
然这个人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头骨与五脏被扔进一个木桶中，那木桶下想来是用来放垃圾的，方才南鹤见着那跛子朝着木桶里吐了口谈。
全部处理完，已是夜半三更。六指男将那装着云知楠头骨的盒子交给了门外看守的人。那几个人带着盒子又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去了，留下来守院子的人自然也少了一半。
那个装满骨头的箱子被他们交给另外四名护院，那四人也没多说一句话，抬着木箱朝山中走去。
樛淳南鹤跟着他们走进了那片种满了枸橼的山上，夜风一吹，满园结实清新之气。可方才见识了那般场景，现下又有什么心思慢慢品味这枸橼的清新之气。
绕着山路走了半天，那行人进了一处山洞。那山洞隐匿在果园之中，洞口处摆放的不过是些肥料、农具。
与寻常山洞不同，这洞越往里走，越是敞亮。同时也是越往里走，地势越低。
绕过九曲十三弯，二人竟跟着那些抬骨头的人来到了一处山谷。
那山谷被层层叠叠的树木所环绕，幽静异常。星光透过树梢，与月光交织，为山谷披上了一层蓝色的薄纱，乍一看，仿若是个世外桃源。
可一想到抬进去的都是人骨，樛淳想要观景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二人继续沿着幽静小路向前，穿过一片松林，林深处坐落着一处木屋小院。小院的木门敞开着，抬着木箱的四人此时正在院中与一身形瘦小且还是异瞳的老者交谈。老者看了看箱子中的白骨，毕恭毕敬将四人送走，这才关上了院门。
有隐身术在，樛淳南鹤早就溜进院子，护送白骨的人刚走，老者便朝着屋里喊了一声，“老太婆，来活了。”
只听咚——咚——咚——一阵声响，主屋的门开了，一面容惨白僵硬，全身散发着恶臭的白发老妪身着一身灰布衣站在门前。她双脚往前蹦了一步，发出咚的一声，南鹤总算知晓方才的声音是缘自何来了。
只见她蹦到那木箱前，轻轻一举，便将那四人抬着都显吃力的箱子举了起来，又一步步蹦回了屋子里。
樛淳的脸沉了许久，才缓缓道：“竟是变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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